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樹葉下納涼（組詩）

姜斌

在一片樹葉下納涼

砰

太陽被曬爆

此時我感謝那個叫后羿的人

讓我僥幸在一片樹葉下納涼

鳥的羽毛在燃燒

人類身上僅存的一塊遮羞布

被狼叼去了草原

在一個路口

鷹在盤旋

汗滴在地上濺起塵土

冰川被燃燒成火山

牦牛的標本高懸

一條溝里已然盡是燒烤

太陽是成本? 利潤已經(jīng)死亡

來回在田間地頭

秸稈倒戳在地上

腳下似乎一絲嫩綠

對比成生與死的輪回

我在一片樹葉下納涼

四肢已經(jīng)干枯

渴望地下的流動

將我漂向遠方

雨落在哪兒都好

雨絲絲地下

像一行行詩

寫給漸漸遠去的霧靄

我怕雨落不在我身上

便鉆進詩意的細雨

享受? 浪漫或者憂郁

我看見你晨和暮如此相近

遠山、近樹、山屋、小道

雨落在哪兒都好

天是亮的? 有光

不是燦爛的那種

一個水泡折射出一束光

一滴雨珠發(fā)出一道彩虹

我使勁用筆蘸滿雨水

描繪心情

雨停不停無關緊要

仰望、俯瞰

時光已在身后歇腳

燥了一天

沒有渡口

靜靜臥在雨中渴望一場大醉

雨聲如樂散落在空中

覆蓋了聒噪、路怒

誰也不想踩碎地面的雨水

這情景有誰忍心

一把扇子兩面扇

這個屬于中國的專利

從上古時代扇到了現(xiàn)在

一個男人、一把羽扇守住一座空城

成就了一部經(jīng)典

一個女人、一把鐵扇擋住四個神仙

演繹了另一個經(jīng)典

無論紙扇、絹扇，還是葵扇、羽毛扇

在手上就是一種象征

一旦擱置起來就是家具了

我見過的鵝毛扇、芭蕉葉扇、檀香扇都是工藝品

其實在我的心中扇子早就是文化了

舞臺上花旦以扇掩面含羞露嬌

俊男一把折扇收放間風流倜儻

還有那白鼻子小丑玩轉(zhuǎn)蒲扇盡顯滑稽詼諧

唯獨那個拿羽扇的談笑間平定江山

我有一把小折扇

不知該放在什么位置

那是一位友人離別時的饋贈

看見扇子就想起了友人

想起來就扇兩下自己

扇子的兩個面如同人

有時很難揣測

一把扇子兩面扇

其實

人就是一把扇子

或者扇別人或者被別人扇

生命里春天總是美好的

啟開一扇門

霧散的時候

山出現(xiàn)了

時間從門口流過

眼瞅著犁鏵進了地

從一頭消失到另一頭

走在鄉(xiāng)間的埂子上

聽不見村莊的喧鬧

誰能分辨村莊和田野的關系

孤立地看一切

簡單的生活每家如此

春耕秋收

閉目想想父親的駝背

眼淚就止不住

母親的腰板如風中的落葉

踉踉蹌蹌

扶起先輩留下的犁頭

和春天的約會就此開始

我知道從春到冬

一年的光陰會匆匆流逝

而生命的時光里不缺乏燦爛

不論經(jīng)歷什么

生命里春天總是美好的

錯過就錯過了

還沒有走到深處就出來了

茫茫戈壁，留下了一串足印

在沒有充足的準備之前

夸夸其談是無用的

面對干燥的沙漠

如同面對死亡

只有觸摸了她

才知道出來的意義

曾經(jīng)的一段深入并沒有到達的腹地

卻感受到金戈鐵馬般的戰(zhàn)爭

時間已不容我斡旋其中

盡管我雙手用力? 試圖掙扎

沙丘的變化還是俘虜了我的肉體

那段歷史就是輝煌中留下的陰影

山從地里長出

流下了眼淚，變成了河

我是河邊長大的孩子

敬重山的恩賜

感謝河的滋潤

那里沒有山，也沒有河

我又回到了那個山下河邊

仰視著山，撫摸著河

山，還是那個山 人已非昔

河，也是那個河 景已非故

人生如同趕路

趕上了就趕上了

趕不上就錯過了

我錯過的山依然偉岸

我錯過的河依然清澈

我錯過的沙漠，卻成了我永遠的心痛

小鳥的精神

一條小路

彎彎曲曲伸向遠方

一只小鳥

來來回回地飛

她想用自己弱小的翅膀

擁抱大山、甚至大海

每當風雨來臨

它努力地盡其所能

一次又一次重復

絲毫也不退縮

都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其實再小的生靈也有自己的志向

哪怕行走在路上被風吹雨打得痙攣

對于每一個生命體來講

有一種秉性是不可逆轉(zhuǎn)的

就好比信念

鳥兒有叼著小木枝飛越大海的故事

而那些龐大的物種呢

我不止一次和那些小生命對視

鼓足了吃奶的勁也難以起飛

當小鳥起飛的時候

我只能目送

勢不兩立

不要做你認為憎惡的事情

挑戰(zhàn)是毫無意義的

舍得花一點時間設身處地地想想

你打擊了對手

往往也傷害了自己? 乃至家庭

你的哲理滲透不進我的信仰

我具備了現(xiàn)實的素質(zhì)

絕不幻想謊言編制的陷阱

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不可預測的

有些糟糕的事情會接踵而來

而且麻煩、混亂、危險

這樣的時候去摧毀一個意志堅定者

無異于以卵擊石

其實這個世界也是有道德的

擴張和征服也是毫無意義的

人性的善與惡初始已經(jīng)明了

這和進化論有沒有關系不要緊

要緊的是生活在陰暗中的人見不到光明

那還有什么資格與陽光爭輝

慶幸成為你的對手

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貪婪和野心沒能擊垮我

我不是一個迷茫、躊躇的人

站在燦爛的陽光里迎戰(zhàn)

即便是死也勢不兩立

說長也短

一天的光陰和一生的光陰

說長也短

昨天和過去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蒼老的腳步停不下來

每個夜晚之后的清晨

死亡都在逼近

回想還有什么懺悔的

別慌亂? 也別怕

其實人往往都是與內(nèi)心為敵

這一點也不荒謬

一冊一冊翻閱自己的歷史

發(fā)現(xiàn)其實都是空白

斟滿一杯酒

麻醉了神經(jīng)

想起了許多留戀的東西

觸手卻不可及

坐在滿天星星的夜里

尋找天空中的自己

一陣風吹落一顆星

那便是我嗎

宇宙里我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計

即便是一百歲

說長也短

活著也就活著

野火況且還燒不盡小草

一切還會重新再來

一條穿城而過的河流

記憶開始就在那河里嬉戲

河水從地里出來的時候認識了我們

唱著歌兒越走越遠

像長了翅膀

我走的時候并沒有帶走它

多年后我回來就開始尋找

那條在我心里依然流淌的河流

我依然不能相信

靠近河床的周圍裸露著眾多干尸

我的嘴唇被悲傷咬得鮮血淋淋

沿著河床來來回回

陌生的人不會向我招手叫我停下來

我想我的生命不會干涸于此吧

心臟如拍打的籃球

帶著傷悲與哀怨的人們意識到

我的怒火像疫病開始傳播

這個將要死亡的城市血管里干枯了

于是一批一批的醫(yī)者知道了傷病

在我牽掛的河里注入了生命

耕種的季節(jié)我看見了帶香的綠草

仿古的馬車順河而下

駝隊的響鈴縈繞在絲路古道上

來來往往的商隊點亮了城市的繁華

感慨我的傷悲

也慶幸我的傷悲

一條河穿城而過

帶走了我的思念? 也帶來了我的思念

一時間河流煥發(fā)了生機

而被激活的商機遠不止于此

人被狗咬了也痛

很長一段時間

像被狗咬了一樣? 很痛

沒有疫苗的日子? 難熬

在燈紅酒綠的掩護下

有人依然鶯歌燕舞

對于那些在塵土飛揚的田野里

在嚴寒酷暑的四季交替中

有人開始了仇恨? 只有人會記仇

你不得不承認這是存在

我始終也搞不清楚

一個被剝削得一絲不掛的精英

和一群流氓式的觀眾之間如何尋找平衡

這和種族沒有關系

我像一個受傷的戰(zhàn)士跌跌撞撞

爬行中留下汗水和血跡

對了? 那就是被狗咬的

我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被狗咬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且迅猛

有人說文明是流氓創(chuàng)造出來的

我堅信這是一個荒謬的判斷

雖然痛

我還是想知道

咬一口狗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