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家弟書

●李思瑩

吾弟：

經(jīng)月未見，至以為念，近無恙耶？憶及曩日相知相守相依伴，而今漸行漸遠漸杳音，不禁興嘆。吾今去家雖只百里，然歸少離多，至親離索，思之覺終無意趣。汝自襁褓至冠笄成人，爾來一十八載矣。白駒過隙，汝今長成，吾不勝欣然。又恐汝年少輕狂，久生驕惰之氣，故作此書請以事四為汝告，聽之謹之，毋貽后悔。

一曰志當存高遠。人貴有志，志不立則無成。夫志者，立功之本，成材之基也。昔日楚兵沉船破甑，以示士卒必死之心；越王勾踐置膽于坐，戒審勿忘會稽之恥。彼有語焉：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蓋志之所趨，無遠弗屆，志之所向，無堅不入。今我中華崛起，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若只知求田問舍，縮首于燕雀小志，豈不負國之希冀？神州今起矣，志高莫彷徨！勉之！

二曰勤以立身。非學無以廣才，非學無以明志。囊螢映雪，鑿壁借光，雖難且艱若此，古人好學之心，不折分毫。汝自幼天資聰穎，然以智為資而略于勤之重，此萬萬不可取之。今溪民方仲永，少時指物作詩立就，世人皆以為奇，然終泯然眾人矣。何也？恃天而驕，無后之力。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淵，不知海之闊也。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過人之資，亦必有克勤克艱之力。古亦有云：“業(yè)精于勤，荒于嬉；形成于思，毀于隨”。汝之通悟，受之天也，他日之所成，受之汝也。

三曰廣交益友。結友非志趣相投不可取，交心非情真意切不可求。沙門問佛：“何者為善，何者最大？”佛言：“行道守真者，志與道合者大。蓋道不同不相為謀?！弊釉唬骸耙嬲呷?，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迸c勤者處，汝無怠惰；與諒者處，汝則愈善；與智者處，汝必不凡。子亦云：“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迸c損者處，汝難自知，終為庸人，黯然矣。若欲如鴻鵠以高翔，則當與群英齊飛，而不與燕雀同群；若欲如野狼以奔馳，則當與群俱奔，而不與鹿羊同行。

四曰恪守孝道。家嚴家慈心懷悲憫之心，常以《勸世文》教之：“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必敬之”。吾諸姊弟，幼承聆訓，待人宜善，遵人則嚴。憶其年，汝尚未能言，家慈每日一粥兩飯以食，內(nèi)外操持，一衣一線，皆仰家慈恩典。既加冠，汝榮當巍巍玉高學子，家嚴送汝抵校，事事躬親，千叮萬囑，唯恐不周。家慈今年四十有五，發(fā)蒼蒼，視茫茫，老態(tài)顯亦。而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汝當體恤父母之情，勿嫌絮叨之煩，潛心向學，進其孝義，以報雙親深恩。

道阻且長，若行而不輟，來日可期。于吾所見，飽食終日而無所事事者，難矣；有志而不欲為其奔走者，憾矣。汝曾言：“吾之志，蓋格物而窮理也。常人之所樂，吾不知其樂之所在。惟有致知，方使吾得一時之樂也，吾亦欲久樂似常人，而不愿效常人之道，故格物窮理，雖不知其止，吾亦不懼也?！蔽崧劥搜?，心甚慰之。望當年志氣尤存，當立功立世，推赤心于天下，不遠而復，以修身也。

臨書倉促，不盡欲言，望多珍重，至所盼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