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錚潔,吳 菱,胡芳芳,應倩倩,狄亞珍,鐘世玲
(1. 寧波大學醫(yī)學院,浙江 寧波 315000;2. 寧波市婦女兒童醫(yī)院 小兒風濕免疫科, 浙江 寧波 315000;3.寧波市第一醫(yī)院 小兒風濕免疫科,浙江 寧波 315000)
川崎病(kawasaki disease, KD)又稱皮膚黏膜淋巴結綜合征,是主要累及中小型動脈的全身性血管炎,已經(jīng)取代了風濕熱成為兒童獲得性心臟病的主要病因[1]。靜脈丙種球蛋白(IVIG)是目前大家公認的治療KD的一線藥物,可將動脈瘤的風險從25%~30%,降至5%~7%[2]。據(jù)近期統(tǒng)計,IVIG-無效型KD的發(fā)生率呈上升趨勢,并呈現(xiàn)出冠狀動脈損害(coronary artery lesions, CAL)高風險[3]。KD患兒首次IVIG- 治療效果欠佳, 是 KD 急性期治療難點之一。目前KD丙種球蛋白抵抗的機制尚不明確,研究表明可能與遺傳因素、炎性介質的作用(如IL-1β、IL-6等)及T淋巴細胞活化等相關[4-5]。金屬蛋白酶Meprin A是炎癥過程中重要的蛋白水解調節(jié)劑,可將IL-1β前體形式(pro-IL-1β)轉變?yōu)橛猩锘钚缘腎L-1β,引起炎癥及組織損傷[6]。國外研究發(fā)現(xiàn)在冠狀動脈炎小鼠模型的血清中發(fā)現(xiàn)Meprin A的水平顯著升高[7]。因此, 本研究通過比較血清Meprin A、 IL-1β在KD丙種球蛋白使用前后的變化,旨在探討Meprin A、 IL-1β在IVIG-無效型KD中的臨床價值。
1.1病例選擇 2016年12月至2019年3月在我院確診的接受IVIG-標準化治療KD患兒410例為試驗組,納入標準:診斷明確且資料完整的KD患兒,診斷標準參考AHA2017[8]。排除標準:合并有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感染性疾病、腫瘤等。另外選取我院同期住院的上呼吸道感染的患兒201例作為對照組,排除自身免疫性疾病、其他感染性疾病、腫瘤等。兩組患兒2周內均未給予激素、免疫抑制劑、IVIG治療。所有試驗組患兒均進行IVIG及阿司匹林治療,根據(jù)IVIG治療效果(首劑IVIG-治療36 h,仍持續(xù)發(fā)熱(>38 ℃),或給藥后熱退2~7 天甚至2周再發(fā)熱,且至少具備l項KD主要表現(xiàn)者,定義為IVIG-無反應)分為IVIG-有效組(355例)和IVIG-無效組(55例)。本研究患兒的家屬均簽署知情同意書及獲得醫(yī)院醫(y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批準號【2018】倫審字(22)。
1.2檢查項目 記錄患兒的年齡、性別、臨床特征以及首劑應用IVIG時間、熱程等,同時記錄實驗室數(shù)據(jù)包括白細胞計數(shù)(WBC),血紅蛋白(Hb),血小板計數(shù)(PLT),C反應蛋白(CRP),紅細胞沉降率(ESR),丙氨酸轉氨酶(ALT),白蛋白(ALB),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NT-proBNP等。所有KD患兒入院時及隨訪8周內檢測心臟彩色超聲共3~4次。根據(jù)心臟超聲提示:冠狀動脈擴張或冠狀動脈瘤,定義為冠狀動脈損害(CAL)。
血清Meprin A、IL-1β檢測:所有入組KD患兒在急性期(病程3~7 d)和緩復期(體溫正常癥狀消失,病程2~3周)分別采取空腹靜脈血4 ml,以3 000 r/min速率,離心10 min,分離出血清,保存于-80 ℃冰箱中待檢。對照組患兒入院采集空腹靜脈血2 ml,處理方法與KD組相同。取上述血清,分別使用Meprin A ELISA試劑盒及IL-1β ELISA試劑盒(分別購于BD公司)通過酶聯(lián)免疫吸附法檢測Meprin A及IL-1β水平。
1.3治療方法 對KD患兒均提供IVIG治療,IVIG-有效組及IVIG-無效組均采用同一公司生產(chǎn)的IVIG(成都蓉生藥業(yè)有限公司,國藥準字S19993042,50 ml:2.5 g/瓶),同時服用阿司匹林腸溶片(辰欣藥業(yè)股份有限公司,國藥準字H37023270,25 mg/片):首次治療予IVIG- 2 g/(kg·次),聯(lián)合阿司匹林30~50 mg/(kg·d),熱退3 d后阿司匹林減量至3~5 mg/kg。IVIG-無效組:首次治療予IVIG- 2 g/(kg·次),聯(lián)合阿司匹林30~50 mg/(kg·d),無效再次予IVIG- 2 g/kg或激素2 mg/kg或IVIG- 2 g/kg加激素2 mg/kg,阿司匹林減量1/3~1/2,熱退3 d后阿司匹林減量至3~5 mg/kg。
2.1KD組與對照組臨床與實驗室特點 410例KD患兒,男性226(55.1%),中位年齡2歲,最小3月,最大10歲;對照組201例,男性108(53.7%),中位年齡1.5歲,最小6月,最大10歲,兩組性別、年齡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KD患兒急性期WBC、PLT、CRP、ESR、ALT、ALB、HDL-C、NT-proBNP、Meprin A及血清IL-1β水平均顯著高于對照組(P<0.01),見表1。
2.2KD急性期與緩解期實驗室指標變化 KD患兒急性期WBC、Hb、PLT、CRP、ESR、ALT、ALB、HDL-C、NT-proBNP、Meprin A及血清IL-1β水平均顯著高于緩解期(P<0.01),見表2。
表1 KD組與對照組臨床特征及實驗室指標比較
表2 KD急性期與緩解期實驗室指標比較(n=410)
2.3IVIG-有效組與無效組臨床和實驗室特點 410例KD患兒中IVIG-有效組355例(86.6%),男性193例(54.4%),中位年齡2.4歲;IVIG-無效型型有55例(13.4%),男性33例(60.0%),中位年齡2.4歲,兩者之間性別、年齡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與IVIG-有效組比較,IVIG-無效組首劑應用IVIG時間、熱程較長,皮疹及結膜充血發(fā)生率較高,冠狀動脈損害率更高(61.8%)(P<0.01);IVIG-無效組血清IL-1β、Meprin A水平均顯著高于IVIG-有效組(P<0.01); IVIG-無效組及IVIG-有效組兩組間WBC、CRP、ESR、NT-proBNP及MEP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而Hb、PLT、ALT、ALB、HDL-C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IVIG-有效組與IVIG-無效組臨床特征及實驗室指標比較
2.4單因素進行ROC分析 在6項實驗室指標中,血Meprin A曲線下面積最大(0.911),其次是NT-proBNP(0.831)及IL-1β(0.823),見圖1。有統(tǒng)計學意義的臨床指標及實驗室指標對IVIG-無效型KD的診斷評價:NT-proBNP≥985.5 ng/L,預測IVIG-無效型KD的敏感性為74.5%,特異性為73.0%;Meprin A≥12.95 ng/ml,預測IVIG-無效型KD的敏感性為81.8%,特異性為89.6%;血清IL-1β≥4.05 pg/ml預測IVIG-無效型KD的敏感性為61.8%, 特異性為87.3%;當同時滿足Meprin A≥12.95 ng/ml及IL-1β≥4.05 pg/ml時,預測IVIG-無效型KD的敏感性60%,特異性94.9%。見表4。
圖1 6項指標ROC曲線
表4 臨床指標(熱程、IVIG應用時間)及實驗室指標對IVIG無效型KD的診斷效能
2.5Meprin A與其他實驗室指標的相關性分析 Spearman相關性分析發(fā)現(xiàn)Meprin A與IL-1β及NT-proBNP存在顯著的相關(r=0.635,P<0.01;r=0.785,P<0.01), 與WBC、CRP、ESR有一定的相關(r=0.341,P<0.01;r=0.374,P<0.01;r=0.373,P<0.01), 而與Hb、PLT、ALT、ALB、HDL-C無相關性,見表5。
表5 Meprin A與其他實驗室指標的相關性分析
KD是一種主要發(fā)生于兒童的非特異性全身血管炎性疾病,好發(fā)于5歲以下嬰幼兒,已成為兒童后天獲得性心臟病的原因之一。IVIG是KD的標準治療方法,可有效的縮短發(fā)熱時間,減少全身炎癥反應,減少冠狀動脈病變的發(fā)生[9]。但研究表明,有5%~38.3%的KD患者可出現(xiàn)IVIG-無反應,且CAL作為KD 最常見且最嚴重的并發(fā)癥,可能與IVIG-耐藥有關[3]。本研究中IVIG無效型的發(fā)生率為13.4%,其中IVIG-無效組冠狀動脈損害率高達61.8%。與IVIG-有效組比較,IVIG-無效組的CAL患病率增加了近5倍。IVIG-無效型KD冠狀動脈損害的高風險,可能與IVIG-無反應KD炎癥誘導更嚴重相關,但仍待進一步研究。
IVIG-無效型KD的發(fā)病機制尚不明確。目前認為IL-1β在KD的發(fā)病機制中起重要作用[10],抑制IL-1β途徑以及阻斷IL-1β信號傳導可以抑制KD的發(fā)生發(fā)展[11]。本研究證實KD患兒急性期血清IL-1β水平明顯高于對照組及緩解期(P<0.05),且與代表KD疾病活動性的實驗室指標ESR、CRP、WBC正相關,或可作為評估疾病活動性的有效指標。同時還發(fā)現(xiàn)IVIG-無效組患兒血清IL-1β水平明顯高于IVIG-有效組(P<0.05)。這提示IL-1β的水平可能決定對IVIG-的反應[4]。本研究再進一步發(fā)現(xiàn)當血清IL-1β≥4.05 pg/ml時預測IVIG無效型KD的敏感性及特異性均較高,因此推測IL-1β可作為IVIG無效型KD的預測指標之一。
在體外實驗及死亡KD患兒的尸檢中均發(fā)現(xiàn)冠狀動脈炎中存在CD8+T細胞浸潤[12-13]。同時研究還表明CD8+T淋巴細胞高度活化可能會引起IVIG的耐藥[14-15],可見CD8+T細胞過度激活及其活化在IVIG-無效型KD發(fā)病及冠狀動脈損害的機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有研究提示IL-1β負責抗原驅動的CD8+ T細胞的分化,增殖,記憶以及向包括冠狀動脈壁在內的組織遷移[16-17]。因此,我們認為IL-1β可能通過介導CD8+T淋巴細胞活化的失衡及向冠狀動脈的遷移,參與IVIG-無效型KD的發(fā)生及其冠狀動脈損害。
本研究還發(fā)現(xiàn)KD患兒血清Meprin A水平明顯高于對照組(P<0.01)。內脂酶Meprins是一種含鋅金屬肽酶,包含α及β兩個亞單位,由不同的基因編碼。Meprin A是α亞基(α-α)的同二聚物或α和β亞基的異二聚體(α-β)[18-19]。Meprins具有水解內源性生長因子、血管活性肽、細胞因子和細胞外基質的功能[6]。研究表明,Meprin A在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及冠心病等心血管疾病患者外周血中表達增加[20]。Kentsis等[7]發(fā)現(xiàn)在KD患者急性期血清中及KD伴冠狀動脈病變小鼠模型的冠狀動脈組織中同樣存在Meprin A水平升高,與本研究保持一致。同時通過對比KD患兒急性期及緩解期血清Meprin A水平,我們發(fā)現(xiàn)急性期血清中Meprin A表達明顯升高,并與KD疾病活動性相關的實驗室指標ESR、CRP、WBC呈正相關。且IVIG-無效組外周血循環(huán)中Meprin A的水平亦明顯高于IVIG-有效組(P<0.001)。當血清Meprin A≥12.95 ng/L時預測IVIG-無效型KD的敏感性及特異性均較高,因此推測Meprin A不僅可作為KD患兒疾病活動性的指標之一,同時還可預測IVIG-無效型KD。
已有研究表明Meprin-A可將IL-1β前體形式(pro-IL-1β)轉變?yōu)橛猩锘钚缘腎L-1β,同時除了水解IL-6使其失活外,又可通過裂解細胞膜上的IL-6R產(chǎn)生sIL-6R介導IL-6反信號傳遞,促進炎癥的發(fā)生發(fā)展[6]。IL-1β及IL-6高水平表達于在KD患兒外周血循環(huán)中,可能是KD致病及IVIG-無反應的重要炎性細胞因子。本研究發(fā)現(xiàn)Meprin A和IL-1β之間存在顯著相關(r=0.635,P<0.01)。且當同時滿足Meprin A≥12.95 ng/ml及IL-1β≥4.05 pg/m時,預測IVIG-無效型KD特異性可高達94.9%。故推測Meprin A可能通過調節(jié)炎癥介質如IL-6途徑的失衡及IL-1β的進一步釋放,參與IVIG-無效型KD的發(fā)生及發(fā)展。
綜上所述,Meprin A、IL-1β可能參與KD的致病過程,不僅可作為KD疾病活動性的良好指標,且可較好預測IVIG-無效型KD。當然我們仍需要進一步擴大樣量,建立組織細胞水平,分子水平實驗,進一步深入探討Meprin A、IL-1β在IVIG-無效型KD中的發(fā)病機制,以期能指導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