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的多角度考察

孫 明,張 蕾

（上海師范大學(xué)，上海 230601）

一、引言

就現(xiàn)在通用的詞典來看，如《現(xiàn)代漢語詞典》（2016年第7版，商務(wù)印刷館），《應(yīng)用漢語詞典》（2000年第一版，商務(wù)印書館）以及《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2014年第3版）均未單獨收錄“死死”一詞，而只收錄“死”。就研究成果來看，李曉鈺（2006）和那洪雷（2017）分別出從句法、語義、語用和副詞化的過程對“死死”進行研究。從已有研究來看，學(xué)者都認可“死死”充當副詞可以在句法中作狀語，充當形容詞作定語或補語。

本文認為一部分“死死”語法化的過程已經(jīng)完結(jié)，并廣泛地運用在書面語甚至官方媒體報道中?！八浪馈彪m尚未被多數(shù)辭書所接受，但已獲得一些學(xué)者的關(guān)注和認可，且運用范圍廣泛，使用頻度高，具備已經(jīng)成詞條件，主要有作副詞和作形容詞的兩種用法。

本文所引用的現(xiàn)代漢語的資料大部分來自北大語料庫（CCL）、BCC語料庫和人民網(wǎng)，還有部分來自于網(wǎng)頁和作者自省，部分語料有刪略，詳細出處見語料后的標注。

二、分布搭配和共現(xiàn)選擇

1.句法分布

“死死”作為副詞時最基本的用法是作狀語修飾動詞，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作為句子成分在謂語前充當狀語。在極少數(shù)情況下，“死死”也會在定語位置充當句法成分的狀語。

（1）另一邊車門無預(yù)警的打開，齊開云死死地盯住我留在車門的腳印。(《夾竹桃》梁虹)

（2）有時還能看見金發(fā)碧眼的女人夜里出來打轉(zhuǎn)，那是洋女人的魂兒，她們喜歡這兒，可能還有死死相戀的人呢，反正就是不愿回國。（《你在高原》張煒）

例（1）“死死”作狀語修飾后面的動詞“盯”。例（2）“死死”作狀語修飾“相戀”，“死死相戀”作定語修飾中心語“人”。

漢語中的“死死”除了充當副詞以外，極少數(shù)情況下還會作形容詞充當定語或補語，刻畫被修飾對象的情狀，例如：

（3）再平靜的水面，總會有風吹來，掀起一死死的漣漪，生活有時會折在看非誠勿擾的某個成都小伙子為嘉賓，成都啊?。ㄎ⒉?/p>

（4）在傳統(tǒng)體制下，企業(yè)的投入產(chǎn)出被國家的計劃指標管得死死的，廠長淪為生產(chǎn)過程的單純管理人員。（1994年報刊精選07）

例（3）“死死”修飾“漣漪”，已經(jīng)從“無生命狀態(tài)”的“死”脫離中，引申為沒有生機、無趣的含義。例（4）“死死”作補語補充說明中心語的結(jié)果。

在具體使用中，“死死”作狀語時大多是加上標記“地”或無標記。根據(jù)BCC語料庫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死死”后加標記“地”達到425句，無標記的數(shù)量為427句，標記為“的”達到22句。張誼生（2015）認為為了凸顯摹狀情態(tài)，副詞后可以加上“地”。尤其是如果中心語為單音節(jié)動詞時，為了協(xié)調(diào)韻律，“地”這個標記語的添加就是必須的。當“死死”作狀語修飾單音節(jié)動詞時，除了采取狀語標記“地”，還可以采取助詞“著”協(xié)調(diào)音律，“著”表持續(xù)性狀態(tài)。試比較下面兩組例句：

（5）我那么苦苦地望著他，像是說：“讓她進來吧，雨那么大！”但長工圓愣愣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女人的臉。（《雨夕》蕭乾）

（5’）我那么苦苦地望著他，像是說：“讓她進來吧，雨那么大！”但長工圓愣愣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女人的臉。

以上兩個例句都成立，“死死”修飾謂語動詞時，加上標記“地”會凸顯出動作行為的情態(tài)，側(cè)重于畫面的描摹，讓修飾的對象更加生動形象。研究語料我們發(fā)現(xiàn)，“死死”作狀語修飾單音節(jié)動詞時，可以在后面添加“著”等助詞替代狀語標記“地”來協(xié)調(diào)音律。無論是狀語標記“地”或助詞“著”，從韻律上的和諧來看都是必要的。當“死死”出現(xiàn)在書面語作補語時，后大多說會加“的”。例如：

（6）趙蕾死死盯著（？死死盯）我，半天警告我說：“你可千萬別跟我?；ㄕ袃?，千萬別……”（《給我頂住》王朔）

（7）有人輕輕地碰我，有人死死地拽我（？死死拽我），嚇得我倉皇逃走。（《綠色國王》保爾·魯·蘇里策爾）

（8）但是不行，我們一切都給事務(wù)所控制得死死的，和能更換衣服的布娃娃一個樣。（《舞！舞！舞！》村上春樹）

例（6）（7）“死死盯我”和“死死拽我”都不能接受。例（8）指“事務(wù)所將一切控制極度嚴格”?！八浪馈弊餮a語時保留一定的語義，趨向于某一方面的程度深。

在口語中，“死死”后的“的”也有脫落的現(xiàn)象，但是占比不高，使用頻率低。語料統(tǒng)計結(jié)果表明，“死死”主要充當狀語和補語，還有極少部分充當形容詞。作狀語時凸顯被修飾動詞的性質(zhì)或情狀，為描摹性副詞；作補語和定語時，形容詞標記“的”緊跟在“死死”后作補語成分，語義較為實在，有一定的表高程度量傾向。

2.搭配關(guān)系

就句式選擇來看，副詞“死死”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特殊句式“把”字句、“被”字句中?！八浪馈钡牧x素含有[+高程度]，“死死”的高程度義和“把”字句、“被”字句中的強烈處置連用，能突出消極義的事件結(jié)果，極少數(shù)會出現(xiàn)中性義。

“死死”通常位于“把”字后面，形成“把 Np+V得死死的”結(jié)構(gòu)，表明事件的結(jié)果或情狀。“死死”幾乎都位于“把”字后面，作補語修飾前面的中心語，補充說明結(jié)果或情狀。例如：

（9）他的行動充分證明了我們的看法，那就是他在蓄意破壞談判的基礎(chǔ)，把談判的門關(guān)得死死的。（《人民日報》1993年 3月）

例（9）指“談判的門被關(guān)的緊緊地”，話語的焦點在事件的結(jié)果上。

“死死”通常位于“被”字后面，形成“被N死死地（的）V”和“被V得死死的”結(jié)構(gòu)，表明事件的結(jié)果或情狀。例如：

（10）睡夢中我見到多吉喜一被火繩子死死地捆在老槐樹上。（《大順店》高建群）

（11）父子二人在店堂里一站，活脫是大小兩個八千歲。這就更引人注意了。八千歲這個名字也就更被人叫得死死的。（《八千歲》汪曾祺）

例（10）“死死”位于“被”字后面作狀語，修飾和“捆”，用于凸顯摹狀情態(tài)，結(jié)果指向“多吉喜被捆”；例（11）“死死”位于“被”字后面作補語，補充說明“八千歲的名稱”被人們叫著，且不會變動。

3.特定的連用和共現(xiàn)

“死死”在具體語境中，常常與表轉(zhuǎn)折、意外、限制或重復(fù)的副詞連用，其中有些副詞可以有限的分離共現(xiàn)，通常這些副詞還有篇章連接的作用?！八浪馈痹谄浜蟪霈F(xiàn)，凸顯被修飾的主體情態(tài)，具有生動的描摹性。根據(jù)與“死死”共現(xiàn)副詞的種類，分為如下幾類：

與“死死”連用的副詞，大多是表示轉(zhuǎn)折的副詞“但、卻”或表意外情態(tài)的副詞“竟、硬是”。例如：

（12）張保琴見女兒得救了，自己卻支撐不住了，竟死死地抓住許永楠的胳膊。（《福建日報》1994年11月27日）

例（12）“落水的張保琴”面對向她進行救助的許永楠采取不合理的“死死地抓住胳膊”的行為，突出出乎意料之情。

“死死”還可以與表限制的范圍副詞“只、只是”等連用。例如：

（13）一連幾天，他們開荒的幾個幾乎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死死地揮動著镢頭刨地，在沉默和忍耐中刨地。(《黃河灘》田岸)

例（13）“死死”修飾后面的動詞，指“他們不說話，所做僅是刨地”，表示動作的單一性?！八浪馈边€可以與表重復(fù)的副詞“也、還是”等連用。例如：

（14）雪駒暫時解脫了，但那被撞得半死的狼王，還是掙扎著死死咬住了那黑色小野馬的喉管。(《雪駒》馮苓植)

例（14）“死死”修飾后面的動詞，與“也、還是”共現(xiàn)，表示動作的持續(xù)或重復(fù)。

從連用、共現(xiàn)的順序來看，無論是單音節(jié)還是多音節(jié)，無論連用的副詞所表示的關(guān)系，它們都幾乎必須出現(xiàn)在“死死”的前面。這是因為“死死”作為描摹性副詞，主要是為了摹狀或說明結(jié)果，而描摹性副詞大多數(shù)靠近被修飾的中心語。

三、“死死”的語義特征和表達功用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七版）從詞性的角度將“死”劃分為三類，分別為動詞、副詞、形容詞，且詞義豐富?！八浪馈弊鳛椤八馈钡臉?gòu)詞重疊，語義來源就是這三個不同詞性的“死”，并在此基礎(chǔ)上通過隱喻和轉(zhuǎn)喻機制衍生出新的義項。

1.語義特征

“死死”的義項較為寬泛，且和被修飾對象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八浪馈弊餍稳菰~的時候，主要作定語和補語，為了凸顯被修飾對象的情狀或性質(zhì)；“死死”作副詞的時候，主要作狀語，為了更加形象化的摹狀。本文從“死死”修飾對象的種類進行劃分，主要有如下幾類：

當修飾對象為有生命的普通名詞時，“死死”從沒有生命義中引申而出，表示“沉悶，沒有生機活力”。例如：

（15）動物都是活生生的 ，可一進書本就變得死死的……為了對付考試，必須把它們都記住。（《人民日報》1998年）

例（15）“變得死死的”和前面的“活生生”形成鮮明對比，都是修飾主語“動物”，“死死”即為“沒有生機，沉悶”。

當修飾對象為抽象名詞時，表示“死板，不靈活”。例如：

（16）做管理工作的人沒有信息，就是鼻子不通，耳目不靈。再是絕不能重復(fù)回到過去那樣，把經(jīng)濟搞得死死的。（《鄧小平文選·第三卷》）

例（16）“死死”補充說明經(jīng)濟的狀況，表明經(jīng)濟發(fā)展較為死板，“死死”即為“死板，不靈活”。

當修飾對象為處所名詞時，表示“嚴密緊貼著，幾乎無間隙（空間）”。例如：

（17）3個停車場之間，被出租轎車一輛接一輛咬得死死的，誰也不肯松半牙。（1994年報刊精選01）

例（17）“死死”補充說明“停車場之間的位置”，表明空間狹隘，出租車之間緊貼著，幾乎無間隙。

當修飾對象為時間名詞時，表示時間把握得精準、精確，幾乎沒有多余。例如：

（18）現(xiàn)實逼使大量的線上施工都是在晚上利用火車運營間隙進行，而且給點的時間還要卡得死死的。（1994年報刊精選 12）

例（18）“死死”補充說明“給的時間”，表明時間給的不富余，時間把握得精確，限制得嚴格。

當修飾對象為人類時，且人類作為施事者實施一些動作、行為，或是作為受事者時，有以下幾種情況：

A表示緊緊用力，不放手，多用于肢體動作。例如：

（19）在這時，突然從我身后又竄出兩名歹徒，一個緊緊抱住我的腿，一個死死地卡住我的脖子。（1994年報刊精選03）

例（19）“死死”都修飾動作，形成“死死地（的）VP”，表示實施者實施動作的用力程度深，緊緊不放手。

B表示專注的、固定的，多用于眼神動作。例如：

（20）毒販就在某一個暗黑處死死地盯著那輛棄車，警方對棄車采取的任何行動也都在毒販的盯視中，任何的不慎都可能導(dǎo)致全盤的崩潰……（《女記者與大毒梟劉招華面對面》）

例（20）“死死”即表示“全神貫注，專注的，目光固定的”。

C表示堅持，不動搖，不輕易變通，多用于思想行為、語言行為。例如：

（21）他們對自己的罪行如實交代，但死死不供窩主、落腳點和同案犯。他們用自偷自銷的供欺騙偵查人員，以便保住窩主，以便日后再干。(科技文獻)

例（21）“死死”即表示“堅決、不動搖”。

D表示深深的，深刻的。多用于記憶和睡眠。例如：

（22）學(xué)術(shù)氛圍，卻永遠留在了我的心中。很可惜，她的名字我忘了，忘得死死的。（《人民日報》1998年）

（22’）今天雨好大，最后一天不用軍訓(xùn)，教官走了沒去送，全宿舍個個累的都睡得死死…（微博）

以上例句“死死”即表示“深深的、深刻的”。

E表示準確，掌握的水平高。多用于習慣、喜好、某一方面特長。例如：

（23）遇到一個把自己喜怒哀樂拿捏的死死的女朋友應(yīng)該抱一種什么樣的心態(tài)。（網(wǎng)頁）

例（23）“死死”即表示“精準，在某一方面能力高”。

根據(jù)語料，我們發(fā)現(xiàn)，當“死死”的語義和修飾的對象緊密相關(guān)，本文將“死死”修飾的主體搭配和“死死”的語義相聯(lián)系，其關(guān)系如下圖所示。

圖1 “死死”的修飾主體和語義關(guān)系

2.情感傾向

“死”在運用中一般偏向于消極色彩，人們有意識地避諱表“無生命狀語”的“死”?！八馈痹谡Z法化的作用下也逐漸向程度副詞轉(zhuǎn)變，語義色彩轉(zhuǎn)向中性。在具體語境中“死死”也表現(xiàn)出明顯的感情色彩，分別為積極感情色彩、消極感情色彩、中性感情色彩，且三者之間界限明顯?！八浪馈钡恼Z義和所修飾對象有密切的聯(lián)系。

“死死”含有積極感情色彩，義項有“堅持、無論如何不放棄”，多出現(xiàn)在新聞報道中，修飾的主體主要是“英雄”，他們的共性是品德高尚，面對危險或困難無所畏懼。這是因為“死死”除了能夠描述情狀之外，還有濃厚的評注義（詳見下文）。這時“死死”在具體語境中含有積極感情色彩，例如：

（24）趙天昱在執(zhí)行抓捕任務(wù)時，與持刀犯罪嫌疑人于某展開殊死搏斗，在身中21刀的情況下仍死死抓住犯罪嫌疑人，倒在血泊中壯烈犧牲，年僅42歲。（人民網(wǎng)）

例（24）主體為“中21刀的趙天昱”，他們都身處險境而舍生忘死，“死死”含有褒義。

“死死”含有消極感情色彩，修飾的主體為“嫌疑犯”“小偷”“歹徒”等，他們的共性是不遵守法紀、頑固且傷害人民利益。這時候“死死”在具體語境中含有消極感情色彩，例如：

（25）他們對自己的罪行如實交代，但死死不供窩主、落腳點和同案犯。(科技文獻)

例（25）中，主體為“不供窩主、落腳點和同案犯的罪犯”，他們都頑固，罪行惡劣，“死死”含有貶義。

“死死”含有中性感情色彩，用于修飾主體，用于客觀的摹狀，例如：

（26）村子里頭，有幾十間破房子，門都死死地關(guān)著。（《保衛(wèi)延安》杜鵬程）

例（26）中，主體分別為“門”，修飾“關(guān)”，用于客觀情狀的描摹。

四、描摹性向評注性過渡

“死死”從詞性角度主要分為形容詞和副詞兩種，義項呈現(xiàn)多樣性，在具體語境中也具有不同的情感色彩。雖然“死死”具有不同的義項，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義項都有表 [+高程度]這一特征。在此基礎(chǔ)上，我們發(fā)現(xiàn)“死死”進一步主觀化，由描摹性的刻畫向主觀性的評注過渡。

1.生動畫面的描摹

“死死”保留了不同詞性的“死”的義項，并在此基礎(chǔ)上引申出新的義項。動詞“死”的基本義項為失去生命，部分充當定語的“死死”意義從“無生命”引申為“沉悶、沒有生機”，這一類基本都用于性質(zhì)、情狀的描摹。例如：

（27）“理論與實際的差別就在這兒，我會管理、使用金錢并不代表我就會讀那死死的八股文，你認為會吃豬肉的人就一定會養(yǎng)豬嗎？”（《東邪西毒記》綠痕）

例（27）“死死”修飾“八股文”，表“沉悶、不生動”。

形容詞“死”的義項為表示程度達到極點、死板、位置固定等?！八浪馈北Ａ袅诉@些義項的基礎(chǔ)上，引申出“空間緊湊”“時間精確、不多余”。例如：

（28）乙方看似自由，實際一點都不自由。時間被甲方拿捏的死死的。（微博）

例（28）“死死”補充說明“拿捏”的程度，表“時間緊湊，不多余”。

副詞“死”的義項為不顧生命、堅決?！八浪馈北Ａ袅诉@些義項的基礎(chǔ)上，引申出“用力、緊緊抓住”“專注，固定”“深深、深刻”。例如：

（29）看見兇手正用手絹死死勒住小馬的脖子。（《黃金的魔力》王晉康）

（30）他曾經(jīng)給她看過怡月的照片，總共兩次，一次不到十秒鐘，但是她死死地記住了怡月的面容。（《那個炎熱的夏天》黃蓓佳）

例（29）“死死”修飾“勒住”，用于畫面的描摹，更加生動，凸顯摹狀；例（30）“死死”修飾“記住”，表“深深、深刻”。

2.形象情狀的刻畫

“死死”在上述用法上進一步擴展，客觀語義逐漸虛化，說話者的主觀意識開始增強，“死死”的使用范圍也進一步擴大。首先，事情性質(zhì)作者主觀判斷為不恰當。例如：

（31）現(xiàn)在學(xué)英語之所以感到“學(xué)得不活”，運用起來捉襟見肘，就是因為學(xué)生只死死地盯住書本上非常有限的知識，沒有拓展延伸。(科技文獻)

例（31）表明“死死地盯著書本上非常有限的知識”是不恰當?shù)摹?/p>

“死死”也用于人們?yōu)樽鲆患虑榛蜻_到某種目的付出的努力。例如：

（32）結(jié)賬時，我們給了老板二十七塊錢，老板揪住我們死死不放，說：“差他媽遠了！”我們只得又湊出兩個二十七塊錢，才算了事。（《草樣年華》孫睿）

例（32）“死死不放”是為了“繼續(xù)湊錢”，是為了做一件事或達到某種目的。

3.主觀態(tài)度的表露

“死死”的語義進一步虛化，說話者的主觀態(tài)度逐漸加強，“死死”逐漸由描摹性的刻畫向主觀性的評注過渡。主要有以下幾類：

首先相當于“拼盡全力地，不顧后果地，值得敬佩”。例如：

（33）王志明身中七彈，在生命垂危的情況下，仍以頑強的毅力一邊將被擊傷的歹徒死死壓在身下，一邊向另一名歹徒開槍還擊，直到其他民警趕來將歹徒制服。（人民網(wǎng)）

顯然這一類的“死死”主觀情態(tài)已經(jīng)非常強烈，不局限于客觀描述，具有強烈的評注義?！八浪馈钡恼Z義逐漸虛化，說話者的主觀情感不斷增強、滲透。最后轉(zhuǎn)化為“殘忍地、頑固地，應(yīng)當被批判的”。例如：

（34）而當他蘇醒過來極力地朝岸邊游，并悲憫地向村民求救時，村民們竟然把他的頭死死地按在水下，直到他被活活地淹死（《文匯報》2004年6月9日）

例（34）“死死”與副詞竟然共現(xiàn)，主觀情感進一步強化，轉(zhuǎn)化為“殘忍地、頑固地”，用于應(yīng)當被批判的錯誤行為。

“死死”的用法從表消極情感逐漸擴展到表積極情感。例如：

（35）生圖狀態(tài)也非常不錯，氣質(zhì)、顏值都拿捏得死死的，可以說是很能打了。（微博）

（36）我可能中了樓下水果店的毒...他賣什么我都買...每天吃什么都被他安排得死死的...（微博）

以上例句“死死”補充說明“拿捏”“安排”的程度，但是主體分別為“氣質(zhì)、顏值”“水果店”，這里由消極義轉(zhuǎn)向積極義，表“精準、完備”。

綜合以上分析，“死死”正在由描摹性的刻畫向主觀性的評注過渡，表義特點和傾向可以大致歸納為以下：

表1 由描摹性的刻畫向主觀性的評注過渡“死死”表義特點和傾向

五、結(jié)語

綜上所述，我們將上文歸納為以下四點：1.就句法分布來看，“死死”可以充當副詞，極少數(shù)情況下還會作形容詞充當定語或補語。為了凸顯摹狀情態(tài)，“死死”后可以加上“地”。2.就句式選擇來看，副詞“死死”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特殊句式“把”字句、“被”字句中?！鞍选弊志?、“被”字句含有強烈的處置意味，與表示高程度量的“死死”共現(xiàn)能夠凸顯事件的結(jié)果。3.“死死”的義項較為寬泛，且和被修飾對象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4.在具體語境中“死死”也表現(xiàn)出明顯的感情色彩。除此之外，我們發(fā)現(xiàn)“死死”進一步主觀化，由描摹性的刻畫向主觀性的評注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