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與“遇見”

紀君

摘 要：電視劇《遇見幸福》作為2019年廣電總局開展“優(yōu)秀電視劇百日展播活動”的首輪播出劇，表現(xiàn)了當代中年人在家庭責任、社會壓力下對于友情、愛情、親情的追求與抉擇，展現(xiàn)出一代人笑對挫折、勇逐幸福的積極態(tài)度。本文以此劇為例，從敘事學視角出發(fā)，結(jié)合劇中人物的塑造、情節(jié)的鋪展、意涵的延伸三個維度，探究此劇獨到的敘事特征與策略，提出電視劇對于中國夢個體化微觀呈現(xiàn)的重要意義，為中國電視劇更好地實現(xiàn)時代正能量的弘揚探尋經(jīng)驗啟示。

關(guān)鍵詞：《遇見幸福》;現(xiàn)實題材;敘事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7.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3-0118-03

電視劇《遇見幸?！肥?019年國家廣電總局為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遴選播出的86部優(yōu)秀劇目之一，由蔣欣、郭京飛、李光潔等實力演員聯(lián)袂領(lǐng)銜，作為首批播出劇在湖南衛(wèi)視和愛奇藝、騰訊視頻臺網(wǎng)同步播出。全劇聚焦中年人的情感和家庭生活，鮮活地勾勒出年齡、身份、個性不同的三代人、三組家庭，面對夢想、生活、感情時一致而共通的熱情與追尋?！队鲆娦腋！啡盎?、立體化地展現(xiàn)了大時代中國夢下的微觀中國式幸福，以共情化、生活化的敘事方式關(guān)照當下、聚焦現(xiàn)實，進行細致深刻的角色刻畫、時空交錯的劇情鋪展以及精神價值的追索升華，反映了新時代中國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樂觀奮斗的生動實踐。

一、形象雕刻——身份的抽離與重塑

電視劇的講述和情節(jié)的推進都需圍繞人物進行，思想主旨的體現(xiàn)更是以由人物展開的故事為基礎(chǔ)。如果說《小歡喜》聚焦的是青少年的成長教育問題，那么《遇見幸福》則將矛頭對準當下社會又一熱門話題——“中年危機”，故事主人公為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群體，故事緣起于他們生活、工作重壓下的恐慌、焦慮和彷徨處境。步入中年，本該是邁向人生正軌的穩(wěn)定階段，所謂四十不惑，即人到中年，在經(jīng)歷了一定生活磨礪后，年少輕狂的銳氣逐漸退卻，越發(fā)能想通和理解家庭生活、工作社會的挑戰(zhàn)與責任，面對現(xiàn)實跌宕變得更加沉穩(wěn)和從容，或曰“不惑”。然而該劇卻反其道而行之，給本應(yīng)“不惑”的中年期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在電視劇里，那份固有印象中屬于中年的沉穩(wěn)被依次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對在家庭、事業(yè)等多重壓力下不堪重負的“中年焦慮”的揭露和表達。

（一）人物的抽離

劇中主人公甄開放、歐陽嚴嚴和蕭晴三位“80后”發(fā)小，在生活的困境和壓力下，被迫跳脫原有穩(wěn)定安逸的舒適圈，進行不同層面的身體抽離。電視臺編導甄開放因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對家庭的關(guān)照，丈夫出軌后毅然選擇離婚成為單親媽媽，這是其婚姻身份的抽離;醫(yī)療器械推銷員歐陽嚴嚴雖名利雙收卻為了工作身心俱疲，最終在獲知同事得了肝癌后決定放棄工作，這是其事業(yè)身份的抽離;航空公司乘務(wù)長蕭晴的丈夫常駐劇組拍戲，兩人極少見面，女兒蕭春泥跟隨姥姥姥爺過著“留守兒童”式的生活，“喪偶式”婚姻以及由于家庭成員疏離所帶來的種種問題如女兒退學叛逆、丈夫疑似出軌等讓蕭晴幾度崩潰，這是其家庭身份的抽離。電視劇以這三位主人公的身份抽離甚至是退場為始，以退為進，將中年的幸福圖景全盤解構(gòu)，以沖突和碎片為開端，重新進行人物形象和身份的組合拼接。

（二）情感的重塑

首先，是人物友情的重塑。三人在童年時期本是形影不離、無話不談的摯友，卻在經(jīng)歷了30年的分離后變得陌生而隔閡，甚至在久違相遇時不愿多將一分時間花于彼此間的聚餐敘舊。但同時，他們也正在不約而同地經(jīng)歷著各自的中年變故：甄開放婚姻破裂，不得不放棄電視臺工作照顧女兒;歐陽嚴嚴辭去工作，因得不到家人理解而郁郁寡歡;蕭晴不支持女兒擅自退學去酒吧唱歌，面對叛逆期的女兒束手無策。在“中年危機”的同病相憐中，他們再度相遇，感同身受地撫慰彼此的無措恐慌，給予幫助支持，30年間冰凍抽離的友情被重新找回。

其次，是人物親情和愛情的重塑。包括甄開放與父親的父女情，歐陽嚴嚴與妻子的夫妻情，蕭晴與女兒的母女情等，雖然在故事的開頭，這三組家庭經(jīng)歷著各自的分裂和破碎，但在家庭成員的共同包容和努力下，家的概念被重新找回，人物間親情得以重塑。

最后，是人物事業(yè)觀的重塑。甄開放從電視臺編導到專車司機，再到成立自己的視頻工作室;歐陽嚴嚴從辭去高薪工作到求職無門再到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火鍋店;蕭晴從賣保險、炒股票，一心掙錢到申請地勤，回歸生活。三人對于事業(yè)的退場、入場，看似反復(fù)循環(huán)，卻暗含對于事業(yè)、家庭的重新認知以及個人事業(yè)觀的重塑。他們不再為了地位、名譽而放棄自我，從事著“拿命換錢”式的工作，而是更多關(guān)注自我理想，將事業(yè)與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有機融合。

《遇見幸?！吠ㄟ^對于人物角色的身份抽離和情感重塑，在退與進、破碎與凝和之間編織起整部劇的戲劇沖突和劇情波折，展現(xiàn)了三代中國人不同價值觀和精神生活的轉(zhuǎn)變歷程。

二、劇情鋪展——時空的交錯與推移

電視劇中，舊時光（童年記憶）、老地方（古城老家）的展現(xiàn)與當下的都市生活記錄交錯進行，劇中人物的友情線以及心理的對比變化在時空的交叉敘事中緊密粘合，表達了中年群體內(nèi)心期待與現(xiàn)實境況沖撞下的反思與叩問——“如果你知道，成年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還愿不愿意長大？”。

（一）時間穿插——“回憶”與“當下”

三位主人公童年的回憶敘事與當下的現(xiàn)狀敘述交叉開展，童年片段為角色成年后的性格刻畫埋下伏筆，也對角色的某些心理狀態(tài)、內(nèi)心抉擇進行了合理化闡釋。首先，劇中時間的穿插展示著時光遷移中的感情彌散、世事變遷。三人本是童年摯友，多年后相遇竟彼此一句話都不愿多說，童年的親近和當下的冷漠對比明顯;其次，回憶與現(xiàn)狀的交叉敘事也揭示出了斑斕璀璨的童年幻夢和一地雞毛的現(xiàn)實人生之間的懸殊差距。小時候懷揣主持人夢想的甄開放長大后雖進入了電視臺，卻只得做編導的職位。從小愛美，常偷偷化妝的蕭晴沒能實現(xiàn)模特夢而是當上了空姐。從小看重金錢，將賣廢品的錢偷偷藏在磚頭下的歐陽嚴嚴成年后雖成為業(yè)界精英歐陽總，卻在應(yīng)酬輾轉(zhuǎn)中早已疲憊不堪;最后，回憶與當下的交疊是對三人重拾友情的呼應(yīng)。三位發(fā)小共同面對生活困境，感同身受，在相互支持和鼓勵下追憶并找回舊時一同游戲、闖禍、彼此相伴的最簡單純粹的友誼。由此，情節(jié)推展中的友情線在穿插的時間敘事中得到完形和閉環(huán)。

（二） 空間交錯——“故鄉(xiāng)”與“他鄉(xiāng)”

三位主人公雖然都離開了古城老家，在首都成家立業(yè)，但童年的成長記憶卻悉數(shù)留在了古城里。電視劇敘事中，古城和北京兩個空間不斷交錯變化，古城代表成長印記、時光記憶，是有父母相伴的“安逸空間”;北京則代表家庭重任、社會壓力，是不得不獨自堅強生存的“焦慮世界”[1]。這一對比，在蕭晴、歐陽嚴嚴陪甄開放回老家的情節(jié)中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三人時隔多年相聚于家鄉(xiāng)，嚴嚴父母悉心料理一桌溫暖家宴，一向節(jié)儉的蕭晴父親花幾百元請三個孩子足療，以及三人重回兒時的學校、玩耍地等，空間的轉(zhuǎn)換，讓情節(jié)和敘事更為飽滿。在北京，他們被無數(shù)身份壓的透不過氣，他們要為了家庭而奮斗，要努力跟上社會的步伐;而在古城，他們卻可以暫時忘卻一切被迫承擔的社會標簽，成為父母眼中并未長大的孩童，去直面自我，無所忌憚地紓解內(nèi)心悲歡。對比充斥緊張焦慮的他鄉(xiāng)空間，故鄉(xiāng)是一份情緒的釋壓，這不僅表現(xiàn)在地理空間層面，更體現(xiàn)于人物心理空間之中。雖身居他鄉(xiāng)，故鄉(xiāng)空間卻永遠是人物心靈喘息的“避風港”之所在，是三人友情故事線的重要連接點，人物性格、情感故事的緣起，皆成形于那早已遠去但心靈中從未離開的故鄉(xiāng)空間[2]。

三、意涵延伸——價值的探索與追思

《遇見幸?！繁磉_了對時代和時代中奮斗個人的致敬，以“向陽而生，遇見幸?！睘楹诵睦砟?，展現(xiàn)著當代人樂觀生活的積極態(tài)度。

（一）生活本真的展現(xiàn)

生活從來就不是詩和遠方，而是沉浸在柴米油鹽之間的細碎日常。中年人半生打拼后迎來的看似兒女雙全、事業(yè)有成、家庭和滿的幸福表象背后，其實是一個個交織繁雜的生活糾葛。甄開放是工作中的女強人，但在家庭生活中卻顯得手足無措，不會用洗衣機、煎糊牛排甚至不懂女兒的飲食偏好;歐陽嚴嚴雖為業(yè)界精英，卻是成日應(yīng)酬加班甚至患上脂肪肝;高冷的“傲嬌公主”蕭晴與家人長期分居，在生病高燒時無人依靠只得自己硬撐……《遇見幸?！窂摹澳阄疑睢背霭l(fā)，全面、立體甚至略顯殘酷地展現(xiàn)了當代中年群體所面臨的婚姻危機、教育難題、事業(yè)危機、養(yǎng)老問題等多重困境。劇中三個角色本是傳統(tǒng)定義下的成功者，然而在拋開財富、地位之后，他們負擔著最重的家庭責任與精神壓力，他們所面臨的問題實際囊括了當下中年人生活的“主要矛盾”。由此便打通了觀眾觀劇體驗中的情感共鳴，讓觀眾在劇中人物的情感、生活經(jīng)歷的替代式體驗中審視自我，發(fā)覺生活本真和愛情、友情、親情的真諦。

（二）自我價值的追索

在當下高壓高速、充斥競爭的渦輪式社會生活中，中年群體正在無數(shù)標簽和附屬物中逐漸失去“自身”，喜怒哀樂也多半和孩子的教育、生活捆綁在一起。這一缺少對中年人生存困境關(guān)注的趨勢，在電視劇中可見一斑。在《小歡喜》《帶著爸爸去留學》中，中年人作為父母長輩存在，為子女的成長前途殫精竭慮;在《都挺好》《嘿老頭》中，中年群體作為兒女存在，為老人的贍養(yǎng)和陪伴問題憂心;在《我的前半生》中，中年男女以事業(yè)為主線，在激烈工作競爭中拼搏與沉浮。我們發(fā)現(xiàn)，不論是在現(xiàn)實生活還是在影視作品中，中年人的角色大多被簡化為了孩子的家長、老人的子女、老板的員工……他們因正值勞動力的頂峰期而不受社會關(guān)照，其自我價值的探尋也漸漸衰弱。這種自我意識的迷失所帶來的，正是中年人的集體焦慮，他們佯裝強大保護家中的老小“弱勢群體”，自身卻無以為靠?！队鲆娦腋！肪劢沟氖侵心耆后w本身，它宣揚的是對中年群體自我意識“贖回”的鼓勵，哪怕身兼數(shù)職，哪怕在多重生活和社會角色中輾轉(zhuǎn)，中年人依舊可以去追逐自己的人生和幸福。正如導演夢繼所言，此劇直擊中年危機，但并不是販賣焦慮，而是希望中年人的生活甜蜜一點。

（三）幸福感的探尋

電視劇以“遇見幸?！睘槊?，英文名為“When We Are Together”，可譯為“相聚之刻”。進一步理解全劇所想傳達的主旨意涵，既為“遇見幸福”，即人性本真的觀察醒發(fā)，人對于自我幸福感的把握和追尋;又為“遇見彼此”，即在親人、愛人、友人的彼此遇見相聚中凝練感情，正所謂“我們在一起，就是了不起”，實現(xiàn)集體幸福感的找回和重塑。電視劇所描繪的充滿困境挫折的現(xiàn)實主義硬殼下，鋪墊著柔軟而溫情的人文主義內(nèi)核[3]，它展現(xiàn)的既是三代人、三個家庭對待生活樂觀熱情的生活態(tài)度，也是宏大中國夢植根于中國式家庭而生發(fā)出的幸福日常，情節(jié)絲縷間將家國情懷娓娓于家庭情懷之中，潤物細無聲中顯露著時代大夢想中的小歡喜。

四、結(jié) 語

電視劇《遇見幸?！芬员划斚掠耙曌髌窂V泛忽略的中年群體為敘事對象，展現(xiàn)三個家庭在生活焦慮和社會壓力下從迷失、反思到探尋幸福的過程。三段微縮的中國式幸福生活片段，輻射了苦甜參半的人間篇章，滲透著整個民族、時代對于生活本真、幸福本義的探索和追問，表達了中國人對時代正能量和中國式夢想的不懈奮斗和追求。

參考文獻：

[1] 代小艷.略論電視劇《生逢燦爛的日子》開啟的年代劇空間[J].電影評介，2018（5）.

[2] 周春霞.京味電視劇的回憶空間與文化鄉(xiāng)愁[J].當代電視，2019（8）.

[3] 何瑋.論當代現(xiàn)實題材電視劇敘事的美學匠心[J].漢字文化，2019（8）.

[責任編輯：張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