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B4

溫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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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踏擊小巷地面的聲音如戛玉敲冰，淺棕色的微卷發(fā)絲垂落至女人肩前，精致的妝容使她看上去優(yōu)雅動人，如同精雕細琢的玉，抑或是某種易碎的瓷器。

她著一襲濃艷絢麗的長裙，拿著手機表情淡漠地穿過那逼仄昏沉的巷子，聽著從身旁低矮的門中傳出的陣陣喧嘩，有些嫌惡地蹙起眉頭，牽著身旁的小女孩加快了腳步，不想再做片刻停留。

因為在光線幽暗的門內(nèi)，是幾桌打牌搓麻將的老人——他們身著顏色單調(diào)的灰黑或是深棕色衣服，笑聲與斥罵聲并不收斂，一驚一乍皆顯世俗之氣。守坐在門口的是個拄拐杖的老太婆，她昏昏欲睡，身邊破爛的木桌上放著一個鐵盒，里面裝著幾張皺巴巴的五角紙幣，在她身后的墻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廁所”兩個字，外加一個箭頭。

有貓。

小女孩好奇的目光停留在蜷伏于老太婆腳邊的小動物身上，并沒能跟上媽媽加快的步伐，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踉蹌了幾步。最后小女孩索性撒開手，慢吞吞地走在媽媽身后，離了好遠。

然而當(dāng)小女孩回過神來時，媽媽已經(jīng)不知道消失在了哪個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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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不哭，等下你媽媽就回來了?！?/p>

老太婆有些無措地蹲下身用袖子給小女孩兒擦眼淚。她盡量放輕聲調(diào)，讓自己那蒼老喑啞的聲音聽起來溫柔慈祥一些。然而小女孩兒還是抽泣著，她畢竟還小，離開媽媽并處于陌生的環(huán)境之中，難免會害怕。只有當(dāng)那只曬太陽的小貓舒服地叫上幾聲，小女孩的注意力才會被吸引過去。

于是老太婆讓小女孩去摸摸那只溫順的小貓。小女孩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膽怯，輕甜的聲音禮貌而乖巧：“我可以摸它嗎？”

“當(dāng)然啦，”老太婆笑著應(yīng)道，臉上的皺紋層疊堆積如水波蕩漾，“不哭就是乖寶寶，阿婆去對面鋪子給你買糖吃?！?/p>

幾分鐘后，小女孩坐在老太婆身旁的小板凳上，手里拿著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小貓懶洋洋地窩在她穿著小皮鞋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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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踏擊地面的聲音再次在小巷響起，女人一聲聲呼喚著小女孩的名字。隨著轉(zhuǎn)角后漸近的腳步聲，一股濃烈的香水味被風(fēng)送到了老太婆的鼻中。

女人看見女兒聽話地坐在小板凳上，這才如釋重負(fù)地松了一口氣。小女孩看見了媽媽，自然十分開心，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女人面前。

“嚇?biāo)缷寢屃耍　迸嗽诒鹦∨⒌耐瑫r也注意到了小女孩身后的老太婆。她下意識地打量了老太婆一番，隨即，妝容精致的臉上露出一絲嫌棄的表情。

女人并沒有和老太婆說話，便抱著小女孩離開了。走了幾步，她又把小女孩手中的棒棒糖奪下，扔到了地上，并斥責(zé)小女孩道：“媽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很快，母女倆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

老太婆在原地佇立良久，然后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上前撿起那根棒棒糖，轉(zhuǎn)身扔進了垃圾桶里。屋內(nèi)的老人們高聲地談笑著，小貓打著盹，老太婆的表情云淡風(fēng)輕——像是并未遇見那個臉上妝容精致，卻如戴著一個冰冷面具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