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圣的反差萌

吳佳穎

提及杜甫，必有言其人憂國憂民，其詩沉郁頓挫，多年來杜甫的形象似乎總是被“詩圣”這一名號標(biāo)簽化，但當(dāng)你深入了解其人其詩，真正知其全貌，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不羈、可愛、溫柔、真摯的內(nèi)心世界，會發(fā)現(xiàn)他除去憂國憂民之外的反差萌人生。

恣意漫游，無拘無束

開元二十四年，杜甫應(yīng)試落第，旋即開啟了他恣意放浪的漫游生活，這一時期的他沒有過多的顧慮與牽掛，未經(jīng)過多仕途的坎坷，未見過多百姓的疾苦，此時的杜甫充滿了青年人的自命不凡與豪情壯志，既有審視民生、嫉惡如仇，亦有吟詩看劍、及時行樂。

其詩《壯游》中曾寫到他的漫游生活“放蕩齊趙間，裘馬頗清狂。春歌叢臺上，冬獵青丘旁。呼鷹皂櫪林，逐獸云雪岡，射飛曾縱鞚，引臂落鹙鶬?！痹诼纹陂g盡情地放歌與游樂，好似初試飛翔的雛鷹，無羈無絆，壯游于天地間，懷揣著對未來初生的期待與向往，充滿了無限快意與曠達(dá)。在《夜宴左氏莊》中，杜甫寫到“風(fēng)林纖月落，衣露凈琴張。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檢書燒燭短，看劍引杯長。詩罷聞吳詠，扁舟意不忘。”風(fēng)林月落，暗水流花，宴會上大家彈琴、看劍、飲酒、吟詩、泛舟，一幅豐富生動的夜宴圖景被詩人勾勒呈現(xiàn)于我們眼前。從此詩中看詩人杜甫，褪去了以往我們腦海中憂愁苦澀的形象，一個富有閑情雅致的青年形象躍然紙上。杜甫寫其漫游時期的詩雖不多，但足以看出一位與“詩圣”標(biāo)簽并不完全相符的汪洋恣肆、放縱不羈的詩人形象。

熱愛生活，仁人愛物

在杜甫的詩中也有許多描寫日常生活的詩篇，這些詩較為集中地出現(xiàn)在杜甫漂泊西南時期，那時在浣花溪旁的草堂生活，雖依舊是艱苦，但有妻兒在側(cè)，有草堂可歸，較之多年的宦海沉浮與疾苦經(jīng)歷，已是得之不易，已是難得的閑適與安逸。

上元元年夏天，杜甫在成都草堂寫下《江村》一詩，詩中寫到抱村而流的清江、幽靜舒適的鄉(xiāng)村，寫到堂上燕、水中鷗，還有妻子下棋、稚子敲鉤，儼然一種平凡農(nóng)戶恬靜幸福的生活，詩的最后一聯(lián)“多病所須唯藥物，微軀此外更何求？”足以見詩人此時知足常樂的心態(tài)，平平淡淡，樂得清閑?！犊椭痢芬辉姌O具生活氣息，草堂周邊山清水秀，還有群鷗日日徘徊，家中雖無山珍海味，但也歡迎客人來到這里小酌一杯酒、品味家常菜，家中的大門永遠(yuǎn)為到來之人敞開。“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馀杯?！币宦?lián)可見詩人對于客至的欣喜與熱情，與翁對飲，便將所有的煩惱拋之腦后。

掛念妻兒，細(xì)膩溫潤

杜甫在詩中常提及他的妻子兒女，也常會憶起他的弟弟、妹妹等親人，每當(dāng)在詩中讀到杜甫提及他的親人，無論詩本身是怎樣的風(fēng)格和內(nèi)容，都會感到文字陡然變得溫柔起來，仿佛能透過詩句看到詩人此時柔情似水的雙眼，這尤其表現(xiàn)在他提起妻兒之時，也許，當(dāng)詩人困于宦海之時，每每想起他們，便是一種慰藉。

杜甫與其妻子楊怡感情很好，雖然生活過的艱辛，但這并不影響二人相互扶持、恩愛有加，而在我看來，杜甫對其妻兒的感情中多少是有些愧疚之情的，楊怡的出身不算差，但嫁于杜甫后卻是共苦多于同甘，其兒女更是從小生活在漂泊不定的環(huán)境里，作為丈夫和父親的他必然會對不能給他們帶來安穩(wěn)的日子而感到愧疚，這種愧疚轉(zhuǎn)變成了他對與妻兒相處時光的格外珍惜與渴望，在短暫的相處時光中盡他的所能做一個合格的丈夫與父親?！对乱埂分小斑b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睂懫拮釉卩~州對自己的思念，亦是詩人自己身在長安對妻兒的關(guān)懷與掛念。以及《進艇》中寫“晝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薄督濉分袑憽袄掀蕻嫾垶槠寰?，稚子敲針作釣鉤?！痹娙送嗜ピ谕獯蚱吹囊簧砥v，回到家中陪妻兒泛舟、戲水、下棋、垂釣，沒有官場的爾虞我詐，沒有滿目的民生疾苦，有的只是普通人家的平平淡淡、吵吵鬧鬧，在妻兒面前他可以卸下一身的盔甲，做一個有軟肋的人。

樂于交友，真誠待人

杜甫有許多與他意氣相投、志同道合之交，在朋友面前的杜甫推心置腹、率真自然，他與李白、高適、鄭虔、岑參、裴迪、嚴(yán)武等人都有過密切的來往，尤其是杜甫與李白的友情一直為世人津津樂道。

杜甫在多首詩中都提到過李白，字里行間也都流露出他對李白的欣賞與贊美，二人之間也有贈答詩留存于世。他們一同尋仙問道、談詩論文，意氣相投也惺惺相惜，二人一起度過了一段“醉眠秋共波，攜手同日行?！钡臑t灑快意生活。兩人在魯郡分別時杜甫寫下《贈李白》一詩相贈“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币院喚氀哉Z表達(dá)對自己與李白同在仕途失意、懷才不遇的憤懣不平，二人對彼此關(guān)懷備至、惺惺相惜。在《春日憶李白》一詩中杜甫直抒胸臆，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币源藖硎①澙畎椎脑姼鑴?chuàng)作才能。詩歌最后一聯(lián)“何時一樽酒，重與細(xì)論文?！倍鸥χ苯颖磉_(dá)了對以往與李白一起漫游生活的懷念和對再次相聚飲酒賦詩的期待。上元二年杜甫在成都草堂之時作《不見》來表達(dá)自己對李白的懷念，那時的杜甫已多年沒有李白的消息，其深切掛念之心從題目“不見”便可略知一二，全詩表達(dá)了杜甫對李白一生狂放不羈高度贊賞，以及對李白因狂放得罪權(quán)貴、歷經(jīng)坎坷的心痛與憐愛，希望李白晚年能遠(yuǎn)離塵世喧囂，回歸故里，過一段舒心安逸的日子。杜甫在友人面前就是如此，從不掩飾自己的情感，純粹直率，真誠待人。

在讀杜甫時，可能是上一階段剛讀了李白的緣故，我腦海中總是無意識地將二人進行比較，此比較無關(guān)高低優(yōu)劣，只是說，杜甫與李白不同，二人在詩壇上的出現(xiàn)都是驚喜不錯，但李白在我看來更多的就是驚喜本身，不論其詩還是其人，他像是天空中劃過的一顆絢麗的流星，綻放在中國詩壇上。而杜甫較之李白更像是深埋的寶藏，當(dāng)你一步一步地走進杜甫，就好像是一點一點地在挖掘這塊未知的寶藏，你永遠(yuǎn)都想象不到，下一刻他會帶給你怎樣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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