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王

林華玉

清末，山東滕州聚鑫酒家老板王聚鑫得了頭疼病，一疼起來腦袋就像要炸開，自覺生不如死。他兒子王良才找了很多醫(yī)生，開了一服又一服的藥，喝了卻沒有什么效果，看著父親痛苦的樣子，王良才焦急萬分。

王良才聽說離滕州不遠(yuǎn)的微山縣有一個名叫胡華雀的大夫，有起死回生之醫(yī)術(shù)，號稱當(dāng)世華佗，就趕緊騎馬去請。胡華雀就跟著王良才去了他家，給王聚鑫診了診脈，說：“你這病說重也重，說輕也輕?！蓖趿疾琶枺骸斑€請胡神醫(yī)明示！”胡華雀說：“這病吧，一般藥材治不了，除非……”王良才說：“就是用長白山的千年野山參，就是傾家蕩產(chǎn)我也得給父親買來。”胡華雀說：“王公子孝心可嘉，那千年野山參花重金可得，可我說的這味藥卻著實(shí)難尋?！焙A雀說，在距滕州數(shù)百里之外，有個日照縣，距離日照縣城西北十里，有一座太陽山，山高林茂，山上有一棵生長千年的野靈芝，這野靈芝乃千藥之王，有著起死回生的奇效，只有找到它，用整棵靈芝煎藥才能救王聚鑫的命。

也巧了，王良才的姥姥家就在日照縣，對于太陽山，王良才也不陌生，小時候，他和小伙伴去了也不是一次兩次，而且有一次，他還救了一只小獼猴。

那是一個夏日，王良才獨(dú)自一人進(jìn)山，在一片野梨樹林子附近，王良才忽然就聽到前邊傳來一陣吱吱的尖叫聲，他隨身帶著一把砍刀，可用來開路和防身，他抄起砍刀慢慢地朝前邊走。

一往前走，他知道剛才那聲音是咋回事了──一條成人胳膊粗細(xì)的大蛇正盤著一只額頭有一撮白毛的小獼猴，那小獼猴被大蛇纏的，都快變形了。旁邊有兩只大猴子，估計是小獼猴的父母，正圍著大蛇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不時還用樹枝和石頭襲擊大蛇，估計是想讓大蛇放開它們的孩子，但大蛇卻絲毫不為所動。

王良才趕緊上前，舉起砍刀砍向大蛇的尾巴。大蛇的尾巴被砍掉，鮮血噴涌而出，大蛇疼痛難忍，趕緊放開小猴子，轉(zhuǎn)而攻擊王良才。王良才早有準(zhǔn)備，在大蛇朝自己撲過來的那一瞬間，砍刀已經(jīng)奔大蛇的腦袋而去，大蛇的腦袋被砍掉了半邊，眼見著活不成了。

兩只大猴子見狀趕緊上前，其中一只抱起小猴子。好在小猴子被纏時間并不長，大約一刻鐘后，它的身體恢復(fù)如初。大猴子歡喜雀躍，讓小猴子騎到自己的背上，一家三口迅速地爬上一棵樹，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王良才聽罷有些犯愁，說：“那太陽山綿延上百里，誰知道靈芝王在什么地方呀？”胡大夫說：“那就要看你和你爹的造化了。”王良才送走了胡大夫，就讓家人給準(zhǔn)備馬匹、干糧，王聚鑫問：“兒啊，你真的要去太陽山？”王良才點(diǎn)點(diǎn)頭。王聚鑫說：“那太陽山山高林茂不說，山中還多有豺狼，再說那靈芝王也是可遇不可尋，為父不想讓你冒險?！蓖趿疾虐参苛送蹙埚螏拙?，第二天一大早還是騎上馬兒就啟程了。

經(jīng)過數(shù)日趕路，王良才終于到了太陽山下，他把馬匹寄養(yǎng)在山下一戶人家，帶著砍刀、繩索等物就進(jìn)了山。他在山里轉(zhuǎn)悠了整整五天，靈芝倒是見了不少，可都是些尋常之物，連靈芝王的影子都沒見著。眼見著干糧即將吃光，王良才不由得心灰意冷，心想這樣找下去就像大海撈針，三年五載都不見得能找到，那時，估計父親早疼死了，還不如另想辦法。這么一想，王良才就準(zhǔn)備下山回家了。

王良才往山外走，在路上，他遇到了一個采藥的老人，他朝老人施了一禮，問：“老伯，你可知道這山里有一棵千年靈芝王嗎？”怕老人不告訴他，他說了自己此舉是為了救父。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知道?！蓖趿疾糯笙策^望，說：“還請老伯指點(diǎn)?！崩先苏f：“那棵靈芝王就在后山的那片懸崖峭壁中間，采藥人也都知道它的價值，都想把它采到手，但卻沒有一個人成功，還摔死了好幾個人?！蓖趿疾艈枮樯叮先苏f：“我還是帶你去看看吧?！?/p>

老人帶著王良才來到那處懸崖下方，但見那懸崖足有十幾丈高。懸崖正中，有一棵靈芝，靈芝不大，只有茶碗碗口大小，幸好它是紅彤彤的，不然不注意看，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王良才不禁有些懷疑：“老伯，這靈芝這么小，怎么會是千年靈芝？”老人呵呵一笑，說：“這靈芝不似其他靈芝，采朽木之精華成長，這靈芝是萃天地之靈氣，采日月之精華而長，自然不同于一般靈芝了?！蓖趿疾趴戳丝茨庆`芝所處位置，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果真如老人所言，那懸崖并不像其他懸崖一刀切下來，而是層次分明，靈芝正在第二層的位置。它的上方第一層巖石，凸出了足有六尺，即便人順著繩子下來，也沒地方落腳。

老人說：“我看你還是打消念頭吧?！崩先俗吡耍趿疾趴粗强渺`芝，犯了愁，找不到靈芝，心中無奈，這找到了靈芝，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取不下來，王良才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在糾結(jié)之際，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吱吱的叫聲，王良才抬頭一看，卻是一只獼猴。那獼猴腦袋上有一撮白毛，這不正是自己那年救下的那只獼猴嗎？

獼猴好像也記起了往事，它從樹上爬下來，一下子跳到了王良才的肩膀上。王良才用手撫摸了一下獼猴的臉，說：“幾年沒見，你都長大了。”獼猴也學(xué)著王良才的樣子，用手撫摸王良才的臉頰，好像也在說：“你也這么大了?！?/p>

王良才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人到不了懸崖峭壁，獼猴卻可以啊，于是，他指著那棵靈芝，說：“猴兒，你能不能給我取下來？”獼猴好像是聽懂了，還吱吱地叫了好幾聲。

王良才帶著獼猴爬到山頂，在山洞的上方找到一棵大松樹，將繩子一端拴在上面，另一端放了下來，但見那獼猴順著繩子就往下攀爬，不一會兒，就到了靈芝附近。獼猴把左手伸向靈芝，卻夠不著，它又用腳鉤住繩索，用雙手去夠靈芝，還是夠不著，獼猴急得抓耳撓腮，吱吱亂叫。

王良才心說，這如此靈活的獼猴都夠不著那靈芝，難怪這么多年沒有人能夠如愿。正在他著急之際，那獼猴忽然將繩子蕩了一下，接著又是一下，就在繩子向靈芝那邊悠的時候，獼猴一把抓住了靈芝，將它采了下來。

獼猴帶著靈芝爬上了懸崖，交到王良才手上，王良才感動不已，說：“猴兒呀，猴兒，你救了我父親的命，讓我怎么報答你，要不，你跟著我回家，我給你養(yǎng)老吧。”人家獼猴卻不領(lǐng)他這份情，吱吱地跑遠(yuǎn)了。

王良才帶著靈芝下了山，他經(jīng)過一個村子，卻聽到村子里哭聲連天，進(jìn)去一問，才知道，原來，縣城暴發(fā)了瘟疫，這瘟疫特別厲害，染病的人身上長滿了金錢大的霉斑，有的重病號身上霉斑潰爛了，就在痛苦中死去。日照知縣將全城的郎中都集中起來，商量對策，郎中們都沒有見過這種瘟疫，束手無策，且有的郎中也患上瘟疫，死去了。

王良才想起胡大夫說的話：千年靈芝，又名還魂草，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他就帶著靈芝去了日照縣衙，找到知縣，說要用千年靈芝救助縣民。日照知縣得知他采藥是為了救父，大感意外，問：“你不用它救父了？你父親命在旦夕呀！”王良才說：“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教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即便今日我父親在這兒，他也一定會這么做的。”

知縣大受感動，他命人找了數(shù)口大鍋，將靈芝掰碎了，放進(jìn)鍋里煮，煮好后，召集災(zāi)民前來，讓每位災(zāi)民喝上一小碗。見災(zāi)民們得了救，王良才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接著他腳下一軟，癱倒在地，淚流滿面，他是為救不了父親而悲傷啊。

王良才失魂落魄地回到老家，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胡華雀的回春藥鋪。胡華雀見到他，問：“王公子，千年靈芝找到?jīng)]有？”王良才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問：“胡大夫，你還有沒有其他藥方，能救我父親？”胡大夫說：“有。” 見王良才大感意外的樣子，胡華雀說：“其實(shí)，對我來說，你父親的病不是什么疑難病癥，我一服藥就可以治愈，可我卻不想讓他好起來?！?/p>

原來，二十年前，王聚鑫就開著酒樓，有一天，有一個衣著襤褸的婦人帶著她年幼的兒子前來討飯，那天，酒樓的生意特別好，王聚鑫手下的店小二正累得心里窩火，就把娘倆推出了酒樓，婦人一個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碗也摔碎了，婦人的兒子一見母親被欺負(fù)，上去就要和店小二拼命，卻被店小二飛起一腳，踢出了老遠(yuǎn)。

婦人跑過去，扶起小孩子，淚流滿面，這小孩卻沒有哭，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看著聚鑫酒樓的牌子，恨恨地發(fā)誓：“這個屈辱，我一定要報?！?/p>

小孩子后來去了微山縣，跟著一位醫(yī)生當(dāng)學(xué)徒，那位醫(yī)生只有一個女兒，見小孩子勤快肯學(xué)，待他長到十八歲，就把女兒許配給了他，醫(yī)生百年后，小孩子就繼承了他的藥鋪。

胡華雀講完，又說：“也許你猜到了，我就是那個小孩子，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復(fù)仇，卻一直沒得到機(jī)會，這次聽說你父親得了重病，我去一看，并不是致命的病，我能治，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報仇的機(jī)會，哪能放過？于是我故意說只有那千年靈芝能治療他的病，為的就是讓你父親多受一點(diǎn)罪，沒想到你還真的找到了那棵靈芝，更沒想到的是，你為了救災(zāi)民，竟然把那么珍貴的靈芝都奉獻(xiàn)出去了?！?/p>

王良才說：“您說的那事，我父親告訴過我，那天因為客人太多，他在后廚幫著忙活，是后來才知道此事的，他當(dāng)時就把那個店小二給辭退了，還派人到處找討飯的母子倆，卻沒有找到?！焙A雀大感意外，說：“看來我冤枉他老人家了?！?/p>

胡華雀馬上和王良才一起，去了王家，并親自給王聚鑫煎藥，只喝了一服，王聚鑫就痊愈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