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焉不察的語用錯誤

夏松平

摘要：有些語用錯誤比較明顯，有些卻習焉不察。本文指出三個詞語語用錯誤，希望引起大家注意，以為漢語規(guī)范化一助。

關鍵詞：語用錯誤；完璧歸趙；震懾罪犯；認真聆聽

人際交往、書報閱讀中，有些語用錯誤顯而易見，有些語用錯誤習焉不察。下面，筆者提出三個習焉不察的語用錯誤，期望引起大家的注意和得到大家的指正。

一、原物未“借”，何來“完璧歸趙”

先看兩則新聞：

南寧新聞網(wǎng)—南寧晚報訊（記者潘國武）南寧市公安局西鄉(xiāng)塘分局刑偵三大隊民警何章睿，半夜在科德路人行道上撿到一只內(nèi)裝有8300元等物的皮夾。他通過其他途徑無法聯(lián)系到失主后，原地等候2個多小時，終于將皮夾完璧歸趙。（《警除夕夜原地守候兩小時將上千元現(xiàn)金完璧歸趙》，“南寧新聞網(wǎng)—南寧晚報”2017年02月06日）

央廣網(wǎng)重慶1月6日消息（記者陳鵬）“真是太感謝你們了，這是我半輩子的珍藏，不小心被盜了，沒想到咱們民警這么快就破案了，還給我追回了全部的錢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1月4日上午，市民陳先生給重慶南紀門派出所送來感謝信，感謝南紀門派出所辦案民警迅速破案，成功追回被竊的錢幣冊。（《老人半輩子收藏錢幣被盜民警聯(lián)手完璧歸趙》，“中國文物網(wǎng)”2017年01月16日）

這兩則新聞都用了成語“完璧歸趙”。筆者讀后，總有一個疑問：成語“完璧歸趙”在這兩則新聞中用得對不對？

成語“完璧歸趙”出自《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對此，《漢語成語詞典》（上海教育出版社）如此介紹：

據(jù)記載，秦昭王派人來騙趙國說，愿意拿十五個城換取趙國的一塊叫和氏璧的寶玉。趙王不敢拒絕，但又怕上當。這時藺相如自愿帶著玉到秦國去完成換城的任務。他說：“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彼角貒I璧后，見秦王不想給城，藺相如就設計取得原璧，送回趙國。后來就用“完璧歸趙”比喻把原物完整地歸還本人。

所謂“歸還”，《現(xiàn)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和《新編漢語辭?！罚ü饷魅請蟪霭嫔纾┒既绱私榻B：

把借來的錢或物還給原主：向圖書館借書，要按時歸還。

顯然，成語“完璧歸趙”的比喻義有一個前提，就是原物要“借”。

然而，在第一則新聞中，8300元是本人丟失的，不是本人借出的；8300是民警撿到的，不是民警借進的。在第二則新聞中，收藏錢幣是本人被盜的，不是本人借出的；收藏錢幣是民警追回的，不是民警借進的。因此，筆者認為，成語“完璧歸趙”在這兩則新聞中都用得不對。

第一則新聞中的成語“完璧歸趙”可以改為“物歸原主”。“物歸原主”又作“物歸舊主”，意思是把物品還給原來的主人。出自明代凌蒙初《初刻拍案驚奇》卷三十五：“他不生兒女，就過繼著你家兒子，承領了這家私，物歸舊主，豈非天意。”老舍《茶館》第三幕：“不是沒收吧？又物歸原主啦？這可是喜事??！”

第二則新聞中的成語“完璧歸趙”可以改為“追贓退還”?！白汾E”，《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釋義為“勒令罪犯繳回贓款或贓物”，最早出現(xiàn)于《隋書·李德林傳》：“此店收利如食千戶，請計日追贓。”《元典章新集·兵部·整治軍兵》：“招伏追贓之際，罪經(jīng)釋免，據(jù)職役并求追錢物自首未納之數(shù)?！薄巴诉€”，《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釋義為“交還（已經(jīng)收下來或買下來的東西）：原物退還。”如《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第四二回：“他既這樣說，就不必退還他罷?！壁w樹理《邪不壓正》：“他說他聽高工作員說，只要把東西退還了也行?！?/p>

同樣，很多新聞標題中的成語“完璧歸趙”也用得不對，例如：

（1）乘客落下手機，司機完璧歸趙（《城市公共交通》2014年第04期）

（2）騙子落法，20萬元現(xiàn)款完璧歸趙（《兵團工運》2005年第01期）

例（1）“完璧歸趙”可以改為“路不拾遺”，例（2）“完璧歸趙”可以改為“物歸原主”。

當然，對于本人來說，東西失去而后又得到，則是“失而復得”。成語“失而復得”出自宋代王安石《原過》：“是失而復得，廢而復舉也。”如葉圣陶《得失》：“陸先生摹擬那失而復得的快感，想象那過度勞作之后得以坐下來透一口氣似的樂趣?！痹偃纾?/p>

新民晚報訊（記者袁瑋）“真的謝謝你們，把群眾的事放在心上，始終沒有放棄！”10月21日，市民何先生來到上海南站治安派出所領回了失物瓷器，并向民警送上錦旗聊表謝意。經(jīng)歷半個多月的等待后，他終于迎來了失而復得的喜悅。（《新民晚報》2019年10月30日）

二、“犯罪”能否被“震懾”

先看下列新聞標題：

（1）亮出鋼刀利劍震懾違法犯罪（《中國醫(yī)藥報》2018年7月12日）

（2）刑事打擊：震懾知識產(chǎn)權犯罪（《檢察風云》2018年第11期）

（3）以嚴厲之策、高壓之勢震懾文物犯罪（《中國文物報》2016年4月19日）

（4）“判死”能震懾地溝油犯罪么？（《上海法治報》2012年4月9日）

這些新聞標題都有“震懾犯罪”一詞?，F(xiàn)在的問題是，“犯罪”能否被“震懾”？

“震懾”出自《漢書·東方朔傳》：“天下震懾，諸侯賓服?！庇秩纾逗鬂h書·任隗傳》：“內(nèi)外朝臣，莫不震懾?！薄逗鬂h書·羊續(xù)傳》：“令長貪絜，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狀，郡內(nèi)驚竦，莫不震懾?！碧祈n愈《平淮西碑》：“群臣震懾，奔走率職?！鼻迤阉升g《聊齋志異·公孫夏》：“自念監(jiān)生卑賤，非車服炫耀，不足震懾曹屬?！本唷逗[》第二章：“這聲音仿佛是從地層的深處發(fā)出似的，沉悶而威嚴，有著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p>

那么，“震懾”是什么意思呢？對此，《現(xiàn)代漢語詞典》的解釋為：“震動使害怕：震懾敵人?！薄缎戮帩h語辭?！返慕忉尀椋骸坝捎谡饎邮谷宋窇?。”

顯然，“震懾”是針對人的，而不是針對事的。然而，所謂“犯罪”，是指做出犯法的、應受處罰的事。因此，“犯罪”不能“震懾”，“犯罪分子”才能“震懾”。例如：

（5）用法律震懾網(wǎng)絡犯罪幫兇（《法制日報》2013年9月3日）

（6）陜西各地持續(xù)保持高壓態(tài)勢打擊震懾涉黑惡犯罪分子（《澎湃新聞·澎湃號·政務》2019年6月4日）

（7）“打早打小、露頭就打”震懾犯罪分子（《解放日報》2019年05月17日）

三、“聆聽”何需“認真”

有這樣一篇課堂實錄的片段：

師：……接下來，在老師的朗讀過程中，請大家務必認真聆聽、仔細閱讀文章，感受老師所傳達出來的情感，感受老師朗讀的輕、重、快、慢。

這段話存在兩個問題。

首先，此句存在語義重復的問題。何謂“聆聽”？“聆聽”語出漢揚雄《法言·五百》：“聆聽前世，清視在下，鑒莫近于斯矣。”聆字從耳從令，令聲?！傲睢币鉃椤胺愿馈??！榜觥奔础奥牎?。“聆聽”后多用于書面語，常指集中精力、認真地聽。如徐遲《牡丹》六：“魏紫坐在包廂中，凝視著舞臺，聆聽著歌樂，不覺以為所有劇中女主角都是她自己?！奔热蝗绱?，“認真聆聽”的說法就顯得有些語義重復了。

其次，此句存在謙敬錯位的問題。“聆聽”帶有尊敬的色彩，一般多用于教誨、報告、演講、講學、朗誦、故事等有關人的活動，也可用于具體的事物，如風聲、雨聲、歌聲等，主語只能是說話人自己，表示對對方的尊敬。如許地山《命命鳥》：“現(xiàn)時正在演說，好些人物都在那里聆聽法音?！奔热蝗绱耍敖酉聛?，在老師的朗讀過程中，請大家務必認真聆聽、仔細閱讀文章，感受老師所傳達出來的情感，感受老師朗讀的輕、重、快、慢”的說法就顯得有些不太謙虛了。

總之，結合語境，對“請大家務必認真聆聽”，應該刪去“聆”。

語用錯誤不應該“習焉不察”，更不應該“習非成是”，而應該能動地以規(guī)范的漢語引導自己，從而進行得體的人際交往和愉悅的書報閱讀。

（作者單位：安徽省宿松縣第二中學）

[責編崔達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