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圖書館學家項士元對地方文獻事業(yè)與學術的貢獻*

●江 山

(合肥學院 安徽合肥 230601)

項士元(1887—1959)，原名元勛，又名家祿，后改名士元，別號慈園。浙江臨海人。項氏是著名的教育家及著名報人，同時也是著名的圖書館學家，對于藏書事業(yè)、圖書館、地方文獻事業(yè)及學術均有卓越的貢獻，其學術領域涉及目錄學家、方志學家等。

項士元畢業(yè)于杭州府中學堂。1914年被浙江圖書館聘為館員，從事史志編纂并編有《館藏西學書目》。1918年，與臨?？h知事汪瑩等建臨海縣立圖書館，任館長?？谷諔?zhàn)爭時期，曾任浙江通志館浙東辦事處主任[1]。新中國成立后，負責文物工作，兼任浙江省文史館館員。

項士元著述頗為宏富，已刊未刊之書多達110余種。已刊著述有：《臺州經(jīng)籍志》《云棲志》《浙江新聞史》《臨海要覽》《浙江藏書家考略》《慈園叢譚》等；未刊著述更多，如《中國簿錄考》《中國書目考》《清代兩浙大事記》《清代兩浙耆獻傳》《浙江方言考》《臺州方言考》《臺州詩系》等。其中成書于1928年的《浙江新聞史》是我國第一部新聞史著作；而《臺州經(jīng)籍志》則被馬一浮先生贊為“考證詳密，大裨文獻”[2]。

1 盛蓄鄉(xiāng)賢遺著，成為地方文獻集大成者

項士元對于臺州鄉(xiāng)賢遺著的搜集工作，可謂殫精竭慮。1909年，他還在杭州府中學堂時就常去杭州梅花碑的各個舊書店購置古舊書籍。1914年，項士元在任浙江圖書館館員時，則更加癡迷古舊書籍，他將館俸收入，悉數(shù)用來購舊書。當然，令項士元著迷更多的是鄉(xiāng)賢遺著，終于在1915年他有機會留臺州著名藏書家王舟瑤后凋草堂三日，得以閱讀王氏所藏鄉(xiāng)先輩各種遺著。

不僅如此，項士元還數(shù)次購書，比較有代表性的有三次。1924年秋，購義井巷戴勖屏“藝稼軒”藏書千余卷，其中鄉(xiāng)邦典籍尤多。1943年購得“秋籟閣”碑拓百余種，字畫82種。1950年，杭州各家藏書多散出，項士元購得藏書計有吳氏畸園、汪氏振綺堂、許氏義莊、蔣氏如園等舊藏百數(shù)種，內(nèi)有汪漁洋、宋牧仲手批《杜工部集》，何義門手批《李義山詩集箋注》，振綺堂全部目錄寫本，明正德本《湘山事狀》，均極為珍貴。

為了增加所藏鄉(xiāng)邦文獻數(shù)量，項士元甚至采取“錄副”方法，即繕錄副本。1939年盧劍民于日軍轟炸后的葛詠裳故居廢墟中僅存的小屋中檢得藏書千余卷，內(nèi)有《輒囊叢稿》、《正覺林銷夏詩詞手跡》等皆向所未見，項士元向盧劍民借來錄副。其中《輒囊叢稿》六冊為臨海“憶綠蔭室”藏書主人葛詠裳的著述[3]5-43。

通過項士元的努力，臺州一些重要的藏書家，如楊晨、戴勖屏、黃子珍、葛詠裳等一些藏書家的藏書大多已歸項氏收藏，他成為臺州鄉(xiāng)邦文獻的集大成者。至1935年，僅項士元所藏的臺州鄉(xiāng)賢遺著就達715種，他編纂成《寒石草堂所藏臺州書目》，載《浙江圖書館館刊》第4卷第1期[4]。

2 撰述《臺州經(jīng)籍志》，被譽為“大裨文獻”

從現(xiàn)有的文獻來看，臺州著述書目最早可追溯到明代，但明代謝鐸《赤城新志》所著錄臺州著述書目僅140部，《康熙府志》則增至360部；而臺州著述書目載于《四庫全書》的有52部，見于附存目錄的有64部。

雍正《浙江通志·經(jīng)籍門》臺州書目有1 100余種，在體例安排上雖有很大改善，但疏漏舛錯仍在所難免。光緒年間，黃巖王舟瑤修郡志纂《經(jīng)籍考》21卷，得書3 500余種。然因經(jīng)濟因素并未付梓，王舟瑤不禁感嘆道：“稿殺青無日，欲抽刻亦艱于貲，束閣覆瓿，徒付浩嘆而已。”[5]4與項士元同時代的褚傳誥也專注于臺州地方著述書目的著錄，然數(shù)量也不多，且僅為天臺一縣之遺著，經(jīng)部有72種，史部64種，子部70種，集部326種。而項士元撰《臺州經(jīng)籍志》40卷，1915年杭州浙江省立圖書館排印，收錄臺州著述書目4000余種，在數(shù)量上遙遙領先。

項士元也為《臺州經(jīng)籍志》付出了艱辛的努力，自宣統(tǒng)庚戌(1910)年開始，迄民國四年(1915)脫稿，從準備到出版花費了六年時間，其間“屏謝世事，辭故鄉(xiāng)，來西湖，寢圖書，握鉛槧，兀兀然從事于寂寞之鄉(xiāng)，以求先哲之遺籍，殫志編輯，寒暑不輟”[5]6。其體裁雖不若孫詒讓之《溫州經(jīng)籍志》嚴謹，而郡邑之藝文，存一方之文獻，自有其價值。正因為如此，屈映光贊《臺州經(jīng)籍志》道：“其有功于桑梓者，大矣。”[5]1章炳麟也贊道“用心亦良勤矣。”[5]2

《臺州經(jīng)籍志》遵循王堯臣、晁公武、陳振孫、紀昀、朱彝尊諸家之法，做到兼收而并用。該書著錄臺州著述書目，每書著書名、卷數(shù)、出處；次撰人、存佚未見、次錄序跋論說文字，作者碑傳，間加按語。書首分別有屈映光、章炳麟、王舟瑤、褚傳誥、曾士瀛、金嗣獻所作之序。卷末有章箴后序、黃巖王葆槙識語。分類略依四庫而無總目，茲為補輯附后。

同時，《臺州經(jīng)籍志》中著述數(shù)目分標于各類屬之末(史部地理類河渠之屬脫標，計為7種)。據(jù)學者徐三見統(tǒng)計，經(jīng)部475種，史部774種，子部833種，集部2450種，計4532種(按屬類之下標數(shù)統(tǒng)計)。同時，學者徐三見還指出書中所標之數(shù)也有不準確的地方，如傳記類雜錄之屬標數(shù)43種，實為44種等情況還是存在的[6]。另外，《臺州經(jīng)籍志》中有課藝啟蒙讀本，無甚價值之未定稿，這些在學術價值上還是比較低的，是《臺州經(jīng)籍志》著述中較為欠缺的地方。

馬一浮先生稱贊《臺州經(jīng)籍志》“考證詳密，大裨文獻”，充分肯定了《臺州經(jīng)籍志》在臺州乃至中國地方著述書目中的地位。

1935年，項士元根據(jù)其所收藏的臺州鄉(xiāng)賢遺著編纂而成《寒石草堂所藏臺州書目》刊載于《浙江圖書館館刊》 1935年第4卷第1期。而在訪書、征輯鄉(xiāng)邦文獻的過程中，他進一步加深了對臺州藏書家的認識，其中比較有代表的如記述黃子珍秋籟閣之《秋籟閣之殘影》 刊載于《浙江圖書館館刊》1935年第4卷第6期，以及《臨海黃子珍生平及其著作》刊載于《浙江省通志館館刊》1945年第1卷第1期。

3 功存地方文獻，成就千秋偉業(yè)

近代以來，項士元一直致力于臺州鄉(xiāng)賢遺著的征輯工作，臺州本地著名的藏書樓所收藏之文獻，大多為項氏所收藏。僅1935年，項氏寒石草堂所藏書籍就有700余種。而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為珍稀的鄉(xiāng)邦文獻。項士元對于地方文獻尤其是臺州地方文獻的貢獻是巨大的，他不僅收藏的數(shù)量多，而且也重視對于臺州六邑名賢撰著未刊或罕傳之本的搜羅，如洪若皋《昭明文選越裁》、郭協(xié)寅《臺州述聞》等原刊孤本舊寫稿本。

同時，項士元不僅自己利用所收藏之先賢遺著，還不遺余力地借與其他學人作撰述與研究之用，充分發(fā)揮了地方文獻的史料價值、出版價值等。民國初年，溫嶺金嗣獻編印《赤城遺書》，項士元拿出所藏之書，供其甄擇[7]。1920年，王舟瑤編《臺詩四錄》，借項士元《臺州詩系》稿本，從中選錄了多首[3]11。1936年，秦老楩準備編纂“四休堂”叢書，項士元處檢舊藏明刻本《談資》及《臨海集》稿本有關其族人所撰詩文，供其參考，并為之跋[3]33。

項士元所著《臺州經(jīng)籍志》堪稱其代表作，同時也代表了臺州著述書目的最高水平，受到了章炳麟、王舟瑤等著名人士的褒揚。就目前已出版的地方著述研究來說，《浙江藏書家考略》則是項士元另一部較為重要的目錄學著述?！墩憬貢铱悸浴肥珍浟苏憬∽粤两貢?19人。其中關于近代部分所述最為簡略。與吳晗《兩浙藏書家史略》相比，項氏《浙江藏書家考略》在敘述的體例上更能揭示出浙江省各地區(qū)藏書家發(fā)展及興衰的脈絡[8]。

4 兼具愛國主義精神的圖書館學家

作為一代圖書館學人及藏書家，項士元在埋頭于浩如煙海的鄉(xiāng)邦文獻，爬梳整理歷代先賢遺著同時，不忘文人的責任與擔當，并迸發(fā)出強烈的愛國之情，也激發(fā)了他著述的熱情。

1937年秋，項士元目睹家鄉(xiāng)被日軍侵占的境況后，久久不能平靜，撰《巾子山志》。他在《巾子山志》自序中寫道：“去秋倭寇釁起，江河沿岸，寇騎以次侵入，巾峰之巔，警鐘時發(fā)，舉目河山，不禁為之憮然。因乘寒假之暇，創(chuàng)為是志。特未及脫稿，而塵事紛集，又擱筆束稿者久之。今夏寇氛益熾，名山淪於倭丑者益眾，深愧伏處草野，手乏寸鐵，不克出與敵寇相抗，此心更皇皇然，不得巳仍發(fā)篋陳書，起而賡續(xù)?！眹猎怩遘k，項士元一方面深感無力與痛恨，只能發(fā)奮著述；另一方面他是希望通過對于祖國壯麗河山及深厚的歷史底蘊的抒寫，激發(fā)人們保家衛(wèi)國，英勇抗敵的決心與斗志?！督碜由街尽啡珪挚傊?、寺觀、祠廟、古跡、名勝、人物、金石、志馀八門，詩文以類相從，物產(chǎn)則暫從略。關于撰述《巾子山志》的目的，項士元在自序的結尾處寫道：“亦寄淵明桃源之想耳。”[9]可感受其通過撰述展現(xiàn)濃厚愛國之心的心情。

因為項士元在地方文獻上的卓越貢獻，在1935年被浙江文化建設協(xié)會聘為文獻委員會委員。延至1936年，浙江文獻展覽會籌辦期間被聘為浙江文獻展覽會設計委員、臺州征品分會副主任，并征得圖書文物2 000余件，為此次文獻展覽會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也讓臺州先賢遺著為浙江全省乃至全國所知曉。同樣是1936年，浙江第七區(qū)舉行七區(qū)物產(chǎn)文獻展覽會，項士元被推為文獻部主任，負責起草各種規(guī)章。新中國成立后，項士元對于地方文獻事業(yè)關注更高了。1950年在浙江省人民代表大會會即將召開時，他提出議案，建議征選浙人未刊的著述輯印叢書，藉以發(fā)揚民族文化[3]27-44。作為近代著名的圖書館學家，項士元對于地方文獻事業(yè)與學術傾注了畢生的精力，并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可以說“功存地方文獻，成就千秋偉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