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英國”外交理念與英國的戰(zhàn)略選擇

孫盛囡 高健

【關鍵詞】“全球英國”;英國外交;“脫歐”;中英關系

【DOI】10.19422/j.cnki.ddsj.2020.04.010

2020年1月23日，英國“脫歐”取得歷史性突破，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提交的“脫歐”協(xié)議相關法案通過了英國議會審議并正式獲得英國女王的批準。1月29日，歐洲議會正式通過英國“脫歐”協(xié)議。1月31日，英國正式“脫歐”，結束了長達47年的歐盟成員國身份，并開啟了為期一年的“脫歐”過渡期。在此期間，英歐雙方將在“脫歐”框架性協(xié)議基礎上，為“脫歐”后雙邊關系具體安排開展進一步談判。在國際秩序深刻轉型的歷史關口，英國“脫歐”將對歐洲地緣政治和世界格局演變發(fā)展產生重大影響。作為對“脫歐”后英國對外關系的戰(zhàn)略擘畫，“全球英國”這一概念自2017年正式提出后，就受到了廣泛關注。準確認識這一英國外交核心理念的理論內核與實踐外延，對于把握后“脫歐”時代英國外交格局的自我定位與外交政策的基本走向具有重要意義。

“全球英國”外交理念的內核與特征

鑒于英國在世界范圍內較為獨特的政治地位與依然廣泛的國際影響力，“全球英國”外交理念在英國“脫歐”的歷史背景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全球英國”與其說是英國政府對“脫歐”后外交理念的說明，不如說是其在外交領域對處于深刻變化中的世界格局的總體回應?！叭蛴边@一戰(zhàn)略構想的目的是適應“日益具有挑戰(zhàn)性的全球政治環(huán)境”，以確保英國能夠繼續(xù)作為“全球外交領域的成功參與者”。[1]具體而言，“全球英國”外交理念體現(xiàn)了未來英國外交的四點重要原則。

一是構建一個更為國際化的、外向型的英國國家形象。2016年，時任英國外交大臣約翰遜一再強調， “脫歐”意味著英國將收回司法權與終審權在內的諸多國家主權，但這絕不意味著英國將走向自我封閉。恰恰相反，英國會努力發(fā)展成為一個更為外向、更為國際化的國家。[2] 二是在更大范圍內構建互利共贏的雙邊關系與同盟關系。英國政界普遍認為脫離歐盟之后，英國可以在更為廣闊的國際空間內構建有利于本國發(fā)展的雙邊關系，亞洲是其特別強調的重點突破區(qū)域。三是充分利用英國多邊外交身份提升國際地位。英國始終將基于規(guī)則的國際政治秩序與多邊外交體系作為其外交政策的核心組成部分，認為“在地緣政治飽受爭議的時代，多邊國際體系在21世紀的作用將更加重要”。四是突出強調自由貿易是英國外交的核心價值理念。英國將義無反顧地秉持自由貿易理念，堅定地做自由貿易體系的代言人與守衛(wèi)者。

不難看出，未來英國外交的“全球化意識”是其“全球英國”外交理念的核心思想，“脫歐”后的英國擺脫了作為歐盟成員國的羈絆，可以在更為廣泛的主權空間范圍內實踐這一理念。英國首相約翰遜自詡，英國是當今國際舞臺上的一個主角，討論“全球英國”比討論全球中國、全球俄羅斯甚至全球美國都更能贏得世界范圍內的廣泛認同。[3]在英國更為積極地構建“全球英國”外交政策的背景下，英美關系的特殊性將受到很大挑戰(zhàn)。雖然英美關系依然是英國外交雙邊關系中最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但雙方關系將更為明顯地向基于現(xiàn)實利益考量的方向發(fā)展。英歐關系不會隨著英國“脫歐”而從根本上遭到削弱，在一定程度上也許會因英歐雙方更為全面的合作而得到加強。英國將更為積極地參與全球多邊外交機制，維護世界自由貿易體系，同時通過充分激活英國文化軟實力，有針對性地發(fā)展全球雙邊關系。此外，英國還將在努力平衡中美大國關系的基礎上，積極推動中英雙邊關系全面發(fā)展。

英美關系還會是“特殊關系”嗎

英美雙邊關系始終都是英國外交的重中之重。在回應議會質詢的《外交備忘錄》中，英國外交部將英美關系定義為“跨世紀的、最具意義的、經歷歷史考驗的國際關系”，這一雙邊關系對英美雙方“國家安全與經濟繁榮”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英國將與美國共同應對來自俄羅斯與中國等國家的挑戰(zhàn)，并在情報分享、北約共同防務等領域通力合作。[4] 可以預見，基于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一致性與現(xiàn)實政治中的相互需要，英美雙邊關系很難發(fā)生結構性改變。然而，特朗普政府的外交政策以“美國優(yōu)先”作為核心理念，標志著美國對歐洲盟友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重大轉變，動搖了西方基于價值理念一致性的外交同盟關系，也從根本上削弱了英美雙邊關系的“特殊性”。未來的英美關系或將更加趨向于建立在現(xiàn)實利益的互補性基礎之上。

第一， 從雙邊經貿關系來看，英美之間是純粹的商業(yè)競爭與合作關系，本質是基于現(xiàn)實主義的利益關系。美國是英國第二大出口市場，位居歐洲統(tǒng)一市場之后，也是英國商品和服務的第二大供應國，僅次于德國。從貿易規(guī)模來看，美國被英國看作是替代歐盟市場的最好選擇。根據(jù)英國國家統(tǒng)計局（ONS）數(shù)據(jù)，2017年英國對美國貿易順差為418億英鎊?！懊摎W”后的英國一旦失去歐洲統(tǒng)一市場并退出歐洲關稅同盟，在英美自由貿易協(xié)定談判中一定會陷入極為不利的境地。英國未來從美國獲取具有特殊優(yōu)惠性雙邊貿易協(xié)定的可能性很小，恰恰相反，鑒于英國在雙邊貿易中保持一定順差，美國極有可能會在自由貿易協(xié)定談判中要求英國做出重大讓步，特別是要求英國進一步開放國民保健制度（NHS）市場，接受符合美國商品出口利益的農產品與食品市場準入標準。在當前NHS體制下，英國消費者購買美國公司生產的藥品價格遠比美國消費者要低，一旦NHS被納入英美自由貿易協(xié)定，英國將為購買美國藥品付出更高代價，這一后果顯然與英國社會和政府的利益相悖。與此同時，在英美自由貿易協(xié)定談判中，美國極其重視為本國農產品開拓市場，為此不惜強迫英國接受美國低標準的食品安全監(jiān)管政策，允許從美國進口諸如“氯洗雞”等農副產品。在2020年3月初公布的英國官方文件中，英國闡明了與美國開展自由貿易談判的具體目標，文件強調“確保食品標準”“NHS不在談判范圍內”等紅線，表明英國在以上領域寸土不讓的決心，英國絕不會為了所謂虛幻的“英美特殊關系”出讓自己的核心利益。[5]

第二，在處理與中美兩國的雙邊關系時，英國始終以務實的現(xiàn)實主義為主導原則，并未表現(xiàn)出對美國“一邊倒”的傾向。2020年1月，英國頂住美國壓力，同意華為參與本國5G網絡建設就是一個典型案例。2019年以來，為了阻止華為在全球的發(fā)展，美國可謂不惜血本，調動了所能掌控的一切資源，甚至不惜撕破臉皮，走到臺前對抗中國。在華為落地英國事件中，美國政府更是赤膊上陣。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表示，“如果不封殺華為，英國國家主權將受到威脅。”美國官員甚至以“基于情報共享與利益共享的美英特殊關系面臨破裂”等言論威脅英國。為了盡最大可能在中美之間尋求平衡，英國一方面在允許華為正式參與5G建設的相關決議中設置約束性條款，另一方面盡可能從經濟與市場運營成本的角度為決議通過尋找理由。正如英國軍情五處負責人安德魯·帕克所言，“華為提供了市場上最便宜、最先進的5G設備，而可供英國選擇的其他設備卻寥寥無幾?！盵6] 約翰遜更是明確表態(tài)，“如果有人抵制某個品牌，那么他們必須說出，除此之外有什么替代產品?！盵7]由此可見，現(xiàn)實商業(yè)利益最大化是未來英國處理大國外交關系的主導原則。

第三，在中東政策與地區(qū)安全問題上，英國與美國存在重大政策差異與利益對立。針對伊朗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蘇萊曼尼將軍遇刺事件，英國外交大臣多米尼克·拉布公開宣稱中東地區(qū)沖突“不符合我們的利益”，約翰遜則公開反對美國的中東政策并警告說，特朗普如果以攻擊伊朗文化遺址為目標將犯下戰(zhàn)爭罪。英國國防大臣本·華萊士表示，特朗普的孤立主義外交政策促使英國考慮削弱與美國的國防合作。根據(jù)華萊士的觀點，英國必須增加對軍事裝備的投入，以減少在未來沖突中對美國空中掩護和偵察機資源的依賴。在論及英美未來軍事與安全領域的合作關系時，華萊士公開表示，英國永遠是美國聯(lián)盟的一部分的假設不再有效，政府應該做出相應的規(guī)劃。[8]

脫離歐盟與返回歐洲

疑歐主義是深潛在英國政治意識形態(tài)中無法去除的政治傾向。過去40年，歷任英國首相要么是根深蒂固的疑歐主義者，要么是實用功利的疑歐主義者。然而，英國政府同樣深刻認識到，從綜合角度考察，歐盟是英國對外關系中不可或缺的盟友。英國脫離了歐盟的體制束縛，恰恰意味著英歐可以作為對等政治體開展全面合作。

在經貿領域，英歐經貿關系深度融合、不可分割，是英國必須全力保障的雙邊關系。盡管英歐雙邊貿易近年來略有下降（見圖1），但歐盟依然是英國最大的貿易伙伴。2018年，英國所有商品和服務出口中有46%銷往歐盟市場，而所有商品和服務進口中有53%來自歐盟;同時期美國市場只占英國商品和服務出口的19%，進口的11%（見圖2）。英國與歐盟居高不下的貿易水平充分表明英國對外貿易早已高度融入了歐洲市場，未來處理好與歐盟之間的貿易關系仍是英國對外貿易的重中之重。英歐圍繞雙邊自由貿易協(xié)定的談判，是未來英歐雙邊經貿關系的重頭戲，但雙方在漁業(yè)利益分配、貿易標準與司法管轄權等領域存在重大分歧。約翰遜在前不久的演講中表示，“脫歐”后英國無須與歐盟規(guī)則保持一致，在漁業(yè)方面英國將會就定額與歐盟進行年度談判，希望與歐盟達成“加拿大式”貿易協(xié)定，確保本國在經貿領域的司法獨立。[9] 雖然英歐雙方就一些共同遵守的貿易規(guī)則與商品準則存在不同意見，但可以肯定的是，英國絕不會放棄進入歐洲統(tǒng)一市場的任何機會。

在對伊朗政策和地緣政治安全方面，英歐合作正在走向深入。為了應對特朗普政府退出伊朗核問題全面協(xié)議，德國、法國和英國聯(lián)合建立了與伊朗維持貿易往來的結算支持機制INSTEX，目的就是要繞開美國管制，與伊朗開展合法商業(yè)往來。根據(jù)西歐傳統(tǒng)安全價值理念，俄羅斯是歐洲大陸與英國必須直接面對的地緣政治安全挑戰(zhàn)。美國、北約和跨大西洋聯(lián)盟是英國倚重的抗衡俄羅斯的重要政治和軍事力量。但特朗普上臺后，一方面在北約體系內一再推卸美國的責任與義務，另一方面壓迫包括英國在內的歐洲盟友提高軍費開支以減輕自身壓力。這使英國認識到，必須要依靠與歐洲盟友在多邊外交領域的通力合作來應對地緣政治安全挑戰(zhàn)，因而其與德法等歐洲發(fā)達國家進一步走向聯(lián)合的可能性增大。

圖1 英國與歐盟進出口貿易趨勢（1999—2018年）

圖2 英國與歐盟和美國的商品和服務貿易對比圖（2018年）

在氣候治理領域，英歐立場高度一致。2019年12月15日，在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25次締約方大會（COP25）上，歐盟委員會發(fā)布了被稱為歐盟“新發(fā)展策略”的“歐洲綠色協(xié)議”（European Green Deal），標志著歐盟成員國就“碳中和”目標達成了普遍共識。根據(jù)該協(xié)議，歐盟要在2050年前實現(xiàn)“碳中和”目標，并努力在2030年前將碳排放量降低到1990年碳排放量的50%。英國對此十分贊同并積極響應，同時獲得2020年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主辦權。

事實上，如果全面考察英國外交的利益訴求，就不難發(fā)現(xiàn)，英國與歐盟在諸多領域存在廣闊的合作空間，雙方在諸如地區(qū)安全、能源安全、難民危機、自由貿易、多邊合作機制等諸多領域立場相似。多邊合作機制將是未來英國與歐盟解決國際與地區(qū)爭端的首選方式，雙方在多邊外交場合的合作空間十分廣闊。

擁護多邊主義與自由貿易

豐富的多邊外交資源，是英國應對“脫歐”后外交困局的重要籌碼。在國際多邊舞臺上，無論是從參與度還是發(fā)揮的作用來看，英國都具有一定比較優(yōu)勢。

第一，廣泛參與多邊進程?；谥趁駳v史與英國文化輻射力的優(yōu)勢，英國始終主導著英聯(lián)邦（The Commonwealth）這一國家間合作機制的發(fā)展方向與議程設置，參與這一組織的國家人口達到了世界總人口的三分之一。作為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英國不但在七國集團（G7）與北約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而且也是第一個加入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西方國家，展現(xiàn)出其外交的高度靈活性。英國是聯(lián)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積極參與世界銀行、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多邊機制與全球治理。在2020年2月召開的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大會啟動會上，約翰遜敦促主要經濟體在2050年前實現(xiàn)“碳排放平衡”，并稱英國將提前至2035年禁止燃油車的銷售。[10] 英國政府明確表態(tài)要致力于推進21世紀的聯(lián)合國改革進程與國際規(guī)則現(xiàn)代化，充分發(fā)揮參與國際規(guī)則制定與議程設置的能力。[11] 可以預見，“脫歐”后的英國融入國際多邊外交機制的意愿將更為強烈。

第二，深度依賴自由貿易體系。英國是自由貿易立國的典型國家，英國經濟的活力很大程度上依賴自由貿易體系。因此，支持世界范圍內的自由貿易是英國構建“全球英國”外交格局的核心要素，是實現(xiàn)“全球英國”外交戰(zhàn)略的首要任務。如今，服務貿易已經日益成為世界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所占比例日益擴大。英國的金融、教育、文化、數(shù)字經濟等服務貿易產業(yè)有比較優(yōu)勢，高度依賴自由貿易體系，并且在國民經濟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以金融業(yè)為例，在全球外匯交易市場上，英國首都倫敦作為全球三大外匯交易中心之一，其外匯交易市場份額遙遙領先于其他外匯交易中心。進入21世紀以來，英國金融服務貿易順差逐年上升，占英國總體服務貿易順差的年均比重在60%以上。[12]作為英國服務貿易順差的最大來源，金融服務業(yè)高度依賴自由開放的國際自由貿易體系。因此，英國在維護全球自由貿易體系這一問題上與美國的立場存在根本差異，其將在世界貿易組織改革新一輪談判中采取維護自由貿易原則的立場。英國前首相特雷莎·梅就曾指出，英國在未來全球商業(yè)領域中一定會再次引領世界商業(yè)發(fā)展的方向，大力推動貿易自由化，以專業(yè)務實、自由開放的精神繼續(xù)領導世界經濟的發(fā)展方向。[13]

基于軟實力優(yōu)勢的亞太戰(zhàn)略

根據(jù)美國南加州大學外交研究中心發(fā)布的《2019年度全球軟實力研究報告》，英國的文化軟實力仍然位居全球第一，并在全球參與度、文化影響力、教育影響力和數(shù)字化影響力等方面具有獨特優(yōu)勢。[14] 二戰(zhàn)后，面對綜合國力連年下降的趨勢，英國政府有意識地發(fā)揮英國文化的影響力，取得了良好效果。后“脫歐”時代的英國將繼續(xù)秉持這種行之有效的外交策略，依托軟實力優(yōu)勢，在亞太地區(qū)擴大自身影響力。

一是構建四國政治經濟聯(lián)盟（CANZUK）。這一構想是英國基于文化軟實力優(yōu)勢的政治選擇，試圖在“脫歐”后與加拿大、新西蘭和澳大利亞構建起政治、經濟、人口流動、司法體系等領域的全面合作機制。進入21世紀，日益便捷的交通加速了英、澳、新、加四國的人口與貨物流通。然而，受制于英國以前是歐盟成員國的因素，四國之間無法就進一步的國際交流合作達成正式協(xié)議。2020年，澳大利亞與新西蘭有望成為第一批與英國簽訂自貿協(xié)議的國家，人口自由流動將有可能寫入?yún)f(xié)議之中。這些國家在法律體系、政治體系、立法機制與投資貿易規(guī)則等領域都與英國有一定相似性，并且文化基礎高度一致、經濟產業(yè)互補性強，這是四國未來構建全方位政治經濟聯(lián)盟的必要條件。[15] 據(jù)調查，82%的新西蘭人、76%的加拿大人、73%的澳大利亞人與68%的英國人對四國進一步加強全方位合作表示支持。[16]

2020年1月31日，英國正式“脫歐”，結束了長達47年的歐盟成員國身份，并開啟了為期一年的“ 脫歐” 過渡期。2月1日，英國迎來正式“脫歐”的第一天。圖為在英國東南部距離歐洲大陸最近的港口城市多佛拍攝的多佛港。

二是深化與印度的雙邊合作。自殖民時代起，英國就在印度建立了廣泛深入的文化影響力并延續(xù)至今。英國特別重視與印度在教育、文化與科研等領域的合作，先后建立英印教育論壇和制定英印教育與科研推動計劃。根據(jù)該計劃，到2020年英國將累計選派25000名留學生赴印度交流學習。2018年，英印兩國在英聯(lián)邦會議期間，承諾要加強在科技、投資、金融與貿易領域的合作，雙方先后建立了英印科技聯(lián)盟、英印投資與金融科技合作對話機制、多邊英印貿易對話機制等一系列常態(tài)對話合作平臺。在投資領域，英國是印度第四大外國投資來源國，印度一直位列英國海外投資來源國的第三位，在英印度公司為英國創(chuàng)造了多達11萬個就業(yè)崗位。此外，近年來英印兩國在科技領域合作增長迅速，雙方在太陽能產業(yè)、應對抗生素耐藥性問題等領域的合作尤為突出。[17]

強化中英黃金時代的合作關系

后“脫歐”時代的英國外交如果沒有良好的中英雙邊關系作為基礎，是不可想象的。中國是歐盟、美國之后英國的第三大貿易伙伴，拓展中國市場是英國商界無法拒絕的未來。2015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英國進行國事訪問，中英雙方就共同致力于構建面向21世紀全球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達成共識，從而開啟持久、開放、共贏的中英關系“黃金時代”。然而，受“脫歐”事件影響，英國政局一直處于動蕩不安之中，嚴重影響了中英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深入發(fā)展。進入后“脫歐”時代的英國失去歐洲統(tǒng)一市場與歐洲關稅同盟的成員國地位，必定要在全球范圍內極力拓展經貿合作以求對沖“脫歐”帶來的經濟損失。因此，強化與中國的經貿合作關系，對英國而言意義重大。

第一，中英經貿領域優(yōu)勢互補明顯。中英在貨物貿易、服務貿易、產能合作、節(jié)能環(huán)保、電子商務等眾多領域存在明顯的互補優(yōu)勢。2019年，中英經貿合作取得豐碩成果，雙邊貨物貿易額超過860億美元，比10年前翻了一倍有余。同時，中英雙向投資穩(wěn)定增長，英國已成為中國在歐盟最大的投資目的地，英國也是中國在歐盟的第二大外資來源地。中英雙方相向而行，開展中英自由貿易協(xié)定談判，對于英國走出“脫歐”導致的經濟下滑局面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18]

第二，加強中英金融服務領域合作對雙方具有戰(zhàn)略意義。人民幣國際化是中國進一步深度融入國際社會、參與國際競爭的重要舉措，而英國在金融服務領域的優(yōu)勢明顯。“滬倫通”啟動開創(chuàng)了中國與歐洲資本市場互聯(lián)互通的先河。2019年11月，英國人民幣清算行累計清算人民幣總量突破40萬億元，成為全球第二大人民幣離岸清算中心和第一大人民幣離岸外匯交易中心。同時，英國在國際金融領域具有豐富的人才資源與一流的服務水準，中英雙方基于既有合作成果進一步加強國際貨幣業(yè)務與金融投資業(yè)務的合作是完全可以期待的。[19]

第三，中英在基礎設施建設領域合作前景十分光明。“脫歐”后，英國政府將加大在能源交通領域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進而推動經濟發(fā)展。2020年2月13日，英國核監(jiān)管辦公室（ONR）對外宣布，中國三代核電技術“華龍一號”通用設計審查順利完成第三階段，同意進入最后階段——第四階段審查，這標志著華龍一號落地英國又向前邁出了關鍵一步。同時，中英在欣克利角C項目、布拉德維爾B項目、塞斯維爾C項目等核電項目建設領域的合作前景可期。在未來英國高鐵2號線項目建設中，中國的資金實力與高鐵技術完全有機會保障中國公司參與項目競標。[20]

第四，中英在綠色環(huán)保領域合作潛力巨大。在2019年6月第十次中英經濟財金對話期間，兩國就綠色金融達成了多項重要共識。2020年，中英計劃分別舉辦《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會議和《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二十六次締約方會議。這兩次會議將為雙方進一步加強應對氣候變化、環(huán)境保護、野生動植物保護等方面合作提供寶貴機遇。

第五，中英在國際開放合作領域具有廣泛的共同利益。中英是“一帶一路”建設天然合作伙伴。英國的經驗、智慧、創(chuàng)意、服務與中國的模式、資金、基建、市場化能力能夠實現(xiàn)優(yōu)勢互補、共同發(fā)展。雙方可在“一帶一路”框架下，大力拓展基礎設施、創(chuàng)意創(chuàng)新、金融科技、銀行保險、第三方市場等領域的合作。中英都是經濟全球化的受益者，也是自由貿易的踐行者和捍衛(wèi)者。面對“逆全球化”挑戰(zhàn)，中英雙方都堅持開放合作、維護自由貿易、反對保護主義，具有廣泛的共同利益。[21]

總體而言，后“脫歐”時代的英國將會在全球范圍內加緊實施“全球英國”外交戰(zhàn)略，這是其對沖“脫歐”負面影響的不二選擇。觀察過去兩年英國在世界各地的外交舉措，不難發(fā)現(xiàn)“全球英國”已經成為主導當前英國外交的核心戰(zhàn)略。然而，鑒于當前世界政治經濟格局處于極為復雜的重大轉型期，“全球英國”戰(zhàn)略能在多大程度上提高英國的國際地位仍有待觀察。

（第一作者系上海政法學院語言文化學院副教授;第二作者系上海外國語大學英國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

（責任編輯：甘沖）

[1] House of Commons Foreign Affairs Committee， “Global Britain， Sixth Report of Session 2017-2019”， http：//data.parliament.uk/writtenevidence/committeeevidence.svc/evidencedocument/international-relations-committee/foreign-policy-in-changed-world-conditions/written/79900.html.

[2] B. Johnson， “Beyond Brexit： A Global Britain”， 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beyond-brexit-a-global-britain.

[3] The Foreign Secretary， “Speech to the Conservative Party Conference”， https：//brexitcentral.com/boris-johnson-speech-conservative-party-conference/.

[4] 同[1]。

[5] “The UKs approach to trade negotiations with the US”，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the-uks-approach-to-trade-negotiations-with-the-us.

[6] “MI5 head shrugs off risk to intelligence sharing from Huawei”，https：//www.ft.com/content/8bbb3d9e-3534-11ea-a6d3-9a26f8c3cba4.

[7] “Show UK alternative to Huawei technology， Johnson tells critics”， https：//www.chinadaily.com.cn/a/202001/16/WS5e1fc35ba31012821727159c.html.

[8]《英國防大臣：英國必須減少對美軍事依賴》，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9CaKrnKoQbx。

[9] “PM Speech in Greenwich”， https：//www.gov.uk/government/speeches/pm-speech-in-greenwich-3-february-2020.

[10] “PM Urges Major Economies To Go Carbon Neutral By 2050”， 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20/feb/03/pm-urges-major-economies-to-go-carbon-neutral-by-2050.

[11] 同[1]。

[12] 《英國金融業(yè)發(fā)展報告：歷史、趨勢與機遇》， https：//www.ukuni.net/zh-hans/articles。

[13] “The Prime Minister Speech at the London Financial City”， https：//static.rasset.ie/documents/news/theresa-may-speech.pdf.

[14] 《2018年全球軟實力研究報告》，https：//www.51offer.com/article/detail_93377.html。

[15] “The Time Is Ripe For A New Partner For UK”， https：//www.canzukinternational.com/2019/04/time.html.

[16] “CANZUK Comprehensive Trade Deal After Brexit”， https：//canzuk.net/canzuk-comprehensive-trade-deal-after-brexit/.

[17] “Indian-UK Bilateral Relations”， https：//www.hcilondon.gov.in/page/india-uk-relations/.

[18] 《劉曉明大使出席英國工商業(yè)聯(lián)合會2020年春季晚宴》， http：//www.chinese-embassy.org.uk/chn/dsxx/dshd/t1736955.htm。

[19] 同[14]。

[20] 《中法核能全球合作落子英國》，http：//news.bjx.com.cn/special/？id=637509。

[21] 《劉曉明大使在2020年“破冰者”新春晚宴上的主旨演講：<搶抓合作先機 實現(xiàn)更大突破>》，http：//www.chinese-embassy.org.uk/chn/dsxx/dshd/t173487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