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田卯金隱大地

田豐

本文題目中的“卯田”指留氏；“卯金”指劉（劉）氏；“大地”二字，并非泛稱，而是特定的地名，指今華安縣仙都鎮(zhèn)大地村。古代，此地原是畬民活動區(qū)域，兩晉之際的“永嘉之亂”，中原士族南遷，史稱衣冠南渡，是歷史上河洛民系大批遷徙江南的一次移民潮。大地村是中原漢民聚族而居形成的自然村落，傳說許火爐率族群來此，火燒尾埔?guī)r，劈濠建寨。經(jīng)過屢次的天災(zāi)人禍，許多族群聚散離合，自然村落幾度興廢沉浮。到元末明初，分別有劉、張、李、蔣等姓氏的族群，遷居于此。這四姓的族群也各自建有村寨，形成聞名遐邇的村寨群，古稱大寨，至今人們?nèi)砸源笳Q呼大地村。

眾所周知，大地村有名揚世界的福建土樓之王——二宜樓。該樓為蔣氏族人建造，大地蔣氏，來自漳州郡城北郊大（岱）山村，元末，蔣景明、景容兩兄弟投靠姐夫劉十三郎，為大地蔣氏開基祖。劉十三郎即大地劉氏開基祖，據(jù)大地村傳世的《劉氏家譜》記載：“隆漢公，號萬四郎，原住金陵，至宋淳祐年間（1241-1252）來尹龍巖，遂圖南種德，從而居焉。萬四郎之胤十三郎，復(fù)卜居龍溪縣二十五都宜招大地（即今華安縣仙都鎮(zhèn)大地村）?！眲⑹蛇x擇已廢棄的許寨為落腳點，進(jìn)行修葺加固，寨墻依巖丘山勢而建，成葫蘆形，當(dāng)?shù)胤Q匏仔寨。寨門仿甕城修成雙重門洞，寨內(nèi)鑿深井，建筑群成整齊三列分布，每列前鋪卵石通道，沿環(huán)狀寨墻鋪卵石通道，與三條橫向通道首尾互通，形成縱橫暢通的寨內(nèi)街，全寨建筑群井然有序，至今寨內(nèi)仍有幾十戶村民居住。

劉十三郎傳至八世劉淡，字味玄，是一位壽星，活了九十三歲，一生尊神敬賢，樂善好施。特別是捐獻(xiàn)一大批義田，這些義田，一來用以減輕族人的徭役重負(fù)；二來確保宗祠祭祖儀式有序舉辦；三來為培養(yǎng)教育族群子弟提供物資保障。被稱為仁、禮、義三善并舉，為族群所稱頌。明崇禎十七年（1644），劉氏后人將此事跡刻碑傳世，碑現(xiàn)嵌于劉氏宗祠墻上。碑題“皇明劉味玄公義田記”，碑文開篇即提及一條重大信息，即五代時期漳州刺史留從愿的陵墓就在大地村。

據(jù)方志記載，五代末期，留氏兄弟割據(jù)閩國，直接控制漳泉州縣。留從愿，領(lǐng)漳州刺史。其弟留從效，是清源軍節(jié)度使。又據(jù)《清源留氏族譜》記載：“從愿，字元善，守漳州刺史。因官別墅龍溪縣，娶方氏，敕葬龍溪縣廿五都豐樂里宜焦（招）村下艮堡，戌辰向?！币陨媳呐c清源留氏族譜記載完全一致。

留氏在閩地屬小姓，但由于從愿、從效兩兄弟的顯赫歷史地位，留氏被視為望族之列。除此之外，留氏的起源頗富傳奇色彩，傳說堯帝攜袁妃登高山視察洪水，望見太陽列隊而行，袁妃隨即有孕，嬰兒降生七天，左手拳縮不展，堯帝口含清水噴之，嬰兒手掌伸開后，只見掌心有“戴卯懸系，重田居中”八字。堯帝以此拆字，說：“一田在卯下為留字，一田在系上為累字。天降此子，蕃我苗裔，宜以留為姓，以累為名。我雖伊祈氏，可稱此子為留累侯?！绷衾蹫榱羰鲜甲?，其封地豐縣后稱留國，以彭城為都，留氏和劉氏都是以彭城為郡望。

唐代留鐘入閩為官，定居晉江（今泉州）開元寺邊，留鐘是入閩留氏始祖，生兩子：長留伽、次留侃。兄弟倆喜愛山林，遷居永春昭善里桃林鄉(xiāng)留安社（今永春縣桃林鎮(zhèn)留安村）。傳八世到從愿 、從效，從愿赴任漳州刺史，定居龍溪，傳至九世觀祖，時值北宋末年，兵荒馬亂，觀祖舉家遷往龍巖縣九龍鄉(xiāng)永福里留柄社（今漳平縣永福鎮(zhèn)藍(lán)田村劉柄社）。觀祖長子留浚，于宋宣和三年（1121）特奏名進(jìn)士。

《清源留氏族譜》中多處記載留從愿赴任漳州刺史，為漳州留氏始祖，定居龍溪，稱漳州房，太傅派。族譜還清晰記錄漳州房后裔觀祖從龍溪二十五都宜招保大地村遷往龍巖九龍鄉(xiāng)永福里留安村（今漳平縣）。在觀祖遷出地，即今華安縣仙都鎮(zhèn)大地村的劉氏宗祠內(nèi)碑記中，有“始祖守漳州刺史諱從愿公”的尊稱，兩相對照，大地村原為留氏聚居地已確定無疑了。問題是，卯田留，如何成了卯金劉（劉）？這得從留氏族譜中的記錄說起，兩者的關(guān)系隱藏一個外姓人罕知的一個家族故事。

據(jù)《清源留氏族譜》記載，永春留氏后裔天祿，官任泉州錄事參軍，在宋亡元興之際，為表示對宋王朝的忠誠，棄官歸隱，改留為劉。并立下遺囑：“忝任錄事參軍，適宋社傾頹，胡元入主。深愧才微力薄，不能匡復(fù)家國，又不忍屈節(jié)以事新朝。由是，棄官歸梓，現(xiàn)改姓為劉。所愿子孫屬守遺訓(xùn)，惟孝惟忠，毋忘乃祖卯田卯金，原屬共宋，是所至囑。”由此，留氏一派改為劉姓。

至于大地村的劉姓，是不是留氏改劉姓的后裔，似乎是一個未解之謎。其實，問題早已有了答案。大地劉氏宗祠明碑中明確尊奉留從愿為始祖，而且，立碑時留從愿的陵墓還完好保存，可推斷大地劉氏與留從愿有祖緣關(guān)系。方志記載也進(jìn)一步證實碑文內(nèi)容，據(jù)《福建通志·卷四十三》記載：“五代南州刺史留從愿墓，在二十五都宜招保?！保頁?jù)清乾隆《龍溪縣志·卷十一》記載：“漳州刺史留從愿墓，在二十五都宜招保?！?/p>

遺憾的是，時至今日，留從愿的陵墓竟無跡可尋。在現(xiàn)場詢訪中，聽村里老人介紹，大地村有個小角落，老地名是劉安，現(xiàn)在誤寫成樓安，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據(jù)《清源留氏族譜》記載，當(dāng)年，留伽、留侃兄弟倆，因喜好游山玩水，便選中永春昭善里桃林建置莊園，常常悠游其間，后干脆舉家遷往定居，人稱留灣，后口口相傳而漸走調(diào)，說成留垵。大地村村老說的劉安，很可能是留安，而且這個安字，應(yīng)加個提土旁，即垵字。方言中，安、垵與灣發(fā)音相近，常?；煊谩Ｅc此類推，大地村小地名樓安，極有可能是從原本的留垵，一訛而劉安，再訛而為樓安。

綜合以上列舉的歷史文獻(xiàn)記載，留氏漳州房，也就是漳州刺史留從愿家族的遷徙脈絡(luò)初具雛形。五代末，留從愿從永春來漳州任刺史，族群定居龍溪縣二十五都宜招保大地村，傳至九世留觀祖，舉家遷龍巖縣九龍鄉(xiāng)永福里留柄村。留氏在漳州的祖居地，龍溪縣二十五都宜招保大地村，于元末遷來一支劉氏族群，雖然這支劉氏族群和永春、龍巖的留氏之間的關(guān)系尚待考證，但是，這支劉氏的先人尊奉留從愿為始祖，這是無庸置疑的。不管還有多少未解之謎，有兩個重要事實是明確的：一是留從愿的陵墓就在大地村境內(nèi)；二是大地村的劉氏尊奉留從愿為始祖。

大地村蘊含豐富悠久的人文積淀，應(yīng)充分挖掘提煉，如古村落中的村寨（山寨）、留從愿的陵墓等人文故跡，就像礦藏一樣，積蓄強大的能量。假設(shè)尋找到留從愿的陵墓，對遍布海內(nèi)外留氏宗親來說，是件大好事。據(jù)《清源留氏族譜》記載，留從效的子嗣都是從其兄長從愿兒子中過繼的，從這一意義上說，找到留從愿的陵墓，就是找到漳泉留氏的祖源地，將會是吸引海內(nèi)外留氏宗親朝覲一方圣地，其影響力之大將遠(yuǎn)遠(yuǎn)超出人們的預(yù)料。這對大地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遇，也是利己利人的好事，期待大地人慎終追遠(yuǎn)，深入挖掘，理性開發(fā)，使這一潛在的文化資源發(fā)揮出其應(yīng)有的能量，有望為世遺品牌土樓游增添新的亮點，增加含金量，并以血緣宗親文化、地方歷史文化帶動人流、信息流，最終促進(jìn)區(qū)域整體發(fā)展，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