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航
故鄉(xiāng)的四月,山野宣泄著密密匝匝清脆的新綠,塬上一棵棵槐樹剛剛萌發(fā)嫩芽,就被一簇簇、一叢叢的槐花競相爭春。順著村口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雪一樣的潔白,整個山村籠罩在槐花的圣潔里,熏風飄過縷縷花香,跑出山里孩子們歡快的時光。
四月如春天槐花一樣充滿馨香,彌漫著過往的回憶,就像清明過后的溪河,日夜不停地繞村淺淌,把山村的時光纏緩地流進潤澈的心田,使我一生都無法忘懷,那些伴隨我童年的槐花,永遠都留在記憶中。
記得兒時,那是“大集體”的年代,山里四月的農(nóng)家雖逢值青黃不接,但人們依然能把春荒的日子過得盈殷充實。每家每戶僅靠槐花充食填饑,可想當時生存的艱難。看似不起眼的槐花,卻補給出翻新的生活,溫暖而清新。
晨曦初露,大人們趕早下地出工,披著清新的陽光,和著婉轉(zhuǎn)鳥鳴,伴著山音召喚,孩子們便跟著大人來到山坡上、田埂邊、小溪旁,爬上老槐樹,或干脆站在地上夠著槐枝,捋下一串串槐花,不一會兒,就裝滿了一蘿一筐,興高采烈地背回家,一路山歌,一路笑聲,幸福的心情被這槐花裝得滿滿的。
采回家的槐花,經(jīng)父親認真的水洗,再過母親的掌廚,一碗清香,嚼出大山的味道。母親做山里人常說的槐食時,總會變換一日三餐的吃法,水煮涼伴吃,野菜混炒吃,伴薯面蒸吃,玉米面包饃吃,米粥雜鍋吃等等,不同的做法,能吃出不同的香味。讓人不僅吃到春天的新鮮,也吃出了日子的飽滿。
仲春時節(jié)采回來的最多,每家都會吃不完,便把槐花水煮后,放在村場上曬干收藏起來,等到夏秋接著吃。若遇到陰雨天,人們也盡量少采,吃剩有余后,會想出法子,水焯晾干,拌上咸鹽,加些生姜大蔥,用瓦罐腌制起來,腌吃槐花味道更是別具一新。
在我長大后,從書中才知道,槐花不僅清香甘甜,富含維生素和多種礦物質(zhì),有著非常高的營養(yǎng)價值,在今天看來,槐花無疑是食藥之寶了。
四月春光大地包圍著山村?;被▽儆诖笊剑矊儆谇迕鲿r節(jié)。在忍饑挨餓的時代,大自然似乎特別恩賜貧窮人家,槐花給予了山里人生活的救接。每到吃飯時,人們總習慣坐在村井邊,三五成群隨便一圍,飯菜里盡是槐花清香,盛滿飯碗里的幸福,連笑聲也是香甜的。
轉(zhuǎn)眼四十多年過去,隨著山里的開發(fā),早已沒了槐樹,再也聞不到槐花的清香,一坡一坳盡是桃樹果林,在四月里披綠開花掛果。如今,經(jīng)濟改變了山里人的生活,而童年那采摘槐花的場景,只能塵封在過往歲月里,成為一生留住鄉(xiāng)愁的難忘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