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生

老人坐在客廳里，盯著桌上已經(jīng)放涼的飯菜，不住地搓著手。

“怎么還沒回來？”老人喃喃道。他明明記得昨天兒子打來電話，說今天中午要回家的。

突然，老人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今天是兒子的生日啊。”

他趕緊出門，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一家門頭有些破敗的蛋糕店門前。他記得兒子最愛吃這家店的蛋糕了。

老人跨進店門，顫巍巍地從脖子上鉤起那副金絲邊的老花鏡，架到鼻梁上，佝僂著背認真地挑選著。

“喲，今天又是您兒子的生日啊?！崩习逋Ｏ率种械幕钣?，笑瞇瞇地迎向老人。

“是呢，孩子一轉(zhuǎn)眼都這么大了，還是喜歡吃這兒的蛋糕。”

“好嘞，您稍等，這就好?！崩习遄哌M工作間，又回頭看了看老人，重重地嘆了口氣。

老人提著蛋糕回到家，徑直走入客廳，把蛋糕放在飯桌中間，小心翼翼地打開絲帶系的蝴蝶結(jié)，把彩色的蠟燭輕輕插到蛋糕上，又把蛋糕附帶的紙盤、叉子都擺放好，然后端坐在椅子上，等著兒子回來。

本來就不大的客廳，被呼吸聲和掛鐘秒針走動的聲音充斥著，顯得更加壓抑。

老人憶起，兒子工作忙，經(jīng)常到國外出差，但每次回家都會陪自己聊天，有時一聊就是一夜。

好像有一天，也像今天這樣，兒子說要回家，可自己等了一夜，他也沒回來。

具體哪一天，老人已記不清了。不過那一天好像是挺重要的一天。

老人一拍腦袋，站了起來：“那天也是兒子的生日，是……兩年前。”

他突然覺得有些發(fā)暈，踉蹌了幾步，又重新站穩(wěn)。

隨后，老人走進書房，開始翻找兩年前的舊報紙。他把那一大沓報紙一份份地抽出來，看看上面的日期，搖搖頭再塞回去，眉頭鎖得越來越緊。

終于，老人找到了兩年前兒子生日當天的報紙。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指著報紙上的標題一個個地往下看。

“×國總統(tǒng)×××今起對我國進行國事訪問”

“市環(huán)保工作落實到位”

……

“××航班墜毀，無人生還”，老人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這個標題上。緊接著，他把手指挪向遇難者名單，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仔細查看起來。

片刻之后，一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老人眼前：“這……不是兒子的名字嗎？”

他將目光再次移到標題上的“無人生還”幾個黑體字上。

“啊，我記得呢！”老人幾乎用聽不見的聲音喃喃道。記得呢，他都記得呢。兩年前兒子的生日，自己也像今天一樣為他買好蛋糕，一直等到深夜……

老人走出書房，來到客廳，將蛋糕上的蠟燭點燃：“來，兒子，今天你過生日，快許個愿！”

緊接著他用筷子不住地往對面的碗里夾菜：“來，兒子，多吃點?！?/p>

……

次日。

鬧鐘準時響起，厚重的窗簾后隱約透來熹微的晨光。

老人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努力回憶著什么。

半晌，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哦，兒子昨天打來電話，說今天中午要回家?！?/p>

孫書凝

女，就讀于山東省東營市第一中學。從不習慣于世間熙攘，不愿湮沒于世俗洪流，看周遭人與事，以為皆可煮茶話之。茶盞旁，一支筆、一張紙、一抹花香，便可成為生活的全部。生性不羈，渴望一紙流沙、倚馬天涯的放蕩生活，同時又懷一顆眷戀之心，期待風雨如晦、點燈如歸的安穩(wěn)日子。平日喜品茶作文，品讀詩書?？v觀古今，詩人眾多，卻獨愛李后主，因其詩作盡顯曠世之才，雖生平令人痛惜，卻昭示時代之痛；演員眾多，卻獨鐘情于張國榮，因其一生艷與天齊，遺世獨立，不墜流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