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鑫宇
自古名將如紅顏,不許人間見白頭。
——題記
(一)
寒風肆意呼嘯,切割著他俊俏的面容。他騎著馬屹立在山頭,將目光投向遠方。
墨云密布,遮蔽了陽光。眼前的群山仿若咆哮的鐵獸,張開了它那血淋淋的深淵般的巨口,隨時準備將他吞入腹中。
遠處,一座孤城小心地匍匐在鐵獸的身旁。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五百鐵騎,隨后從懷中摸出了一副猙獰的鬼面具,遮住了他那比女子還要俊美的容顏。
只見馬蹄飛踏,揚起一層飛雪。
(二)
隨著最后一個敵人倒下,他將劍收回鞘中。
銀甲猩紅,鬼面染血。他如同一只從血海中爬出的惡魔,生生地撕裂了鐵獸的巨口。
他回望城樓,從鬼面中射出的凌厲目光,竟使得守城的將領不敢動彈。他隨即摘下了鬼面,露出了自己原本俊美的容顏。
頃刻間,城頭鼓聲隆隆,震散了天邊的陰霾。
入城,他的皇弟責問他為何如此魯莽,只帶五百騎兵便來救援。他只說,這是他們的家事,他未曾考慮太多。
這聲“家事”,令皇弟久久無法回神。
他登上城樓,親自擂鼓奏樂,眾將齊歡。
耳邊鼓聲陣陣,一次又一次地錘擊著皇弟的心?;实芡虺菢巧纤纳碛埃凵裰卸喑隽藥追之悩?。
(三)
尉相愿又送走了一批行賄的官員。尉相愿不明白,為何王爺近日來頻頻受賄,以他的品性絕不會做這種事才對。
是夜,尉相愿前來見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他雙眼微紅,不言,只是用手輕輕拂去鬼面上的灰塵。尉相愿繼續(xù)追問,他最終發(fā)出一聲悲嘆,用那雙似被水霧籠罩的清瞳看了一眼案前的鬼面具,又望向南方。
那是皇宮的方向。
功高震主!尉相愿明白了。但這有用嗎?王若忌恨你,再好的面具也毫無用處,現(xiàn)在的做法只會讓王更加懷疑!
尉相愿發(fā)出一聲嘆息,便離開了,留他一人。
長夜漫漫,昏暗的燭火搖曳,拉長了他的身影?!暗未稹保坏嗡温湓诠砻嫔?,似淚。
(四)
他穿上大戰(zhàn)當日所著的銀甲,盯著案前的酒爵。門外,侍衛(wèi)們身著素衣,頭戴鬼面,將戰(zhàn)鼓擊得震天響。是當日的那一曲。
他知道這一日遲早會來,卻不曾想竟如此之快。
妻子掛著眼淚問他為何不去向皇上解釋。他只是搖了搖頭。他深知,再多的解釋也無法消除王的猜忌,再完美的面具也無濟于事。
鬼面具令他的威名傳遍四方,但如今這副面具也救不了他。
他拿起酒爵,帶上鬼面具,發(fā)出一聲悲嘆。
皇弟,望你好自為之。
爵中酒盡,銀甲猩紅,鬼面溢血,三軍悲泣,將星隕落。
(五)
高肅,字長恭,北齊文襄帝第四子,封地蘭陵。公元564年,北周軍隊圍困金墉城,高長恭領五百騎兵于邙山大破周軍,令其棄帳后撤三十余里。為歌頌他的戰(zhàn)功,將士們作《蘭陵王入陣曲》。后因功高震主,高長恭遭齊后主高緯忌恨,只得交出兵權,閑居家中,假裝受賄希望消除其猜忌,然最終被賜毒酒而死,年僅三十三歲。據(jù)史書載,高長恭相貌俊美,作戰(zhàn)時必戴一鬼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