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軍
王孝達在祥云三英烈中是一位十分特殊的革命先烈。王德三經(jīng)驗豐富,影響力巨大。王復生留下的日記不僅文本體量大而且內(nèi)容龐雜,這給研究他們的后人留下了十分寶貴的文獻資料。王孝達呢?他只有一組詩(四首)、一篇小說。而在大理的革命先烈中,王孝達第一個犧牲,是今大理州第一個犧牲的共產(chǎn)黨員。
據(jù)說,王德三曾為他寫過傳記,但是沒有遺留下來。王孝達的事跡是他的親友從有限的檔案中整理出來的。甚至連照片都十分有限。作為大理州第一位犧牲的黨員,他的形象在三英烈之中,資料最為稀少。
今天的祥城鼓樓北街,熱鬧、繁華,有人步履匆匆,有人信馬由韁,總是想著怎樣把錢花出去。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jīng)成立了七十年,為了這熱鬧、繁華但又平靜的時代,有多少的志士仁人甚至獻出了生命。他們的名字,算不上偉大,他們的英名,算不上如雷貫耳,但是不應該被忘記。
先輩模范
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王孝達生于今祥城鎮(zhèn)鼓樓北街。王孝達的出生之地,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繁華的街市所湮沒。在這條古街之上,各種燒烤、水果、果汁、糕點,甚至是藥品、服裝、化妝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現(xiàn)代社會味道,熙熙攘攘,而又匆匆忙忙。在不起眼的一條小巷之中,舊式的大門上還偶爾露出一朵朵泥花、一絲絲卷云紋。這是王氏在祥云最早的居住地。因此后來被改造為宗祠。來自于畢節(jié)路家溝的縣長路承熙手書“江左名門”四字匾就懸在這里。
1901年,滇西地區(qū)的戰(zhàn)亂已經(jīng)平定了近30年,但社會仍然是動蕩的。王孝達的伯祖父王謙就是在這里開辦了家塾,教授他的孫輩和重孫輩。
很明顯,童年時代的孝達烈士就在這濃濃的書香之氣中慢慢熏陶成長。他的哥哥回憶說,烈士在很小的時候就會作詩、吟誦,受到大家的喜愛。經(jīng)濟條件優(yōu)裕,在文化上有家族積淀。烈士的文化造詣得益于家族文化,而家族文化的重要奠基人就是伯祖父王謙,而王謙的侄子王槐卿既為家族奠定了經(jīng)濟基礎(chǔ),且在行動上和思想上給烈士以深刻的影響。
王氏自嘉慶末年落籍祥云,孝達這一代是第四代。他的曾祖父王士奇因誠實守信而被當?shù)貍鳛槊勒?,他的伯祖父王謙富有學識,熱心地方事務(wù),是一個典型的儒者。儒家那種“天下春秋”的胸懷在有意無意之中培養(yǎng)了子孫們關(guān)心社會、熱愛國家。
道光二十八年(1902年),林則徐西上保山,召集云龍州、賓川州知州、大理府通判、太和縣知縣在祥云縣城會面,為此,林則徐在祥云城住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在此期間,他曾經(jīng)在西街武廟內(nèi)召集地方的生員評述政事。25歲的王謙,侃侃而言,對時局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和看法。特別是滇省越來越嚴重的社會動亂。這位年輕的學子當場受到總督大人的表揚。事后,他在自己的日記里敘述了當時的場景。戰(zhàn)亂暴發(fā)后,王氏先是遷到城外的雙橋、禾蕎村避難,最后又到禾甸下淜一住就是十余年。在此期間王謙創(chuàng)作了著名的《八景詩》。在紀念改革開放四十年的書畫紀念冊之中,王謙的作品竟然成為被書寫最多的作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人們對《八景詩》的喜愛便是到了今天,也并沒有消褪。
《八景詩》在祥云傳世的風物詩中尤其引人注目。他的作者就是王孝達的伯祖父王謙。王謙字地山,生于清道光三年(1823年),清代生員、學者、書法家,著有《積善堂語錄》《竹里館詩鈔》《虛白堂文集》《避難(日)記》等,今僅存《八景詩》。袁嘉谷評論說他是“樸學嗜吟,耋而不倦……書法學祝枝山?!痹缭?0世紀20年代,王孝行曾把王謙手書的《八景詩》原件帶到昆明,受到了陳榮昌、秦光玉、袁嘉谷等人的贊賞并在詩后作了題跋。袁嘉谷《臥雪詩話》中的《智光鐘韻》即來源于此。秦光玉看到王謙的其他著述后,提議讓王孝行抄一份,交給云南叢書局。不知王謙的著述是否確有抄存,關(guān)于王謙,如今除了空空如也的故居和只言片語的記載再無其他。
《八景詩》是目前我們能找到的祥云古八景唯一一組相對完整的詩文。而王謙也因《八景詩》受到后代文學家們的關(guān)注。王謙雖不得志于功名,但是“能肆志于文史”。因此,在文化上有一定建樹。
王謙對地方上的事業(yè)十分熱心。因為,家族子孫的基礎(chǔ)教育都是在王氏的家塾里完成的。后來,王謙將此事記載在自己的筆記中??梢哉f,作為知識分子的王謙雖然報國無門,但是他憂心國事,關(guān)心民謨,在那個“閑談不論國事”的年代里,他的詩文在這方面的情感表達也是十分的委婉。例如,《萬花溪水》詩云:
萬樹桃花一寶泉,花開如火噴溪邊。
支機石疊回文錦,絢彩云翻倒影天。
誰挽赤江三閘古,每邀青蓋六亭邊。
及時雨露多多種,便得春風慰眼前。
“及時雨露多多種,便得春風慰眼前”,這是王謙寫于咸同戰(zhàn)亂時期的作品,在《八景詩》的每一首詩中都能找到類似的例子。這些政治觀點的委婉表達,在不經(jīng)意間表現(xiàn)了這位知識分子的內(nèi)心世界。王孝達烈士早年的啟蒙便得益于王謙。
光緒十六年(1891年),由云南縣知縣項聯(lián)晉牽頭,著名詩人、學者、古琴家黃炳堃編輯的《光緒云南縣志》歷時9年終于完稿。在參與纂修《光緒云南縣志》的人物之中,除王孝達伯祖父王謙外,還有王德三的祖父王榛。而在此之前的道光年間云南縣的進士楊開泰、舉人董云慶等人曾經(jīng)纂修過八卷本《光緒云南縣志》。最終,因未刊刻而毀于咸同戰(zhàn)亂。王謙有鑒于此與萬源灝共同前往,建議項聯(lián)晉刊刻此書,以避免再次流失。項聯(lián)晉十分高興,歷經(jīng)半年,遂將此書刊刻完畢。書版藏在九峰路九峰書院,后于20世紀50年代,書版流失。王謙晚年更加受到地方上的敬重,但王氏始終遵循著“富而不紳”的傳統(tǒng)。1901年,王謙病逝,著名學者童振藻為其撰寫了“墓志”。此前,王謙為王氏制定了“孝友和光”四字譜,自此以后,王氏的子孫均以此字譜排輩。
在歷時近半世紀的清末滇亂之中,王氏家族幾乎陷于窘境時,王謙的侄子、王孝達的伯父王槐卿胼首胝足十余年,終于使家族從經(jīng)濟的困境中得到解脫。經(jīng)濟基礎(chǔ)的建立也為烈士北上求學奠定了條件。而當祥云的人民面對危險時,王槐卿挺身而出;當社會的公義失去平衡時,王槐卿同樣挺身而出。黑暗的社會背景,一個人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說王謙在文化上,為王氏奠定了文化的基礎(chǔ)和“憂國情懷”的話,那么王氏家族的崛起與延續(xù)則是得益于王槐卿。王槐卿不僅在經(jīng)濟上給王孝達在外地求學、深入社會提供了經(jīng)濟的基礎(chǔ),而且在思想上也給他以深刻的印象。盡管由于王孝達給后世遺留的文獻十分有限,這一點還表現(xiàn)得不明顯。不過,我們從王氏的家史中可以知道,王槐卿既是近代王氏家業(yè)的締造者,同時也是王氏的大家長。王槐卿面對社會不公時的挺身而出,根本不計較個人得失,主動為民請命;當?shù)胤缴闲枰麜r,他也冒著生命危險為保護祥城挺身而出。由此,我們也不難看出為什么王氏除了王孝達外還有王孝蕃、吳少默、雷扶元(王友龍)、王友歐、王友潮、王友文等,可以說三代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參加了革命。
王槐卿,字庭云,生于咸豐四年(1854年),卒于民國十八年(1929年)。王孝達烈士故居的締造者、王氏富春元、天申公商號的創(chuàng)建人。王孝達烈士的伯父、革命前輩王孝蕃的生父。
王槐卿童年時為了躲避戰(zhàn)亂,隨家人先后在雙橋村、禾蕎村、蕎甸、龍洞、海稍等地躲避戰(zhàn)亂。道光末年至光緒初年,云南的戰(zhàn)亂持續(xù)了近30年,烽火不斷、疫病流行,生計之艱難,自然不言而喻?!锻跬ピ葡壬惺觥酚涊d,年輕的他,白天跟著叔叔王謨?yōu)榱松嫸奶巹谧?。去幫人種田、打工,去山上砍柴到集市去賣,以維持生計。夜里,他又跟著伯父王謙讀書習字,未曾中斷。鄰居家的孩子約他外出去游玩,他也總是予以拒絕。別的孩子穿著的華麗衣服或者好吃的,他不屑一顧。他的目標是維持家庭生計,業(yè)余讀書,想要做一番事業(yè)。
由于生活所迫,他不得不放棄學業(yè),承擔家庭重擔,使兩位弟弟王炳卿和王燮卿能專心致志地同伯父王謙讀書學習。
光緒初年,地方戰(zhàn)亂基本平息。同治十一年(1873年)蒞任知縣的廣西人黃金銜上書岑毓英,要求“兵歸其營”,隨著政策的落實與消息的張布,難民們陸陸續(xù)續(xù)回到家中。王氏也回到祥城。為謀求生計,王槐卿只得將母親的首飾典當,做為資本金,開始經(jīng)商。就這樣風里來雨里去,四處經(jīng)營,累了就枕著自己的手臂睡覺。十余年后,由他一手創(chuàng)立的“富春元”已然成為當?shù)刂匾纳烫?。?jù)記載,富春元商號有五六處分莊,雇了數(shù)十人幫工。這些幫工的人中,家底薄一些的已經(jīng)成家,家境好一些已經(jīng)購置田產(chǎn)了。
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王槐卿創(chuàng)辦富春元會理分號,由32歲的雷開基負責經(jīng)營管理。雷開基(1873-1938年)字勛臣,祥城西門外人,今鼓樓西門外,祥城鎮(zhèn)下菜園137號即其故居。兩年以后,因時局太過混亂,為安全起見王槐卿寫信給雷開基要他回祥云。據(jù)雷氏家族資料記載,雷開基常說“父母生我,表叔育我。非表叔不能成人”。在王氏的培養(yǎng)、扶持下雷開基有了自己的家業(yè),后來創(chuàng)立“肇興祥”商號。此后參與政治,擔任過云南省駐省議員、富滇銀行顧問、云南省商會董事?;叵樵坪笙群髶蜗樵瓶h議會議長、團保局長等多項公職,參與本地民間慈善團體義濟公并出任的協(xié)理紳,熱心地方公益事業(yè),對本地方有重要貢獻。
《劬園遺稿》的作者吳欲訥(吳少默之父)說,生我的人是我的父母,而讓我成才的則是我的舅舅。 吳欲訥(1872-1950年),字內(nèi)心,大乘村人,號彩云散人。據(jù)他的記載,他家曾困頓到“食則有米無柴,有柴無米”境地。吳對母親極孝順被稱為孝子。正是在王槐卿的培養(yǎng)和支持下,吳家不僅還清了父輩欠下的債,而且建蓋了自已的住房,有了自己的產(chǎn)業(yè)。
民國初年滇西地區(qū)政局混亂,在大理兵變中富春元商號亦遭受損失。由于社會不安,地方不靖。此時雷、吳兩家在其扶植下已經(jīng)成家。為了避免更大的損失,王槐卿決定分伙。分散資金一方面避免更大的損失,另一方面則避免由于資金集中所帶來的覬覦,從而保證家族的安全。這次分伙據(jù)雷調(diào)元先生回憶,分伙時,3家人互相謙讓。大家都只愿拿少的那份,如此推讓了3天都沒有決定下來。被當?shù)貍鳛槊勒劇?/p>
王槐卿雖然經(jīng)營成功,但仍然保持了簡樸的生活作風,不愿意成為地方紳士,以借此提高聲望。他一生都穿著當時中下層民眾普遍流行的土布。中年以后,他在城附近購買了幾畝田,親自耕種。由于早年幫人種田時,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所以他的田總是比四周的收獲要更多一些。他教育子侄說,但凡是自已動手生產(chǎn)的東西,味道往往更佳。
據(jù)《劬園遺稿》記載,光緒三十三年(1908年),四川發(fā)生兵變。亂兵過境時,知縣秦定基不作為,導致全城遭受重大損失。居民不服氣,就向上面反應。結(jié)果,官官相護,民眾的訴求在大理、省城都沒有得到官方的回應。王槐卿義憤填膺,不僅出了一大筆錢,而且還投入巨大的精力到其中。雖然沒有成功,但始終沒有怨色。他教導后輩說,我老了,不能做事了。如果不是當年條件的限制,我一定能除這些民賊。
此時的王槐卿只不過是一個商人。受損的是地方,可是在王槐卿看來,地方的受損和官員的不作為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為什么沒有人出來擔責,為什么損失總是百姓?王槐卿的“上訪”之路并沒有走通。此時的孝達也才7歲,這在年幼的孝達烈士心里肯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辛亥革命之際,地方混亂,民眾每天擔驚受怕。第二年,大理發(fā)生了兵變。昆明方向要派兵鎮(zhèn)壓,而大理的楊春魁也派兵,計劃駐軍祥城,以便迎敵??h知事孫嘉榮和那些有權(quán)勢的紳士,早已不見人影。為了避免縣城成為戰(zhàn)場,王槐卿和南街回族的楊某到軍營見軍官,請他們不要入城。最終,大理方面的部隊沒有進城,為祥云縣城避免了一場大災難。
民國十年(1921年),北洋政府旌表王槐卿。內(nèi)務(wù)部的發(fā)公文里評價他說,王槐卿的品行事跡,值得表揚。又說他侍養(yǎng)生病的母親,曾親自用手洗滌便器,侍奉數(shù)月。母親死后又在墓邊“廬墓”,也就是搭棚居住,如此三年。在內(nèi)部的這份請示中就提及辛亥革命時王槐卿的義舉。這些行為均符合《旌表條例》,最后由大總統(tǒng)徐世昌手書絲絹軟匾“性行淑粹”及褒詞,以示褒揚。
可以說,伯祖父給烈士帶來了豐富的傳統(tǒng)知識,而伯父在經(jīng)濟上和行動上更是給這位聰穎的孩子以深刻的印象。
求 ?知
烈士在童年時代便在王氏家塾里就讀。同時,王家還聘請了當時的祥云知縣路承熙和到祥云任教諭并在祥云定居的李勛猷等人。1954年,他的哥哥王孝蕃撰寫《王烈士孝達傳略》,在這篇簡短的傳記里,這位比烈士年長8歲的哥哥回憶說,他“幼即穎悟,沈習辭讀,經(jīng)史子集,莫不涉獵,所為文章詩賦,同輩輒相抄誦”。又說他“秉性誠摯,不妄語”。后又在祥云九峰書院里的祥云高等小學就讀。1915年,哥哥王孝蕃畢業(yè)于優(yōu)級師范,回到祥云家鄉(xiāng)當老師。祥云縣在武廟(今祥云一中初中部)、云南驛岑楊二公祠建立農(nóng)桑學校。此時,哥哥便在家中教他英文、算術(shù)和歷史、地理等。1918年,王孝達在兄長的帶領(lǐng)下,前往昆明進入云南法政專門學校就讀。在昆明,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王孝達就讀的云南法政專門學校是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云南布政使劉春霖按朝廷的要求創(chuàng)辦的,地址設(shè)在興隆街。初創(chuàng)時取名“云南法政學堂”這是云南省的第一所法學學校。學校里還有來自于日本的法學家講授近代法學。國民政府成立后,改為公立法政專門學校。在昆明期間,他這位小地方來的讀書人,對幼時的所見所聞有了更深的識見與體驗。
在昆明,他接受到了與傳統(tǒng)教育完全不同的現(xiàn)代教育,對西方的科學產(chǎn)生了興趣。1919年6月4日,云南文化界2000多人在金碧公園召開“國民大會”并舉行游行示威和愛國宣傳活動。參加這些活動使王孝達的思想更加進步,更加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
1920年,離家兩年后的王孝達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躊躇滿志地回到了祥云城。他回祥云有一個目的,他要去北京看看,當時中國思想的心臟,看看這個時代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特別是十月革命的風吹過之后,紅色的種子在中國的思想界已然開始生根、發(fā)芽,他敏銳地意識了這一點。他回祥云的目的是要向伯父王槐卿和父親王炳卿請求,讓他到北京去求學。顯然,省城已經(jīng)無法滿足他渴望了解世界的沖動了。
關(guān)于他離家時的情形,文獻沒有記載,但是他的侄子王友善用詩歌的形式記載了這種情形。王氏全家當時有50余口人,并未分家。當家庭的長輩做出決定時要由家族中的長輩長兄共同議定,并做出相關(guān)的要求。王氏在子孫外出求學這件事情上的支持態(tài)度是明顯的,要求也是嚴格的。王孝達站在荷池大院的大廳了,聽取伯父王槐卿、父親王炳卿等長輩,以及家族的長兄王孝行等人“為學首貴志,精勤莫疏荒。吾家累世德,善繼我書香”的基本要求。后離開祥云,前往北京。而這一次,是王孝達最后一次回祥云。
當時的北京,各種思想充斥。到了北京以后,他先是到勵群學院學習外語。在京期間,結(jié)識了祥云的老鄉(xiāng)——來自于下莊的王復生、王德三兄弟。幾個年輕的老鄉(xiāng)在一起商議,四處籌資,最終決定以家鄉(xiāng)的名字“祥云”創(chuàng)辦一份祥云人自己的雜志。在北京思想的星空中,竟然有一個來自于西南邊陲的小縣在閃爍。它的光芒不夠醒目,但對于祥云人來說卻如此的親切與親近。正是在這份雜志里,他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通過小說的形式把封建糟粕對女性的毒害和迫害用最通俗的形式表達出來?!断樵啤冯s志刊行后,他又把在北京購得的《新青年》等進步雜志,寄到祥云給子侄們閱讀。家里的長輩也收到了和以前風格截然不同的書信。他的哥哥回憶說,這段時間“適五四運動初期,革命高潮日趨蓬勃,因得與當時先進人士,密相往還,其思想與文學作品,急劇轉(zhuǎn)變,每寄家書,類皆革新理論,親族交誦,多受熏陶,然以此深受統(tǒng)治者忌視。”王孝達的思想轉(zhuǎn)向革命。
創(chuàng) ?作
1923年,在北京的《祥云》雜志第二期刊登了短篇小說《珍兒》。這篇小說截取了民國初年一個女孩子的成長片段。圍繞著裹腳這一問題,刻畫了珍兒這個天資聰穎的女孩子從一個有想法,害怕裹腳、反對裹腳,最終在母親的“引導”下,不僅裹了腳,而且還因為腳裹得好,受到人們稱贊而洋洋自得的傳統(tǒng)女性的心理成長歷程。敘述了那個時代絕大多數(shù)女性的成長悲劇。
這篇小說的立意與取材,談不上新穎。中國的天足運動早在19世紀70年代,即已開始。到了20世紀20年代已有差不多半個世紀了,但是裹腳這一陋習仍然十分盛行。這篇小說只是截取了一個女孩成長中的一個小片斷。描述了珍兒這個自小聰明、可愛的女孩形象。當鳳兒這個同樣可愛的女孩遇到了像張四嬸那樣兇殘的“母親”用菜刀威脅的時候,是無助、畏懼的。當珍兒遇到了慈祥的“母親”時,珍兒同樣是無助、彷徨、無奈,最終接受的。這對好朋友,面對裹腳這一命運的宣判時,她們同樣是抗拒的,但這種抗拒只是對疼痛的害怕與畏懼。當阿鳳反對裹腳可能要面對雙腳被砍的威脅時,她只能“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接受了這一宣判。珍兒反對裹腳,會給母親帶來不好的名聲。珍兒出于對母親的愛,同樣只能接受這一現(xiàn)實。阿鳳和珍兒的遭遇形象地總結(jié)了在舊禮教下女子的命運。一方面,女孩子們要面對舊禮教的威脅——張四嬸的菜刀。另一方面,女孩子們還要面對舊禮教的誤導——母親的說教。形象地描繪了封建糟粕對女性在肉體和精神上的毒害?,F(xiàn)在的文學研究者們也已經(jīng)注意到了灰色人物的美學價值,如果從祥云的歷史去看這個人物,那么她的歷史文獻價值也是不言而喻的。
作為一個灰色人物,珍兒是值得后世珍視的。孝達烈士在創(chuàng)作這篇小說時,肯定有來自于現(xiàn)實生活的場景。這些場景應該是他所見過的。這篇2000余字的小說卻在祥云的革命文學中占據(jù)了重要地位。因為這是新文學,其寫作是白話寫作,并不是傳統(tǒng)寫作。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他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變化,就祥云的地方文學而言,他以其出色的心理描寫,塑造了珍兒聰明、孝順,向往美好生活,但又傾向于膽怯的形象進行了成功的塑造。是祥云近代文學史上的重要作品。
我們常說,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孝達烈士的家鄉(xiāng)——祥云就是這樣一個社會。土匪橫行、封建勢力仍占有主導地位就是這個社會的基本特點。即便是孝達烈士犧牲后差不多十年,纏足的陋習還沒有得到徹底的改變。1937年,祥云一中的學生段燏溪在他的倡議放足的作文中說:
當今之世,男女平等,凡我青年必須具文明頭腦,野蠻身軀,方足以應時代之需。若汝輩之留發(fā)纏足,對于個人之生計影響甚大;必須急起直追,剪短長發(fā):一以舒肌肉之自由發(fā)展,一以適衛(wèi)生清潔之原則;即時間上又多經(jīng)濟也,若不覺悟,久處地獄之中,則光明燦爛之女子參政權(quán),何人能成就?由此觀之,汝輩之留長發(fā)纏小足,實為自殺之利器,學望于逃脫苦海,共擔國事,則重男輕女之議,可以銷聲于天下耳。
《珍兒》是目前所找到的唯一一篇由王孝達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而《祥云》雜志則是當時旅京的祥云青年共同創(chuàng)辦的、以家鄉(xiāng)名字命名的雜志。這群生長在西南邊疆的青年,他們對羸弱、飽經(jīng)戰(zhàn)亂蹂躪的近代中國有著更為深刻的體驗。
熱 ?血
1924年,王孝達和甥侄吳少默前往上海,計劃投考上海大學,因考期已過,只能考入上海南方大學。此時的校長江亢虎曾于1921年6月以中國代表的身份出席了第三國際代表大會,并自稱是“社會主義者”,為此欺騙了很多學生。后來被一家報紙批露說,江亢虎曾于1917年6月向正在實施復辟計劃的溥儀上《勸進表》。此事一經(jīng)批露,輿論大嘩,上海廣大師生紛紛向江亢虎抗議,并要求罷免他的校長之職。王孝達便參加了這一抗議活動。經(jīng)過此事后,這位熱血激進的青年,心里多了一分警惕之心。正是這一年,經(jīng)徐瑋介紹,他加入了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
1925年的上海,工人運動蓬勃發(fā)展,南方大學在學校里開辦了工人文化夜校。就讀的王孝達每到晚上就到夜校給工人上課。他不僅在文化上教育他們,而且和工人們談心,了解他們貧苦悲慘的生活狀況,講給他們革命道理。除此而外,王孝達在夜校執(zhí)教,深入到底層工人中間。積累了工作經(jīng)驗。
1925年2月,因日本工頭毆打女工、開除50名男工,在工人中間引起強烈不滿,上海22家的紗廠爆發(fā)了四萬余名工人參加的罷工。此前,團支部派王孝達與何秉彝、徐瑋參加這次罷工。罷工勝利后,李立三組建成立了上海紗廠總工會。
1925年3月12日,革命先行者孫中山病逝于北京。國共兩黨發(fā)動全國性的追悼會。王孝達悲痛萬分。王氏傳抄有烈士當時所做排律一首,便是祭悼孫中山的,由于輾轉(zhuǎn)抄錄,個別字句可能不準,但基本保留了原樣,其詩云:
正是國家多事秋,革新惟向我公求;
哪堪中途傳噩耗,惹動民間齊淚流。
天胡奪我濟時舟,惟幸國綱已妥籌;
群眾果然心不死,精神永向人間留。
后民而樂先民憂,愈是艱難愈不休;
四十年來如一日,臨終救國猶咻咻。
一生奮斗為何由,帝制推翻建大猷;
還憶滬江歡戴日,而今流水逝悠悠。
這是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一首烈士的詩。從風格上來講也較有代表性地體現(xiàn)了烈士此時的性格特點。這位二十出頭的祥云年輕人早已拋棄了他書香世家子弟的文弱性格,他的心中滿是革命,一種變革時代的迫切愿望使得他性格剛直,情感熾烈。
這一首詩,可以按其意思每四句做一段。因此王氏的家族詩文集《荷池吟草》據(jù)此把他分為四首。第一段介紹背景和孫中山逝世后,社會的反應。第二段介紹當時的政治局面,即民國的主體和政綱已有,而且群眾也支持。第三段是對孫中山的評述,描寫了烈士心中這位“革命先行者”的形象。最后一段表面上寫孫中山的功績,而實際上則是寫烈士的決心。從最末一句來看,烈士曾經(jīng)參加過孫中山出席的活動。這首詩的句子開篇便是白描,每一個句每一個詞的運用無一不體現(xiàn)出一個革命青年激進的性格特點?!拔┬覈V已妥籌”是介紹當時的政治形勢?!斑€憶滬江歡戴日,而今流水逝悠悠”當時他參加了那一天擁戴孫中山的活動。這兩句是說,還清晰地記得,那次活動的盛況,而現(xiàn)在只有滾滾的黃浦江水滔滔向大海流去。只有烈士一個獨自在江邊惆悵。看著這滔滔的流水,我已然下定決心要繼續(xù)走下去。正是在這種大背景下,國共合作正式形成。這一年,王孝達正式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25年5月,“五卅”運動爆發(fā)。王孝達參加了全市工人游行的組織工作。7月又參加了北上宣傳隊,到天津、北京揭露帝國主義的罪行,將上海罷工的情況做了更高層面、更廣泛的宣傳,為發(fā)動全國性的愛國運動制造輿論。北伐戰(zhàn)爭開始后,他離開北京前往廣東,被組織安排到以彭湃為領(lǐng)導的“廣東省農(nóng)民協(xié)會”從事農(nóng)民運動的工作。年底,組織又派他和廣東省委宣傳部的柯柏年(李春藩)到汕頭。
1926年初,組織安排王孝達幫助潮梅國民黨改組,出任國民黨廣東省黨部潮梅辦事處秘書,負責辦事處工作,開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執(zhí)行孫中山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工“三大政策”,并組織發(fā)動工農(nóng)群眾運動,積極支持北伐。在此期間,他與《嶺東民國日報》社長李春濤(柯柏年堂兄)利用此報紙進行宣傳,在宣傳上給予國共合作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大力支持。
《嶺東民國日報》于1926年1月20日創(chuàng)刊,抗戰(zhàn)中曾經(jīng)???。后又于1949年10月???,前后歷經(jīng)23年,是汕頭民國時期時間長、影響廣的報紙。這份報紙共有十版,是一個大型日報。報紙除新聞外,還開設(shè)有“工農(nóng)、婦女、教育、文藝”等多種副刊。表面上這份報紙是國民黨嶺東地區(qū)的黨報,而其實質(zhì)則是北伐軍東征時期革命的喉舌。從目前的材料來看,王孝達應該參與了這份日報的創(chuàng)刊和隨后的工作。
1927年7月,在昆明負責經(jīng)營富春元商號的王孝蕃接到一封自稱越南海防華僑轉(zhuǎn)送的來自汕頭的信,信上說“急需孔方兄,救濟令弟”。在滇從事地下工作的王孝蕃知道事態(tài)緊急,于是按對方要求將錢寄出。年底時,王孝蕃收到此前寄出去的錢,回信人自稱李純。李純在信上告訴王孝蕃說王孝達已經(jīng)犧牲。
“孝藩兄,款收到時,孝達已逝世,遺體暫厝汕頭存心善堂公墓。萬望節(jié)哀,保重尊體??钊鐢?shù)寄回,敬請查收。”這是一封用毛筆書寫在貢川紙上的信。孝達烈士的噩耗就是由這封信宣布的。四十年代后,由于局勢動蕩,在輾轉(zhuǎn)之中遺失。
事情發(fā)生于1927年4月14日夜,王孝達等100余人被捕。9月5日在汕頭中山公園犧牲。時年26歲。未婚。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四·一二”政變在潮汕地委的一個片段。
成 ?仁
消息傳回云南,祥云的革命人士無不痛悼。就在此前的一個月,即1927年3月中共云南特委建立后,王德三當選為書記。王德三遇到要去廣州的烈士侄子雷扶元,他告訴雷扶元說:“你遇著味泉(孝達的字),告訴他這里宣傳工作還無人負責,望他回來,此事不得忘,一定告訴他”。
雷扶元說:“請你寫個親筆信,我交給我叔叔”。
王德三說:“不必了,你說是我親自和你講的”。
王德三得知王孝達犧牲后十分悲痛,為王孝達撰寫了小傳。
王孝蕃于1951年在鄧川縣政府工作時,應組織之要求用仿宋字撰寫了《王烈士孝達小傳》一文。文中敘述了當時的情形:
一九二七年夏,蔣介石背叛革命。烈士被捕,拘偽警備司令部參謀處,佯為禮遇,專翼施以軟化伎倆,烈士毫不為動,遂入獄。備受酷毒。烈士參加革命數(shù)年中,其勛績曷可磨滅,惟當時書向諱言,而又遠在萬里之外,同儔中更多死難或遠離,致可歌可泣之史實,湮沒不彰,惜哉!當噩耗傳滇,先烈王德三曾作傳,而事變時多,亦已喪失,茲謹志其生平及死難梗概如此。銘曰:
烈士血,灑百粵;
利誘威脅終不折,
革命意志堅如鐵。
可以立懦而廉頑,
足為后起之遺則。
1929年3月23日的《紅旗周刊》第九期,刊登了署名“郎”的《血跡——紀念幾個前在汕頭工作的死者》一文,文中回憶了王孝達烈士的最后的遭遇:
“在今日,汕頭革命勢力正在復興。工農(nóng)的革命斗爭,如雨后春筍暴發(fā)當中。使我每回憶當日在一塊工作,而今已犧牲的同志——王孝達、廖伯鴻、陳振韜、方達夫、吳文蘭、巫丙喜等。他們都是常日負責黨的工作的同志,而先后被反革命的國民黨政府殘酷的殺死了。
‘四·一五之夜,白色恐怖的潮水淹沒了全嶺東。孝達、伯鴻、丙喜諸同志及實際參加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李春濤先生均于是晚波鋪。他們在獄中的情緒都非常之好,談笑如常,早已準備著光榮的革命犧性。所以逆軍軍法處雖然幾次嚴重的鞫訊他們,而始終得不到一點吾黨的秘密。他們的精神激勵著外邊的群眾極端的憤激而起很大騷動,向反動派政府進攻。汕頭之工人、農(nóng)民之幾次破壞自來水鐵路,潮安、普寧、同海等處農(nóng)民之武裝暴動,更使反動的政府看見而顫抖。伯鴻、春濤因平日特別為反動派仇恨的結(jié)果,于四月二十八日天未黎明之前首先被反動派用麻袋裝里亂刀殺死于東石炮臺之下,棄尸海中。孝達、丙喜、楊慧生諸同志則坐監(jiān)數(shù)月,于葉、賀軍到汕之前夜,被用鐵甲車裝載,槍斃于中山公園之前。
孝達諸同志死前,尤從容飲酒,至席將終,腳踢翻抬面,即一致高呼革命口號,聲震屋瓦,使全警備司令部內(nèi)的反革命派都嚇得面無人色?!?/p>
這一段記載是離王孝達烈士犧牲后最早的記載。當時的情景、各自的表現(xiàn),躍然紙上,為此我特意全文錄入了這一段文字。
消息傳回祥云,沒有人敢把消息告訴此時已是當家人的王臺云。每當王臺云問起兒子的情況時,人們都告訴他孝達去日本留學了。老人家十分高興,曾為此題寫,作了一副對聯(lián):
喜小兒有志,南逾嶺,東渡洋,迢迢征程逕萬里;
幸老身近好,東園桃,西園李,默默靜坐一片春。
三年后,王臺云這位前清的老秀才知道兒子早已犧牲的消息。史料中沒有找到關(guān)于他得知消息后的反應,我們無從知曉這位老人的思想上經(jīng)歷了何等樣的悲痛?!鞍装l(fā)人送黑發(fā)人”對于這位已近古稀的老人家來說是何其不幸。1933年王氏在祥云縣城西北桑園王氏墓地為烈士建墓。這位悲痛的父親為烈士撰寫了墓志、碑刻。1936年紅軍過境,王氏將富春元經(jīng)營的布匹全部捐贈給紅軍。王臺云被誤認為是劣紳劣商而被抓到賓川。相傳,紅軍要處決他時,他只是微微一笑。這一細節(jié)被紅軍中的一位指導員看見。于是,對他進行了詳細的盤問。后來,紅軍知道了他是“自己人”的父親后,給他送了一匹瘦馬從賓川騎回祥云。這位從容的知識分子面對死亡時的淡定成為了時人的美談。此后“王嘿嘿”的名字不徑而走。王氏因家大人眾,時局動蕩,為了家族的安全王臺云決定分家。王氏自此在經(jīng)濟上獨立為幾支。
1950年王氏重修王孝達的墓,王臺云百感交集,親自書寫墓聯(lián):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國而忘家,公而忘私
“成仁取義”這就是答案,老人家終于釋懷,盡管這段心路的歷程是如此沉痛,但是如果有一種能為之奮斗,甚至為之犧牲的精神,而不得已走向死亡時,這樣的死亡是值得的,這正是傳統(tǒng)知識分子心中的“天下千秋”之大義,父子之情是同感的,父子之心是相通的,這就夠了……
1930年王德三被捕后犧牲,《王孝達烈士傳》軼失;
20世紀50年代以后,烈士的墓冢被毀,墓志、碑刻全部毀于一旦,遺跡無存。
1980年,烈士的弟弟王孝緯到墓地尋找烈士的遺冢時,墓已被平毀,辟為桑園,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王孝緯百感交集,作一聯(lián)憑吊烈士:
何須馬革裹尸,血染粵海,萬古悲風;
不必石壘空冢,魂繞云山,千載無恨。
“大音稀聲,大美無言,大象無形”,今天我們無法還原烈士當年的革命意志,但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強大的精神感召力。他的犧牲,不僅沒有使家族的兄弟后輩退縮,反而激勵了他們在革命的道路上更加堅定地走下去,這些人當中有烈士的同胞哥哥王孝蕃、弟弟王孝緯(王侃)、妹夫楊本清。子侄輩中的王友龍(雷扶元)、王友歐(張向?qū)崳?、王友志、王友寧、王友珍、王友蘭、王友潮(嗣子)、甥侄輩中的吳少默等是早期云南地下黨的重要領(lǐng)導人,在盧漢起義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可以說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革命家庭。
編輯手記:
王孝達出生于大理祥云一個讀書經(jīng)商的家庭,自幼受長輩熏陶教導,長大外出求學接受革命思想,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后長期在廣州地區(qū)從事黨的革命事業(yè),直至犧牲,年僅26歲,是第一位為黨的事業(yè)犧牲的大理籍共產(chǎn)黨員。王孝達的犧牲深刻影響了家族中人,他的兄弟以及后輩等多人為云南的解放事業(yè)立下功勞,云南省首任省委書記王德三為其作傳。隨著王孝達烈士故居的修復,王孝達烈士的革命思想和英雄事跡也必然會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