民法中的“甜”：看《雨人》之神奇

洪海林 楊杰

電影運用藝術的處理方法和演員高超的演技，將一對矛盾拋向觀眾——查理，一個小有成就的汽車行老板，本以為可以繼承父親的遺產(chǎn)，卻被半路“殺出”的連金錢概念都沒有的傻哥哥雷蒙得到。

是什么讓一個生活都難以自理的哥哥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享用這筆巨額財產(chǎn)？而又是什么讓健全人查理只能眼看著唾手可得的財富離他而去？這一切所依托的便是一個民法上的重要概念——“民事權利能力”。

與生俱來，只因死亡而消滅

文章開頭，我們必須就促成影片合理性的這一概念——民事權利能力，進行科普。

民事權利能力是民法賦予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從而享受民事權利和承擔民事義務的資格和能力。是自然人參加民事法律關系，取得民事權利、承擔民事義務的法律依據(jù)，也是自然人享有民事主體資格的標志。

說到這里，可能部分讀者就開始不知所云了，為了能夠理解這一概念，讓我們來明晰一下何為自然人。自然人即依自然規(guī)律而出生的人，最初民法中只有人這個概念，后來團體的法律地位被民法確認出現(xiàn)法人之后，為了區(qū)分于法人而產(chǎn)生了自然人這個概念。

與影片相聯(lián)系，筆者意欲討論的也是自然人的民事權利能力。在給出了法言法語的概念解釋之后，筆者用一個形象的比喻來再次解釋——乘坐公交車需要購票，而民事權利能力正是一個人乘坐民事之車的車票，進入車廂之后才能與財產(chǎn)、債務、婚姻等民事法律關系相交融。

那么，獲得民事權利能力應該具備什么條件？當一個嬰孩呱呱墜地，當他呼吸到世界上第一口新鮮空氣，當他生命的存續(xù)不再依附于母體時，他就獲得人格，成為民法上擁有民事權利能力的獨立個體，受到了法律的保護。

導讀：

查理父親去世，留下了300萬美元的巨額遺產(chǎn)。然而令他意外又氣憤的是，遺產(chǎn)全部給了一個他素未謀面的哥哥雷蒙。之后，查理在精神病院里找到了雷蒙。原來，雷蒙是查理的親哥哥，因自幼患有自閉癥，母親去世后就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療。

查理心中有了算計，他把雷蒙帶出精神病院，企圖騙他出讓遺產(chǎn)。雷蒙的生活習慣奇異，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有很多離奇古怪的行為。查理在共處中發(fā)現(xiàn)了雷蒙驚人的記憶能力，并利用哥哥過目不忘的本領去賭場上贏了一大筆獎金，這足以使查理擺脫窮困生活。在相處的過程中，查理也愈發(fā)意識到，和哥哥的手足情遠遠勝過了他原先圖謀的300萬元的遺產(chǎn)。

影片通過一份“錯位”的巨額遺產(chǎn)講述了一個曲折溫暖的親情故事，身為主角之一的雷蒙，其心智特點非常值得民事法律研究的關注。借影片里貫穿于整個故事過程的法學現(xiàn)象作為例子，讓我們一起探討研究一下有關自然人權利能力和行為能力這一話題。

一個自然人，因為出生而取得民事權利能力。觀察我國相關法規(guī)，民法總則第十三條規(guī)定自然人從出生時起到死亡時止，具有民事權利能力，依法享有民事權利，承擔民事義務。

影片中，常出現(xiàn)雷蒙碎語連篇無法與他人交流的片段，而療養(yǎng)院院長也告訴查理，雷蒙有溝通及認知的困難，他不能正常地表達自己需求，別人亦無法以傳統(tǒng)的方式了解他的情緒。雷蒙患有自閉癥，他屬于心智有殘缺的人，但這并不影響他獲得民事權利能力。

那么，在什么情況下，一個人的民事權利能力會消失呢？

一個人的出生與死亡恰恰對應了民事權利能力的獲得與消滅，與權利能力的獲得相反，死亡是帶走自然人民事權利能力的唯一因素。死亡消滅了一個自然人的肉體，也讓他的靈魂隨之凋零，民事權利能力是一個自然人享有民事權利的要件，即當他死亡之時，將失去權利的載體，民法總則第十四條規(guī)定自然人的民事權利能力一律平等。

再回看影片給觀眾留存的疑問，似乎就迎刃而解了。雷蒙雖然因患自閉癥而心智不健全，但這并不影響雷蒙作為一個自然人與生俱來的權利能力。只要活著，他所擁有的權利就不能輕易被他人剝奪。查理本以為父親死后能夠改變態(tài)度，用自己的畢生財產(chǎn)彌補父子之間的怨恨，但父親卻將幾乎所有遺產(chǎn)留給了查理并不知曉的哥哥雷蒙——一個查理眼中的傻子。

電影的戲劇性手法造就了這場矛盾的遺產(chǎn)之爭，其看似戲劇性的發(fā)展對一向嚴謹?shù)姆扇藖碚f都存在著法律上的合法解釋。

與日俱增，多方制約穩(wěn)定社會

影片的開始，呈現(xiàn)了一幅熱鬧繁忙的汽車交易景象。作為主角之一的查理經(jīng)營著一家只有兩名員工的汽車行，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由于缺乏人手查理總是疲于應付顧客的各種要求，即便如此他還是憑借自己靈活的手腕和技巧也算是將汽車行經(jīng)營得小有起色。

與獨當一面的弟弟查理相比，雷蒙的生活卻全部需要他人來照料。其中，影片描述了一段查理帶雷蒙去看醫(yī)生的情景，將雷蒙對數(shù)字的敏感和高超的數(shù)學天賦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但當醫(yī)生問及與日常生活相關的問題時，雷蒙卻成了不折不扣的外行。正因為此，雷蒙雖天賦異稟卻依然無法像正常人那樣生活，所以才需要長期在療養(yǎng)院治療。

那么，像雷蒙這樣的弱勢群體，法律上又應當用什么制度給予他們保護？

如前文所述，民事權利能力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而民事行為能力則需要滿足一定的條件才可以獲得。如果一個人意欲通過自己的行為，依法行使權利和承擔義務，從而使法律關系發(fā)生、變更或消滅，他就必須具備與其行為相適應的民事行為能力，例如進入買賣等民事法律關系中。

一個自然人能否以自己的行為取得民事權利、承擔民事義務需要觀察其所具有的民事行為能力狀態(tài)，是受到自然人的年齡、心智和對行為事物認識能力等主觀條件制約。易言之，心智不健全的權利能力者，若任其獨立參與民事活動，可能會損害自己，也可能會損害別人。

因此，在以私法自治為基礎的國家，民法為了保護年齡幼小、心智和認識能力有缺陷的人，設立了民事行為能力制度，通過對不同民事行為能力狀態(tài)的人的行為進行規(guī)范達到保護之目的。

民事行為能力制度蘊含著法律對于弱勢群體的保護和關切,具有高度的人權價值。我國民事行為能力制度通過對年齡、精神狀態(tài)的考察，針對成年人、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人作了民事行為能力類型的劃分，運用三分法將其分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限制民事行為能力和無民事行為能力三種狀態(tài)。

為了更好地了解民事行為能力這一概念，筆者總結其特征如下：民事行為能力的狀態(tài)均由國家法律予以規(guī)定，并不由民事主體主觀意志決定；民事行為能力是決定民事主體實施民事法律行為是否有效的資格，只有具備與其行為相適應的民事行為能力，其實施的民事行為才發(fā)生法律效力；民事行為能力是確定民事主體能否獨立進行民事活動的依據(jù)，超越行為能力而為的民事行為必須通過監(jiān)護人能力補足方可發(fā)生效力；民事行為能力制度旨在保護年齡幼小、心智和認識能力有缺陷的人。

>>電影《雨人》劇照 張純供圖

影片中，查理能夠經(jīng)營自己的汽車行，進行多宗汽車交易，正是由于他是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在他游刃有余地應付著各種突發(fā)狀況時，也正展現(xiàn)出為何紛繁復雜的民事法律關系，需要一個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來參與處理。

試想，如果法律允許連基本的生活常識都沒有的雷蒙去經(jīng)營汽車行，那會是一個怎樣的狼狽局面。法律對雷蒙的放任態(tài)度將會對他造成極度的傷害，也是對與其進行交易其他人的極度不負責任。

因此，民事行為能力制度的出現(xiàn)，避免了這樣尷尬的場面，為社會的正常運轉提供了保障。

與時俱進，代理制度顯露真容

影片里由于主人翁查理缺乏處理法律事務的能力，所以試圖尋求律師的幫助以取得雷蒙的監(jiān)護權?，F(xiàn)實生活中，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法律的意識逐步增強，繁雜的法律關系隨之增多。為此，許多人在碰到自己無法解決的法律問題時，往往會求助于法律專業(yè)人士——律師，委托律師代自己完成各種法律事務。

影片的主要線索就是查理對哥哥雷蒙監(jiān)護權的爭奪，如果查理獲得了監(jiān)護權則將給他帶來一個新的身份——雷蒙的法定代理人。

因此，由律師“代為完成事務”和“法定代理”正是筆者欲討論的問題。

首先來看代理的概念。我國民法總則第一百六十一條、第一百六十二條規(guī)定，民事主體可以通過代理人實施民事法律行為。依照法規(guī)規(guī)定，當事人約定或者民事法律行為的性質，應當由本人親自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不得代理。代理人在代理權限內，以被代理人名義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對被代理人發(fā)生效力。

行文至此，可能會有讀者疑問：什么事都親力親為豈不更加安全可靠，為什么要讓別人代替自己，而且還要自己去承擔他人代為的法律效果呢？

回答這個問題的前提，需要首先了解代理制度是如何發(fā)展而來的。代理制度是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不斷發(fā)展而逐步產(chǎn)生的。歷史車輪不斷前進，社會迅速發(fā)展，勢必會帶來繁雜的社會關系，但無論何種民事主體，其知識儲備、時間精力、物力財力都是有限的，應對各種社會關系全都親自為之定會力不從心。

因此，代理制度的出現(xiàn)其意義在于：第一，提高了社會發(fā)展效率，讓其運轉能充分利用各類主體。第二，使各種民事法律行為和民事法律關系的范圍擴大，增加民事主體的“手臂”長度，提高其處理各種民事法律關系的能力。第三，促進民商事發(fā)展，促進社會經(jīng)濟進步。分工的不斷精細也是人類歷史的一條重大發(fā)展線索，代理制度的產(chǎn)生正是分工精細化的一個體現(xiàn)。

說到這里，我們不難看出前面提到由律師“代為完成事務”和“法定代理”都屬于代理，那么代理究竟有哪些分類？

代理依其產(chǎn)生方式可以分為法定代理、委托代理和指定代理。前者是指基于親屬關系等原因，依據(jù)法律規(guī)定而產(chǎn)生的代理關系；中者是指基于委托代理合同等契約，依據(jù)委托人和被委托人之間的約定而產(chǎn)生的代理關系；后者是指根據(jù)人民法院或有關單位的依法指定而發(fā)生的代理。

在本片中，查理雖然心智健全但并不熟悉法律，因此需要委托律師代理其法律事務，即與華布魯克療養(yǎng)院爭奪其兄雷蒙的監(jiān)護權。他如果獲勝就將成為雷蒙的監(jiān)護人，從而獲得處分其財產(chǎn)的法定代理權。

囿于篇幅有限，從電影《雨人》而引發(fā)的討論我們不難看出日常生活中民法的重要性，若不是民法賦予的權利，心智不健全的哥哥雷蒙怎么會輕而易舉地繼承遺產(chǎn)，弟弟查理又怎么能夠通過代理律師的幫助來爭取哥哥的監(jiān)護權。所以說，民法是與人們最為密切相關的法律部門。它就在我們的身邊，滲透在人們日常生活的每個細節(jié)中。

正是由于民事權利能力的存在，使得我們每一個人能夠平等地享有民事權利，當然也要承擔相應的民事義務。而民事行為能力的出現(xiàn)使得社會能夠正常地運轉，有力地穩(wěn)定了社會秩序。因此，精確地認識民法的理念、了解民法常識，便是對自己日常生活的一份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