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

趙琴

女孩小時候家庭貧困，一家三口住在一間只有十幾平方米的房間里。女孩從來沒想過衣服是可以買的，因為媽媽總是買布幫她做簡單的花裙。

到了上學年齡，為了讓女孩受到好的教育，母親便去求大伯，讓她進了伯伯單位的子弟小學。

廠子不大，大人們在一起上班、居住、生活，所以班上的同學絕大多數(shù)都是熟識的，廠外的孩子自然成了圈外人。女孩對一二年級的印象不深，只記得自己在班上沒有朋友，下課就待在座位上，一些同學嘲笑她沒零食吃。有個叫小雪的女生塊頭很大，一起做衛(wèi)生時，總是用武力威脅她幫忙完成衛(wèi)生任務。

由于廠里效益好，很多同學陸續(xù)轉到市里的學校，到了三年級，班上只有10名男生，5名女生。小雪轉走了，這對女孩來說是個巨大的喜訊。有幾個廠外學生進來了，這對女孩來說更是喜訊，因為有和她一樣的人了！

那天的最后一節(jié)課是音樂課，由當時的數(shù)學老師兼上音樂課。按照慣例，他從不上音樂課，只是在電子琴上彈奏音樂，學生在下面寫自己的作業(yè)。女孩的鋼筆質量很差，吐墨極其不順暢，一筆往往要寫幾次才有墨跡。雖然寫得很艱難，但她還是在努力寫著。教室里有些調皮的男生鬧出了動靜，數(shù)學老師停止了彈琴，眉毛緊皺，一臉不悅，從講臺上氣呼呼地走下來，停到女孩旁邊，扯起女孩的作業(yè)就撕：“上音樂課做語文作業(yè)，你們有沒有把老師放在眼里？”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女孩一下子愣住了。教室里隨即響起了同學們的笑聲。女孩一直很乖，從來不敢忤逆老師，但那次不知是從何而來的勇氣，竟抬頭迎面對著數(shù)學老師，一字一頓地說：“他們都在做作業(yè)，為什么我不能做？”話音一落，其他同學快速將作業(yè)收到抽屜，數(shù)學老師瞟了一眼，說：“就看見你寫了，撕了怎么樣？還不服氣？”下課后，班上一個調皮的男生幸災樂禍地湊到女孩面前，告訴她：“我爸說他校長的位置被別人搶了，正一肚子氣呢！拿你撒氣在！”

回到家，女孩把鋼筆的堵塞處洗凈，灌上墨，用手反復壓平被揉碎的寫字本，重新寫起語文作業(yè)。那次作業(yè)很糟糕，有揉皺的印子，撕裂的破口，還有淚水浸潤的濕痕。

班上總共就14人，所以課余時間男女生一起游戲。那時課間的主要活動有攻城、丟沙包、玩動畫紙牌、跳房子、抓人等。下學期，班上轉來一名女神級人物——楊，身材高挑，容貌美麗，打扮時髦，成績優(yōu)異，口齒伶俐，有領導力，深得老師和同學們的喜愛。不知從何時起，班上幾個女生都以她馬首是瞻，課間活動從男生組分離，專門跳皮筋。

楊身材高挑，彈跳力好，舉過頭部也能跳過，所以她便成了香餑餑，女生們都爭著跟她一組。她們用零食討好楊，搶著幫她完成勞動……女孩從來沒有零花錢，更沒吃過零食，也不屑像個哈巴狗似的討好，所以女孩永遠無法和楊一組。課間跳皮筋，女孩組拉皮筋的時候居多，于是非常珍惜在對方失誤的情況下跳皮筋的機會。許是過于緊張，或是能力欠缺，女孩失誤了兩三次，組內隊員開始對她進行公開指責、輕視、詆毀和嫌棄，甚至與對方談判將女孩從組里開除，她們二對三。

從此，課間的風景是：男生在教室門前玩群體游戲，女生在操場跳皮筋，女孩站在臺階上望著跳皮筋的她們……

女孩告訴媽媽，她想在家跳皮筋。媽媽拿自己和鄰居們廢棄的橡膠手套，一截套一截做了一根皮筋。女孩高興極了，她把皮筋套在樹上，白天看同學跳，晚上回家自己跳。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課間，一個男生奎的哭聲沖破了喧鬧，他剛買的新筆不見了！同學們停下所有的活動，幫他在教室找，依然沒找到！有同學連忙去辦公室把班主任請來。班主任洪老師，也是語文老師，召集所有同學回教室坐定，問是誰拿了奎的筆。幾個調皮的男生都說肯定是女孩偷的，因為課間就她沒出教室！女孩此時內心的恐懼竟大于爭辯，她怕這事栽在她身上。就在那幾個男生嘀咕之際，女孩聽到了世上最美妙的聲音：“我相信不是欣拿的，她不會做這樣的事，她是一個好孩子！”洪老師的話擲地有聲，整個教室靜默無語。女孩在語文本被撕的時候都有勇氣直視數(shù)學老師，而此時卻不敢抬頭，因為她不想讓洪老師看到她復雜的淚水。

洪老師接著說：“下節(jié)語文課臨時換成體育課，大家先到操場上自由活動，體育老師馬上就來?！边@忽然來的驚喜讓教室里掌聲雷動，同學們一下子沖出教室，愉快地在操場上玩耍。沒過5分鐘，同學們又被召集回來：“大家一聽要上體育課，都在操場上開心地玩，可是我發(fā)覺有一名同學很著急，不敢放開玩，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他的襪子里有東西，這樣就找到丟失的筆了！大家也不要猜是誰，切記拿別人東西要經過別人的允許，知道錯了就要勇于改正……”盡管洪老師未點名，但女孩看到了這一切。她抬起頭，迎上洪老師的目光，里面有公正、慈愛、信任、寬容、智慧……這些正匯聚成一縷暖陽，射進女孩的心里。

從那時起，女孩就想當一名像洪老師一樣的人民教師;從那時起，女孩汲取了公正與慈愛的力量;從那時起，女孩發(fā)揚自己的優(yōu)點，讓自己也散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作者單位：湖北省武漢市光谷第二初級中學）

責任編輯??劉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