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韶鈞 李向陽 彭 芳
“關系”是中國社會心理學中一個重要的本土概念,相關研究已成為國內外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等諸多學科的熱點議題?!瓣P系”通常強調的是事物、現(xiàn)象間的某種相互聯(lián)系。(1)宋希仁等:《倫理學大辭典》,吉林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475頁。在中國,由于受到傳統(tǒng)儒家倫理思想的影響,“關系”具有很深的文化根植性,可以說中國是一個“關系”的社會,無論是血緣、地緣、業(yè)緣,還是擁有共同喜好的群體內部等方方面面,都存在著這種內在的關聯(lián)性,這也構成了中國復雜社會的重要基礎。費孝通先生提出的“差序格局”理論,就是對中國傳統(tǒng)社會“關系”最為形象的一種詮釋。他認為,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人際“關系”都是以“自己”為中心向外一圈一圈擴展,而形成一種“同心圓結構”的社會關系。(2)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 生育制度》,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27頁。這種“同心圓結構”的形象比喻,充分闡釋了中國社會存在著以血緣、地緣、業(yè)緣為生活中心的傳統(tǒng)社會人際關系結構。其中,血緣和地緣關系應屬于比較典型的非正式組織關系,而業(yè)緣關系則在相當程度上具有一定正式關系的性質。(3)胡必亮:《關系共同體》,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9頁。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在歷史上創(chuàng)造的,以活態(tài)形式傳承的傳統(tǒng)文化事項,民間傳統(tǒng)武術是中國非遺保護名錄中的重要內容。隨著我國非遺工作的不斷推進,民間傳統(tǒng)武術也逐漸引起了民俗學、人類學、社會學等學界的普遍關注,許多學者圍繞著民間傳統(tǒng)武術的“禮治”傳統(tǒng)及其運行機制(4)張士閃:《民間武術的“禮治”傳統(tǒng)及神圣運作——冀南廣宗鄉(xiāng)村地區(qū)梅花拳文場考察》,《民俗研究》2015年第6期。,傳統(tǒng)武術拳種流派的傳承譜系(5)趙丙祥:《祖業(yè)與隱修:關于河南兩個太極拳流派之譜系的研究》,《民俗研究》2012年第2期。等方面進行了研究,這些成果對于深入挖掘民間傳統(tǒng)武術的文化內涵,加強其自身理論建設都做出了積極貢獻,使民間傳統(tǒng)武術的“內價值”得到了進一步保護和提升。而民間傳統(tǒng)武術的傳承與發(fā)展主要是依靠民間習武群體進行的,我們將在民間通過拜師學拳而聯(lián)系在一起的民間習武群體稱之為“民間習武共同體”。(6)呂韶鈞、張維凱:《民間習武共同體的提出及其社會文化基礎》,《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13年第9期。就民間習武共同體而言,它與武術界常說的“門戶”這一概念有所不同,“門戶”雖然也是通過人群來體現(xiàn)的,但是它更多的是指某一技術的“派別”“宗派”等,其主要體現(xiàn)在技術風格的差異性上,而我們所提出的“民間習武共同體”這一概念,則是將研究視線落在了民間習武的“人群”上,探討他們之間內部與外部的各種規(guī)律性。正因如此,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各種“關系”文化也必然會映射到民間習武共同體上。其實在中國,親緣組織擴大為類親緣的共同體,其淵源甚久。(7)許倬云:《中國文化的精神》,九州出版社,2018年,第206頁。民間習武共同體正是基于血緣或模擬血緣關系而建立起來的,它同樣存在著共同體內部與外部各種各樣的“關系”,這些“關系”不僅使民間傳統(tǒng)武術具有了縱向傳承的功能,而且還發(fā)揮了橫向傳播的功效,對民間傳統(tǒng)武術的傳承與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正如德國著名社會學家滕尼斯所指出的:“關系本身即結合,或者被理解為現(xiàn)實的和有機的生命——這就是共同體的本質。”(8)[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純粹社會學的基本概念》,林榮遠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43頁。滕尼斯的這段話充分說明,“共同體”的本質就是各種關系聚合而成的一個生機勃勃的有機體。
然而,我們不能否認,在民間習武共同體的“關系”之中,也必然存在著一定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這也是構成民間傳統(tǒng)武術復雜社會關系的深層根源。因此,深入探討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基本特征及其內在規(guī)律,不僅對于全面了解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構成和運行,避免武術界時常出現(xiàn)的“門戶之見”“派系之爭”等不良現(xiàn)象,有著重要的理論價值,而且對于全面梳理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群體傳承發(fā)展的內在規(guī)律,也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本文將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理論、柯林斯“互動儀式鏈”理論,以及費孝通“差序格局”理論、翟學偉“關系與中國社會”理論作為分析的理論依據(jù),以民間習武共同體中的“關系”作為研究對象,以非遺傳承群體北京地區(qū)臨清潭腿某民間習武共同體內的習練者,以及部分武術愛好者和武術專家作為調查對象,圍繞著民間習武共同體的“關系”展開深度分析研究。
本文通過中國知網、萬方數(shù)據(jù)等網絡數(shù)據(jù)庫,查閱了大量有關“民間武術”“共同體”“關系”等與本研究有關的文獻資料100多篇,其中碩士論文21篇,博士論文5篇。閱讀了有關“關系社會學”等方面的書籍,并根據(jù)研究的需要對所查閱的文獻資料進行系統(tǒng)整理、歸納,確立了整體研究框架和思路,為本文的深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支撐。
圍繞著本研究所涉及的問題,分別針對武術與民族傳統(tǒng)體育學、體育社會學等方面的專家學者進行了專題訪談,就民間武術、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及其影響因素等相關問題進行開放式訪談咨詢。同時對北京臨清潭腿非遺傳承人隋××師父及其弟子等民間習武者進行了實地訪談,并通過采訪錄音與參與觀察等田野調查的方法收集信息與資料,作為本研究的重要分析依據(jù)。部分訪談專家一覽表見表1。
調查共分兩輪,第一輪進行了兩次,第一次采用開放式調查,發(fā)出問卷10份,收回9份,剔除無效問卷1份,主要了解民間習武者人際關系的主要特征,所取對象涵蓋了民間拳師、高校武術專家和武術管理者等。第二次發(fā)出問卷5份,獲得有效問卷5份,其主要目的有二:一是保證問卷涵蓋所要研究的各種問題;二是修改文字表達是否準確有效。通過兩次的調研結果顯示,第二次調研的回答沒有超出第一次的內容范圍,證明調查所獲得的結果是有效的。并據(jù)此編制了一份包括15個項目的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影響因素的調查問卷,問卷采用Likert五級計分方式,要求調查對象根據(jù)自己的真實感受,選擇最接近實際情況的描述等級,“1”代表“不符合”,“2”代表“不太符合”,“3”代表“符合”,“4”代表“比較符合”,“5”代表“非常符合”。在第二輪的問卷調查中,主要針對民間習武者發(fā)放問卷80份,收回有效問卷77份,有效率96.25%。問卷的效度、信度檢驗均符合統(tǒng)計學的要求。
本文運用了SPSS17.0統(tǒng)計軟件對研究變量進行了統(tǒng)計學處理,首先對數(shù)據(jù)做KMO和巴特利球體檢驗,運用因子分析得出了相應結論,同時采用皮爾遜(Pearson)相關分析法,對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影響因素的相關性進行了分析,并對統(tǒng)計的部分結果進行了重復檢驗,以確保問卷結果的真實可靠。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社會秩序之所以能夠相對平穩(wěn)的得以維持,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國比較成功地實現(xiàn)了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之間的平衡,而且非正式制度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里還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尼采認為,從本質上講,人類社會就是一個關系社會(10)轉引自胡必亮:《關系共同體》,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9頁。,同樣我國的著名學者梁漱溟先生在其《中國文化要義》一書中也提出“中國是倫理本位的社會”,并且明確指出:“倫理本位者,關系本位也?!?11)梁漱溟:《中國文化要義》,世紀出版集團,2005年,第84頁。
民間習武共同體是民間傳統(tǒng)武術的基本組織單位,它作為一個客觀存在,對民間武術的傳承與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按照涂爾干“社會有機體”(social organism)理論,社會作為一個整體或機體,匯集和結合了構成社會的各個要素或細胞,形成了超出個體之外的總體形式和力量。(12)轉引自渠敬東:《缺席與斷裂》,商務印書館,2017年,第22頁。民間習武共同體同樣帶有鮮明的有機論色彩,也必然凸現(xiàn)出集體意識的印記。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有其自身運行的邏輯性和相對封閉性,這種運行機制也決定了民間習武共同體內、外“關系”存在的意義和力量,它是通過群體共同的、有約束力的信念和長期身體攻防格斗實踐的體悟,不斷產生的對習武共同體高度認同的一種內傾向。誠如張士閃所言:“梅花拳在當?shù)匾话愦迕裥闹械男蜗蟠笾氯缦拢骸坊ㄈ瓡且环N‘信仰’;有里有外,有文有武,……梅花拳文場向來有私相授受、秘不示人的秘傳規(guī)矩,這一自秘性特征可能是當?shù)卮迕駥γ坊ㄈ纬缮鲜鲇∠蟮闹饕??!?13)張士閃:《民間武術的“禮治”傳統(tǒng)及神圣運作——冀南廣宗鄉(xiāng)村地區(qū)梅花拳文場考察》,《民俗研究》2015年第6期。當然這種內外有別的規(guī)定性,更容易增進民間習武共同體的內部凝聚力。滕尼斯將其定義為“默認一致”(consensus),“它就是把人作為一個整體的成員團結在一起的特殊的社會力量和同情”。(14)[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純粹社會學的基本概念》,林榮遠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58頁。民間習武共同體的“關系”表達往往是原生性的(primordial),通常表現(xiàn)在民間習武者在解釋自己的習武經歷時,首先要強調的是師從于哪位師父,我們練的是哪一門、哪一派的,本門的祖師爺又是誰等等,這便使得民間習武共同體天然帶有了鮮明的“關系”色彩。而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成員之間通常都有著共同的特征或共同的利益,這也使得民間習武共同體自然有了“自我意識”,并產生了“我們”(本共同體的人或內群體)與“他們”(外共同體的人或外群體)的區(qū)分。
就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成員而言,他們聚集在一起的方式是通過拜師儀式聯(lián)系起來的,而拜師要經過一整套規(guī)定的儀式和嚴格的要求,拜師儀式之后才算正式確立了師徒“關系”,以及師兄弟之間的“關系”等。例如,在北京臨清潭腿第97代掌門人隋××師父的收徒儀式上,我們了解到,隋師父對林××考察了多年,他對徒弟的考察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是看他是否具備練武的條件,二是看他的人品和武德,而林××這兩個方面都不錯,符合他的要求,于是這次決定收他為徒。2013年4月,在北京食立方酒店舉行了正式的收徒儀式,林××通過傳統(tǒng)的拜師儀式(儀式包括介紹人、見證人、遞拜師帖、叩拜師父和師父饋贈禮物及訓誡等幾個環(huán)節(jié))確立了與隋××師父的師徒關系。而在這個習武共同體中,汝××是1987年拜隋××為師的,并賜拳號“潔空”,成為臨清潭腿第98代“潔”字輩傳承人。這也使得林××同時成為汝××的師弟,確立了他們之間的師兄弟關系。(15)訪談對象:北京臨清潭腿非遺傳承人第97代掌門人隋世國師父及林志鵬等入門弟子;訪談人:李向陽;訪談時間:2013年4月21日;訪談地點:北京食立方酒店。而這種師父和徒弟之間通過拜師儀式建立起一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模擬血緣關系,不僅使得民間習武者與師父、以及與師兄弟之間明確了各自的“職責和義務”,而且也成為奠定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成員情感紐帶的重要基礎。正是由于這種“關系”的確認,才創(chuàng)造了一種有界的實體形式,即民間習武共同體。滕尼斯將其稱為“和睦或家庭精神”(concordia,拉丁文意為“和睦團結”),他認為,默認一致與和睦是一回事,它是建立在密切關系的基礎上的,“在其各個具體的關系和作用方面看做是默認一致,在其整體的力量和本質方面看做是和睦”。(16)[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體與社會:純粹社會學的基本概念》,林榮遠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60頁。滕尼斯所提出的“家庭精神”這一概念,與民間習武共同體的內在精神是極其吻合的。我們所強調的民間習武共同體與一般的“社會組織”有著本質的不同,民間習武共同體通常表現(xiàn)為以師父為中心,以武德和內部自制規(guī)約為約束,以學練師父擅長的武術技藝為目的而聚集在一起的武術群體。(17)呂韶鈞、張維凱:《民間習武共同體的提出及其社會文化基礎》,《北京體育大學學報》2013年第9期。而社會視角下的民間武術組織,與民間習武共同體無論是制度還是形式都完全不同,它通常是指普通民眾以習武健身為目的,是有目標有計劃,有運行規(guī)則和組織形式的社會群體。因此,從這一點上看,民間習武共同體與民間武術組織之間是完全不同的兩類群體?;蛘哒f,“組織關系是一種約定關系,是可以解除和退場的;共同體性的關系是一種親緣關系,是無法解除或退場的”(18)翟學偉:《關系與中國社會》,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第186頁。。正因如此,具有“和睦或家庭精神”的民間習武共同體很容易產生自我的意識、自我的認同和自我的界定,使得民間習武者的“共同體意識”逐步增強,并對“共同體”產生一定的依附性和歸屬感,即“共同體情感”,從而極大地增強了“共同體”的內部凝聚力,當然這也很容易產生極強的“排他性”。這與柯林斯提出的“相互關注/情感連帶”理論模型極其相似,他認為互動儀式(IR)有四種主要的構成要素:(1)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場所;(2)對局外人設定了界限;(3)人們將其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對象或活動上;(4)人們分享共同的情緒或情感體驗。(19)[美]蘭德爾·柯林斯:《互動儀式鏈》,林聚任等譯,商務印書館,2009年,第86頁??梢哉f,柯林斯所提出的四種構成要素,在民間習武共同體的“關系”構建中體現(xiàn)的十分明顯。首先,民間習武共同體通常是聚集在一定習武場所(往往是在師父的家院或附近空地)通過身體在場進行習武活動的,這也形成了民間武術活動重要的文化空間。其二,通過拜師這一儀式,明確了民間習武共同體的內部關系和界限,同時確立了民間習武者的身份。其三,在師父的帶領下學習、交流武術的技藝,成為民間習武共同體的核心內容。其四,通過長期習武的身體交流,很容易產生對武術攻防格斗技能、技藝和情感上的共享體驗,也正是由于長期習武的技藝和情感交流,以及師父權威地位的共同作用才構成了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穩(wěn)定的重要基礎。
另外,從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知識傳承模式來看,由于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習武內容通常都是師父較為擅長的某個武術拳種,而武術拳種又是經過幾代武術前輩不斷的功夫實踐逐步凝練而成的一種身體文化形態(tài),其中凝聚著幾代武術人和師父的習武經驗和身體感悟??梢哉f,武術知識是一種經驗性知識、直覺性知識和實踐性知識,這也決定了不同的民間習武共同體之間,在本質上同樣存在著如同達爾文進化世界中的那種競爭“關系”。因此,以武術拳種為核心內容和以師父為中心的民間習武共同體,在武術知識的傳承和分享方面具有明顯的“保守性”和“排他性”。就此而言,民間武術知識資源(尤其是優(yōu)秀的武術拳種和優(yōu)秀的武術拳師)是一種稀缺資源,而這種稀缺資源在根本上決定了民間習武共同體建立起的是一種“內部關系——知識分享”相對“閉合式”的知識傳承模式。正因如此,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建立,通常需要經歷三個階段的融入過程:第一,認同融入,是指習武者與師父之間,以及對所練拳種、門派等方面產生初步的認知,并由此而建立起來的認同關系,這也是習武者融入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第一步;第二,儀式融入,這是民間習武者成為共同體一員的重要標志,主要表現(xiàn)為習武者通過拜師儀式確立了在共同體內部的身份和地位;第三,精神融入,這是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最高表達,它是習武者對民間習武共同體產生相互依賴的心理內化過程,只有在文化心理及習武理念上認同師父的權威性,產生對共同體的依賴感、歸屬感,才能形成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穩(wěn)定體系,從而建立起牢固的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這也是涂爾干所強調的“集體意識是精神生活的最高形式”(20)[法]愛彌爾·涂爾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渠敬東、汲喆譯,商務印書館,2017年,第609頁。。因此,我們可以認為,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建立,不僅是一種形式上的建構,更是一種精神(或心理)上的認同。
在中國,“關系”是一個十分復雜的社會概念,而民間習武共同體的“關系”更具有其特殊性。依據(jù)“心理—社會均衡”(Psycho-social Homeostasis)的理論,民間習武共同體建立起的是“親密的社會與文化”動態(tài)平衡體(21)王緝思、袁明、陳志瑞:《北大國際論叢2007》,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42頁。,這也是習武者在民間習武共同體中獲得安全感、認同感和滿足感的重要基礎。同樣這種以攻防格斗經驗互動的習武“場域”,也很容易使習武者產生對“他者”的不信任,以及自我封存習武的感悟和經驗,而這些都會對民間習武共同體的“關系”產生實質性的影響。
為了進一步了解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影響因素,本研究通過實地訪談和發(fā)放開放式問卷的形式,調查了高校的武術專家學者,以及北京臨清潭腿的非遺傳承人和部分習武者,針對影響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因素展開調查。通過兩次調查,并圍繞“你認為影響民間習武者各種關系的因素有哪些”的回答,進行了歸納分析和統(tǒng)計學處理(見表2)。
表2 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開放式調查問卷內容分析(N=14)(22)繪制者:呂韶鈞、李向陽;繪制時間:2015年4月29日。
由表2可以看出,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影響因素集中體現(xiàn)在:血緣或模擬血緣、情感、信任、地理空間和興趣愛好五個方面。在中國的歷史和現(xiàn)實中,中國人往往有著認祖歸宗的血緣認同傳統(tǒng),“其實我們講民族具有血緣性,除了一部分真實之外,更大部分是出于認同需要的‘血緣擬制’?!墧M制’是人類社會建構中的普遍現(xiàn)象,就是將非血緣關系的人群按血緣關系來加以建構,使血緣關系擴大化”(23)王希恩:《民族的血緣性及其在當代中國的演化》,《廣西民族研究》2017年第2期。。而這種“血緣擬制”在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關系”方面體現(xiàn)得更為明顯。因此,我們可以理解血緣或模擬血緣主要體現(xiàn)在民間習武者傳承譜系上的血緣性關系;情感主要表現(xiàn)在民間習武者對共同體內的師父,以及同門師兄弟之間的態(tài)度體驗;信任主要表現(xiàn)在維系共同體習武實踐共享價值的一種信念和依賴關系;地理空間主要表現(xiàn)在民間習武者在一定的地理范圍內共同學習、生活、交往而產生的地緣關系和文化空間;興趣愛好主要表現(xiàn)在民間習武者積極參與共同體的活動,以及對武術的喜愛程度。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血緣性、情感、信任、地理空間和興趣愛好構成了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的重要影響因素,它們能夠很好地反映出民間習武者之間人際關系的親疏程度,這對于深入探討民間習武共同體的“關系”有著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根據(jù)訪談和開放式問卷,結合已有的相關研究,我們以血緣性、情感、信任、地理空間和興趣愛好五個方面,編制了一份針對民間習武共同體“關系”影響因素的15個問題的調查問卷,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法,并對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采用SPSS17.0進行因子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