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麗
《徒手攀巖》真實記錄了美國攀巖大師亞歷克斯·霍諾德,在2017年無輔助徒手攻克美國約塞米蒂國家公園3000英尺高的酋長石的全過程。該片將一位專業(yè)攀巖大師挑戰(zhàn)懸崖峭壁的經(jīng)歷搬上銀幕,引發(fā)了高度關(guān)注及敬佩。本文以空間鏡頭下該片對觀眾造成的視覺觸動為切入點,從鏡頭利用、視覺觸動等方面對影片中人物的塑造和敘事情節(jié)的推動進行闡述,以期能更好地傳遞出作者想要通過影片所表達的信息,展現(xiàn)其背后隱藏的精神歸宿和文化理念。
《徒手攀巖》是由金國威、伊麗莎白·柴·瓦薩赫伊聯(lián)合執(zhí)導(dǎo)并榮獲第91屆美國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長片的一部優(yōu)秀影片。該片不僅是對亞歷克斯·霍諾德徒手攀登酋長石的記錄,也是對其人生的濃縮式記錄。徒手攀巖作為一項極限運動,極富挑戰(zhàn)性與危險性,但極限運動勇于挑戰(zhàn)自我、敢于征服的特質(zhì)令人著迷;尤其是在青少年人群中,各種極限運動風(fēng)靡全球。電影,是一門視覺和聽覺相結(jié)合的藝術(shù),紀錄片作為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無可爭辯、令人信服的真實性和來自生活的特有藝術(shù)魅力,一直在影響、激勵和啟迪著觀眾。[1]該片利用了大量空間鏡頭,在靜態(tài)記錄男主角亞歷克斯·霍諾德徒手攀登的同時,也強烈沖擊著觀眾視覺,尤其是整體空間鏡頭的利用,使得觀眾在觀看紀錄片時,很難以旁觀者的心態(tài)觀看亞歷克斯·霍諾德徒手攀登的艱辛與偉大。這種臨場感,不僅使觀眾更深入地沉浸影片,也使得該紀錄片鮮活而富有沖擊力。亞歷克斯·霍諾德作為徒手攀登界的代表人物,代表了極限運動者的勇敢無畏精神。
一、空間鏡頭——影片的記錄者與推動者
(一)鏡頭語言
影片拍攝者通過鏡頭記錄下演員的一舉一動,最后利用蒙太奇等多種剪輯手法,將繁雜的鏡頭組合形成完整的影片。演員的言談舉止被鏡頭記錄,創(chuàng)作者的思想通過鏡頭傳遞給觀眾。影片的拍攝手法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創(chuàng)作者的藝術(shù)呈現(xiàn)水平、意圖表達的聚焦點和情感要素。[2]因此,鏡頭運用的好壞直接影響作品的質(zhì)量以及受眾的理解程度,不同的鏡頭能表現(xiàn)出不同的含義、情感及內(nèi)容,亦能帶動觀眾視點,吸引觀眾注意力。[3]
(二)空間鏡頭
《徒手攀巖》在敘事情節(jié)設(shè)置上沒有太多的跌宕起伏,臺詞、服飾等方面也無特別新意。受紀錄片真實性的影響以及拍攝真實事件的束縛,很多觀眾在觀看影片開頭時便可以猜到故事的結(jié)局;并且,紀錄片的拍攝手法使導(dǎo)演不得不放棄使用復(fù)雜的藝術(shù)手段,僅采用平鋪直敘的方式來對故事進行敘述。基于此,該片另辟蹊徑,圍繞著空間鏡頭的利用巧妙地給予觀眾最大的視覺沖擊。空間鏡頭的大量利用與轉(zhuǎn)換,不僅避免了單一視角下的沉悶冗長、也避免了影片中缺乏劇情矛盾以及視覺聽覺效果單一帶來的乏味。不同于《舌尖上的中國》《動物世界》等紀錄片,《徒手攀巖》的場景稍顯單調(diào),影片中的大多數(shù)場景都是在主人公攀登的過程中拍攝,而略顯單調(diào)的場景在空間鏡頭不同視角下的轉(zhuǎn)換,不僅真實再現(xiàn)了亞歷克斯·霍諾德攀登中的艱險,也展現(xiàn)了亞歷克斯·霍諾德的無畏精神。在中空頁巖區(qū),他徒手攀爬于山壁之上,鏡頭隨之拉遠將其置于鏡頭中央,整體的山系隨之呈現(xiàn)在銀幕上。在龐大的山體面前,亞歷克斯·霍諾德如壁虎一樣攀附在巖石之上,也如無根的野草一般隨時都有墜落山崖的可能。此處巧妙的鏡頭空間利用,不僅震撼了觀眾,也推動了劇情發(fā)展——徒手攀巖的難度與危險使得亞歷克斯·霍諾德在第一次嘗試時選擇放棄,而這一舉動便為觀眾理解與認同。大空間鏡頭的巧妙利用展現(xiàn)了亞歷克斯·霍諾德徒手攀巖的勇敢無畏,而小空間鏡頭的利用,則別有一番深意。亞歷克斯·霍諾德除了攀登以外的生活,便是閱讀書籍和做做運動,不旅游不去酒吧,不是在攀登就是在去往攀登的路上已成為他長期的單調(diào)生活模式。影片中穿插了諸多表現(xiàn)他在小空間的房車中生活的場景鏡頭;當房車里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亞歷克斯·霍諾德在做飯看書鍛煉中度過,而有了女朋友Sanni以后,狹小冷清的房車變得溫暖,有了人情味和家的味道。當二人進入在拉斯維加斯購買的新房時,空曠的房間讓人感到冷清,但也預(yù)示著亞歷克斯·霍諾德和Sanni即將有一個新的開始。當Sanni在屋里忙來忙去時,霍諾德像個旁觀者凝視著屋里的空間;當鏡頭轉(zhuǎn)換到兩人最熟悉的房車空間里時,Sanni抱怨霍諾德的袖手旁觀和對她的嘲笑,他拉著Sanni的手說:“我在開玩笑,別生氣。”……鏡頭從房車的小空間中拉出,此時,停在路邊的房車、車后面的房子一起出現(xiàn)在鏡頭之中。相比于新房子的大空間,房車的小空間可以為兩人營造出更適合交流的空間和更多的交流機會。[4]在狹小的房車空間,霍諾德所表現(xiàn)出的對女朋友的順從與寵愛,與其在攀登山峰時的冷靜與嚴肅截然不同。亞歷克斯·霍諾德呆板、無趣的形象頓時消解,人物亦變得鮮活。
二、視覺沖擊——空間鏡頭所帶來的觸動
(一)空間鏡頭下的直觀視覺觸動
視覺是人類最重要的感官,人一生之中絕大多數(shù)的外界信息是通過視覺獲得的。《徒手攀巖》中創(chuàng)作者沒有運用大量的色彩鋪陳、明暗變化等手段加強影片帶來的視覺沖擊,而是采用直白的記錄方式,真實再現(xiàn)了事物的本來面目。面對酋長石,創(chuàng)作者并沒有夸張其攀登難度,僅僅展現(xiàn)了其真實面目,返璞歸真式的拍攝方式,帶給觀眾原始純粹的視覺觸動。在進行徒手攀巖之前,霍諾德都會進行繩索攀巖,在抱石繩段,他需要通過一段3米長的路徑。在第一次嘗試時,霍諾德雙手抓空,人離開山體開始下墜,幸好有繩索保護,免于跌落山底?!疤馗积埥恰本拖褚粔K呈90°的玻璃,光滑且危險,霍諾德兩手撐著兩邊的巖壁,就像手掌和腳都撐在玻璃上一樣舉步維艱;拍攝者將鏡頭拉開,展現(xiàn)了其只身貼在“特富龍角”的樣子,在險峻巍峨的山體面前,形單影只的亞歷克斯·霍諾德顯得毫不起眼,2500英尺高的風(fēng)在他身下呼嘯而過,他就像懸崖邊上的一株小草,隨時都有可能被吹落山崖。在“極限平板”這段路上,觀眾從鏡頭里可以明顯看出亞歷克斯·霍諾德的緊張。在峭壁之上,他時刻都站在巖石微凸的邊沿,如果腳下打滑,則有可能墜落山崖;而當他向上爬時,就只剩下手或腳其中的一個支點來支撐整個身體。在“怪獸大裂縫”路段,亞歷克斯·霍諾德雙手插入裂縫之中,僅依靠雙手的力量帶動身體向上攀爬。特寫鏡頭與空間鏡頭的交互使用,不僅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亞歷克斯·霍諾德徒手攀登的危險,也讓觀眾有了深深的參與感,緊張與擔(dān)心隨著鏡頭的變化而變化,觀眾的心也跟著亞歷克斯·霍諾德在“徒手攀登”。
影片中段,鏡頭轉(zhuǎn)換到亞歷克斯·霍諾德坐在椅子上和幾位朋友聊天的舒適空間。在離開緊張的巖壁,休閑空間環(huán)境中的亞歷克斯·霍諾德和朋友也在談?wù)撝c攀巖相關(guān)的話題,攀巖,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占據(jù)了他的人生。當他聽到朋友說有一位認識的攀巖運動員在攀巖過程中跌落懸崖喪生時,亞歷克斯·霍諾德的表情顯得很惋惜。作為一名專業(yè)的攀巖運動員,他比誰都清楚攀巖失誤的后果,也明白攀巖過程中有人喪生是不可避免的,但這些仍然無法改變他徒手攀登酋長石的決心。
(二)由視覺觸動帶來的精神觸動
再偉大的人物在面對自然時,都顯得微不足道,試圖挑戰(zhàn)與征服,則會遭到自然無情的嘲弄。徒手攀登,要么生于山頂,要么死于自然腳下。正如攀巖家Tommy Caldwell所說:“想象一下,假如有一項奧運會級別的運動項目,如果你得不到金牌你就會死。那么徒手攀登就是這項運動。你必須做到毫無差錯?!睘榱苏鞣蹰L石,已經(jīng)有很多攀巖界前輩命喪于此,但每年參與攀登并想成功登頂?shù)娜巳匀唤j(luò)繹不絕。徒手攀登不允許犯一點錯,必須每一步都完美無瑕,一個技術(shù)動作不到位,就是生與死的訣別。追求完美,或許是每一位徒手攀登者血液里流淌著的特質(zhì)。為了完美,亞歷克斯·霍諾德每次攀巖之前都會進行繩索攀巖,感受攀登的環(huán)境,清理路線上的苔蘚灰屑,觀察氣候條件,制定計劃,綜合考慮攀巖過程中所有的相關(guān)因素,有了充分的準備,才有十足的把握進行徒手攀登。冷靜細心、計劃周密是亞歷克斯·霍諾德在攀巖過程中的最大特質(zhì),為了徒手攀登酋長石,他做了8年的準備,期間無數(shù)次試爬,亦多次遇險,而險境沒有讓他有絲毫退卻。“你不是在控制你的恐懼,你只是在努力擺脫恐懼?!笔〗?jīng)驗使得他愈發(fā)熟悉酋長石上的一點一滴,也逐漸增強了他征服酋長石的信心和把握。
這部紀錄片很少出現(xiàn)旁白,所有的臺詞幾乎都是演員的話語。沒有旁白的解說,也給觀眾留下了更多的自我理解空間。當亞歷克斯·霍諾德由于女朋友Sanni的失誤,導(dǎo)致其從崖壁墜落,造成脊椎兩處壓縮性骨折。受傷后的他很生氣,直言想過分手。這在傳統(tǒng)的情侶觀念中,兩個人在一起就應(yīng)互相扶持磨合而不是一方做錯事另一方就打退堂鼓。尤其是亞歷克斯·霍諾德多次直言不諱的表示:在攀巖面前,所有事都排在其后,愛情也是一樣。這讓很多憧憬美好愛情的女性觀眾較難接受,而影片的攝制參與者也說道:“如此高難度的攀巖需要一副精神盔甲,而浪漫的愛情是不利于形成盔甲的?!庇捌艘徊糠制脕碛涗泚啔v克斯·霍諾德和女朋友Sanni的生活,像是點綴一樣分段出現(xiàn)。每次霍諾德和Sanni共同出現(xiàn)在鏡頭之中,都伴隨著空間的變化。兩人共同攀巖、兩人居住在房車里、兩人購買新房、兩人購買家具等等。Sanni的出現(xiàn)給霍諾德的生活帶來了歡樂,也讓他的生活除了攀巖以外有了新的色彩。在Sanni面前,他顯得很呆板沒有活力,也很溫順聽話。鏡頭與空間的變化,將亞歷克斯·霍諾德在愛人面前的樣子和其攀巖時的樣子形成對比,展現(xiàn)出了另一面的亞歷克斯·霍諾德——勇士也有柔情。
作為一名擁有勇士精神的強者,面對生死看得很淡:“每個人都會在某一天死去,徒手攀巖只不過是讓那一天來得更快而已?!痹趯ε蕩r的狂熱與執(zhí)著面前,生死、愛情都不重要,如果為了自己的理想與熱愛,在完成理想的路上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對亞歷克斯·霍諾德而言,也并非不可。他說:“我喜歡區(qū)別風(fēng)險和后果這兩個詞。當我徒手攀巖的時候,我會去想,我摔下峭壁的風(fēng)險,幾率其實很小,即使摔下去的后果十分嚴重;而勇于挑戰(zhàn)艱險的攀途,卻安全達到終點,那正是徒手攀巖的魅力之一?!薄拔乙才碌粝律窖滤に?,但你挑戰(zhàn)自己并且做到極致時,你會有一種滿足感,這種感覺在你面臨死亡時更加強烈,你必須做到萬無一失。如果你是個追求完美的人,那徒手攀巖是最接近你心愿的事。有那么一瞬間,做到完美確實感覺不錯。”對于徒手攀巖,亞歷克斯·霍諾德有著充分專業(yè)的認知,懂得如何規(guī)避風(fēng)險避免糟糕的后果出現(xiàn);他不是僅憑借一腔熱血,而是有著扎實的基礎(chǔ)和充分的前期準備,冷靜的頭腦、細膩的思維和過人的膽識,是他一直能夠安全攀爬的重要原因。面對著危機四伏的山崖,在無保護的情況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身體和頭腦,將每一步都做到完美。只有經(jīng)歷過死亡,才知道生的可貴;也只有挑戰(zhàn)過自己的人,才能享受到戰(zhàn)勝后的快感。在亞歷克斯·霍諾德登頂酋長石后,他坐在石頭邊的笑容,正說明了這一點。
(三)天人合一——徒手攀巖的文化理念。
在極限挑戰(zhàn)項目徒手攀巖中,人們秉承著與大自然和諧共處的理念,在攀巖過程中不對自然環(huán)境進行不可逆的破壞,而是以自身的力量征服險途以換取挑戰(zhàn)的樂趣。這樣的理念暗含著中國“天人合一”的傳統(tǒng)文化思想[5]。在攀登過程中,不使用輔助工具破壞巖體,每一個著力點的選擇,也都符合自然規(guī)律。尊重自然、敬畏自然才能和自然和諧相處。熱愛攀巖的大師們,將自己的身體交于對完美的追求和自然的懷抱,將生死置于身后。當攀登到山頂時,對攀登者們來說,這不僅是一種非同一般的人生體驗,更是對生命禮贊。
結(jié)語
《徒手攀巖》的成功不僅得益于題材的獨特,亦得益于該片主角亞歷克斯·霍諾德早已成名的加持。超高的好評率證明了該片廣受大眾認同。影片空間鏡頭的巧妙利用在刻畫人物形象上獨具特色,其背后傳遞出無畏拼搏的精神力量和文化理念,觀眾亦在觀影時深切感受到了亞歷克斯·霍諾德在面對恐懼時的泰然和堅韌以及尊重自然,與自然和諧共處的質(zhì)樸理念。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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