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婕
(廣西民族大學 外國語學院, 廣西 南寧 530006)
亨利·大衛(wèi)·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 1817—1862),美國作家、哲學家、超驗主義代表人物,主要作品有《瓦爾登湖》《論公民的不服從》和《康科德及梅里馬克河畔一周》等。作為久負盛名的美國經典作家,梭羅對世界的影響廣泛而深遠。印度學術界在多年前也受其影響,并展開了對梭羅的研究。本文通過搜索國外學術網站,整理印度學者的相關成果,并從縱向和橫向兩個維度進行考察,旨在發(fā)現梭羅在印度研究中的特點和問題。具體來說,縱向層面上,印度的梭羅研究大致有三階段,分別是初步發(fā)展階段、穩(wěn)步發(fā)展階段和多元發(fā)展階段。橫向層面上,梭羅研究主要呈現三大主題,分別是印度元素在《瓦爾登湖》中的體現、《論公民的不服從》對甘地的影響和《瓦爾登湖》的生態(tài)主義分析。本文認為印度學者由于種族身份和研究時間短等原因,導致研究主題過于集中、結論也多有重復。這一研究傾向與我國國內的梭羅研究恰好形成驚人的相似。因此,本篇論文在重點分析印度研究成果的歷時與共時特點的基礎上,將印度與梭羅的碰撞視為東方與西方交流互鑒的范例,供國內研究者參考。
本文作者通過查詢梳理相關資料,將印度對梭羅的研究大致分為三個階段:初步發(fā)展階段(20世紀80年代以前);穩(wěn)步發(fā)展階段(80年代至2000年);多元發(fā)展階段(2000年至今)。值得注意,三個階段研究內容交互進行,各有側重點。
印度對梭羅的接受肇始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一時期,出現了重要的著作《印度和印度人》[1],作者為印度哲人斯瓦米。這本書主要收錄了他在1906年之前于布魯克林藝術與科學學院授課的課程講義。在一篇名為《印度和西方文明的交互影響》的講義稿中,斯瓦米提到,梭羅和愛默生一樣都深深沉浸在吠檀多這一哲學教導中。這篇講義稿是目前能找到的較早論述印度與梭羅等西方作家關系的資料。1956年的一篇文章《梭羅受到東方影響的簡要研究特別參照<瓦爾登湖>》[2]講述了梭羅對印度哲學的接受和實踐,以及梭羅對印度領導人的影響。可以說,這篇期刊文章為后續(xù)的系列研究奠定了主基調。根據石瑞瓦思拓安編寫的《印度的美國研究》[3]可知,由斯卡利布拉德利、里士滿·克魯·比迪和哈德森·朗共同編纂,并于1967年出版的《文學中的美國傳統(tǒng)》,在60年代作為美國文學教科書在印度大學課堂廣泛使用,其中梭羅作為文學家之一赫然在列。據此推測,印度大學生最遲在20世紀60年代開始了解梭羅。石瑞瓦思拓安提到,“美國研究中心于1964年在海得拉巴建立,為印度的美國研究提供了組織上的支持。這一中心組織了研討會、工作坊,出版文集和其他閱讀材料,并為做研究的學者提供獎學金和助學金”,建立“當時印度或是全亞洲范圍內最大的研究美國的圖書館”,還“擁有一家名為《印度之美國研究》的期刊”[3]45。另外兩家期刊也有提及,分別是《文學標準》和英語研究的《奧斯馬尼亞學報》。期刊和圖書館的建立有助于印度學界展開美國文學的研究,從另一個側面說,也促進了印度對梭羅的接受和挖掘。
1969年出版的《印度文集之美國文學》由蘇吉·穆克基和讓格瓦恰里路共同編寫。書中第二章收錄了一篇由羌德拉西卡拉寫的論文《梭羅的文學藝術和哲思》[4]。該文屬于介紹性文章,主要對梭羅進行總體概括,為梭羅在印度學界的研究初步打開局面。第三章收錄了洽瑞的《關于<康科德及梅里馬克河畔一周>的形式探討》[5]??梢姡罅_的作品開始引發(fā)學者的關注。同年,科瑞斯納那達·喬西的著作《西方看印度》[6]出版,這部著作分別分析了印度對雪萊、愛默生、梭羅、惠特曼、拉斯金、丁尼生、勞倫斯和喬伊斯等作家的影響??梢哉f,這部著作是植根印度土壤對英美作家的詳細梳理,是印度學界在此階段的醒目成果。1972年,納讓司海亞出版了他的專著《美國文學的亞洲回應》[7],并在書中闡述他對美國文學影響印度等亞洲國家的看法,梭羅也是其中不容小覷的一股力量。上述兩部專著都是從宏觀視角探析梭羅在內的美國文學家與印度文學哲思的關聯,難得可貴的是看到了不同的文學圖景中思想與觀念的共振。
總體而言,印度對梭羅的初步研究階段時間跨度長,梭羅的專門研究數量少。應該看到,這一時期多以介紹梭羅生平和作品的常識性文章為主。盡管部分學者關注到了梭羅和印度的交互影響,但此類研究多從整體的文學面貌出發(fā),較少有聚焦印度思想與梭羅關系的專著。因此,這一階段印度對梭羅的研究還很不全面,有待深入。
自20世紀年代開始,隨著印度對梭羅的熟知程度加深,學者們開始量梭羅的專門研究,具體表現為研究數量增多,研究主題鮮明,研究內容深化,特別是對印度與梭羅交互影響的研究作了深入的原因分析。冉吉·谷瑪·古塔出版于1986年的專著《偉大的遇見:印美文學和文化關系研究》[8]分析了梭羅一類的美國超驗主義者在借用印度智慧表達自身哲學思想的過程中,對印度形象的曲解以及背后原因。他說道,“由于超驗主義者們將印度描述為一片沉思的土地,僅僅關注到印度文化中的精神層面,美國人心中因此形成對印度的刻板印象,認為這是一片充滿靈性和哲思的土地”。“愛默生和梭羅不斷塑造、修整、甚至扭曲了印度作品來滿足他們的特定需要。他們視印度為美國的對比,認為印度是一個富有價值和思想的寶庫,正好可以用來糾正美國人對物質的過度重視,補充美國人生活中的缺失之物”[8]241。與此同時,作者解釋了印度人易于接受梭羅的背后原因。他寫道:“印度擁有宏偉瑰麗的精神遺產,使得歐美名人們贊賞不已。因此大多數印度人也就更容易接受美國經驗中包含印度元素的方方面面?!盵8]240-241可以看到,冉吉·谷瑪·古塔深入探討了美國超驗主義與印度互相影響的深層原因。眾所周知,梭羅身處美國資本主義蓬勃發(fā)展的19世紀。這一時期,美國經濟極大繁榮。人們熱衷追求物質財富,卻陷入了精神空虛。印度的佛教傳統(tǒng)和哲學思想恰好填補了梭羅等美國文學家們呼吁重視心靈存在的理論空缺。因此,愛默生、梭羅等人為解自身燃眉之急拿來東方思想另做他用。這一舉動,無論當時目的如何,都實際促進了東方與西方的精神交流。冉吉的論述代表著印度學者對梭羅的理性態(tài)度,為后來研究夯實基礎。這部著作可以視為扛鼎之作,是這一時期印度對梭羅研究的重大成果。
這一時期大部分研究沿襲了前人對梭羅與印度關系探討的主題,并且進一步運用了豐富的史料論證和文本分析等方法來證實兩者之間的關系。如《印度經文和美國超驗主義者們》[9]分析了梭羅和印度千絲萬縷的雙向聯系。也有些研究對梭羅作品本身進行了別樣的解讀。尼瑪拉在《自我實現的寫作:梭羅日記中的自傳、神秘主義和精神性》[10]一文中寫出了新意。該篇文章集中分析梭羅的自傳和日記,并運用文體學知識將日記形式與梭羅人生觀相聯系。文章寫道,日記作為“一種清晰的體現時間與空間的線性結構”給人一種“沉浸在時間里”的感覺,這“對擺脫時間束縛是很有必要的”。日記中的“時刻”就是“與永恒的連接”。另外,日記中四季輪回交替就象征著“永恒的統(tǒng)一體”[10]136-179。
進入21世紀以來,梭羅在印度學界的研究地位不斷提升。一方面,梭羅作品中蘊含的印度思想始終是印度學者孜孜以求的研究焦點。另一方面則是梭羅的生態(tài)思想迎合了印度學者在內的當今學界的一致追求。因此,印度學者對梭羅依然持續(xù)地迸發(fā)著研究熱情。冉吉西瓦·彌塔帕里和可羅迪歐·郭利爾共同編輯的《現代美國文學》在2001年出版,書中第二篇文章《<瓦爾登湖>:一種生活方式》[11]由馬利卡鈞·巴蒂爾執(zhí)筆。文章勾勒了梭羅人生的整體圖景,包括人生經歷、作品和哲學思想。書中最后一篇文章《<康科德及梅里馬克河畔一周>:一部美國游記》[12]描繪了梭羅在河上漂泊一周的心靈旅程。應該看到,《現代美國文學》作為一本文學導讀書,專門為梭羅開辟出獨立的兩章來介紹他的兩部作品,足見梭羅在文學史和印度學者眼中的重要性。2010年《印度時報》上刊登的一篇文章《看見梭羅》[13]提到,閱讀梭羅的作品不僅讓我們了解這位哲人,而且也更親近自然。徜徉在梭羅的作品中,人會找到真實的自我和存在的意義。2017年恰逢梭羅誕辰200周年。印度網中刊登的一篇文章《以梭羅的方式獨立生活》[14]簡要梳理了梭羅100多年來的冷暖遭遇,闡述了梭羅對當代人的意義與啟迪,即親近自然,找回真我。
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這一時期的梭羅研究不斷走向綜合化和多元化,研究視角逐漸多樣。米納克馬瑞的《梭羅選讀賞析》[15]包含多個研究主題,綜合全面分析了梭羅的思想特征與學術價值。文內第二章“人與自然的融合”描述了梭羅對自然的親近感和熟悉感。第三四章則討論了印度與梭羅的相互影響。這篇文章切實反映了梭羅研究整體性的提高。伴隨著學科壁壘的打通,印度的梭羅研究也具備了跨學科的特點。《梭羅的超驗主義原則》[16]發(fā)表于2014年,闡述了由《瓦爾登湖》引發(fā)的建筑靈感。這篇文章認為《瓦爾登湖》蘊含的哲理為現代建筑倫理提供了指導??梢哉f,將梭羅書中的思想運用到建筑領域實為創(chuàng)新之舉,展現了經典文學的影響力。
一個多世紀以來,印度學者對梭羅的研究呈縱深化趨勢。若從研究范圍和研究內容來看,印度的梭羅研究以梭羅與印度交互影響為主要研究方向,這其中既包括《瓦爾登湖》中體現的印度思想對梭羅的啟發(fā),又包括《論公民的不服從》對印度哲人的影響。同時,再輔之以其他方面的研究。通過仔細審視梭羅研究的整體構成,可以看到呈現了三大研究主題并重的局面,即印度元素在《瓦爾登湖》中的體現、《論公民的不服從》對甘地的影響、《瓦爾登湖》的生態(tài)主義分析。
印度學者對梭羅與印度的關系進行了深入的挖掘??梢哉f,這一方面的研究從梭羅譯介入印度后就開始了。據本文作者的不完全考證,斯瓦米的講義稿《印度和西方文明的交互影響》是印度較早研究梭羅與印度關系的文章。而除了之前提到的《梭羅受到東方影響的簡要研究特別參照<瓦爾登湖>》等研究外,還有大量這方面的文章與著作問世。1985年出版的拉金德·K·德霍萬的《亨利·大衛(wèi)·梭羅——印度影響研究》[17]提到梭羅和印度哲人一樣都深深了解自然的本質。薩特斯瓦茹帕·達斯·哥斯瓦米的《梭羅和吠陀思想》[18],認為梭羅受到印度哲思的影響,終其一生都在修行?!端罅_的印度——外來者的視角》[19]梳理了梭羅接觸印度經典書籍的過程,并且舉出了大量事實和梭羅作品中印度思想的再現來說明印度哲理與梭羅人生觀之間的精神親緣關系。這篇文章內容詳盡至極,可謂是印度對梭羅影響這一主題研究的集大成者。桑達拉·巴臘吉出版于2014年的著作《瓦爾登湖邊的瑜伽信徒——梭羅》[20]是立足于印度傳統(tǒng)分析梭羅的人生和寫作的跨文化研究成果。這本書分析了印度與梭羅的交互影響,挖掘了梭羅不為人知的一面。維微克·巴納嘎在2016年發(fā)表的《惠特曼、梭羅和愛默生詩歌中印度思想的再現》[21]一文再次指出惠特曼、梭羅和愛默生這三位作家從印度學問中受益匪淺,印度思想是英美作家源源不斷的靈感來源。阿努帕瑪和讓杰德編寫的《美國人想象的印度》[22]以跨民族視角嘗試建構“印度偏見”這一概念。在本書第四章《印度和美國相遇在麥爾維爾與梭羅的作品中》中,作者認為,梭羅的《瓦爾登湖》與《康科德及梅里馬克河畔一周》是對印度思想的呼應??傮w來說,印度學者一直保持著梭羅與印度交互影響的研究方向,并且研究成果不斷豐富深入。在這一總體研究趨勢的影響下,研究者們主要從梭羅的《瓦爾登湖》和《論公民的不服從》這兩部作品入手,探討印度在其中的角色與作用。
1.印度元素在《瓦爾登湖》中的體現
梭羅最負盛名的著作當屬《瓦爾登湖》。因此,印度學者在研究印度與梭羅的關系中,最常見的便是深入梭羅的經典文本,從文本中尋找印度思想的影子。美國學者丹尼爾注意到東方靈性思想對美國作品的滲透,因此在《<薄伽梵歌>和梭羅<瓦爾登湖>比較研究》[23]一文中對印度經典《薄伽梵歌》和《瓦爾登湖》進行比較,揭示了兩者的聯系。由德西姆克寫作出版于1974年的《梭羅和印度思想:印度思想對梭羅人生和寫作影響的研究》[24]將梭羅視為瑜伽修行者,因為梭羅在印度經典影響下親近自然、思考自然。他的作品處處可見印度哲學的身影。文章中,作者提到印度的《摩奴法典》對梭羅來說皆具個人化和普遍性。而最吸引梭羅的是《摩奴法典》的完全非個人化。這也是《摩奴法典》的精髓能為梭羅所用的原因。薩奇德拉·K·馬具達的《<薄伽梵歌>翻譯與評論》[25]認為超驗主義者梭羅的思想得益于印度經典《薄伽梵歌》,并舉了梭羅大量的言語來驗證印度思想對梭羅的影響。1992年出版的巴爾克里希納·戈文·戈克哈爾的著作《美國人眼中的印度》[26]認為梭羅在《瓦爾登湖》中對印度經文的引用已經遠遠超過對《圣經》的運用。梭羅也正是以印度神話為題材,以印度精神來寫作。這部著作反映了印度學者們的普遍觀點,突出強調了印度思想文化對梭羅的哲學思想和文學寫作的影響。梭羅學會公報于2010年出版刊物中有一篇瑪尼·饒的文章,名為《化繭成蝶——梭羅的飲食之旅》[27],以《瓦爾登湖》中“更高的規(guī)律”一章為分析文本,詳述了梭羅對印度智慧的吸收。文中列舉了很多例子。比如,梭羅受到“與自然精神相融合的需求驅動”,曾想吞食一只土拔鼠,但最終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這表明梭羅尋求文明與野性之間的“平等和平衡”。他“對天地萬物的包容讓人聯想起《薄伽梵歌》的許多教誨”,比如“智者說眾生平等”。梭羅在“更高的規(guī)律”中承認“人和人之間存在等級制度”,再次“讓人聯想到印度著作”。“梭羅在文明人和處在胚胎發(fā)展期的人之間做了劃分,這無論是和《摩奴法典》中對婆羅門和非婆羅門之間或是《薄伽梵歌》里對智者和無知人的劃分都是相似的”[27]1-3。這篇文章通過文本細讀著重論述印度對梭羅的影響,在繼承前人精髓的基礎上增添了新的意義。
2.《論公民的不服從》對甘地的影響
甘地作為印度偉大的政治家、革命家,梭羅對甘地最大的影響便是體現在他一夜入獄激憤寫就的《論公民的不服從》中。文章里,梭羅闡述了自己的政治理念與民主思想。因此,印度學者以此為切入點,挖掘甘地和梭羅的聯系,也就順理成章。《甘地和美國:知識歷史與探尋》[28]是斯薩洽瑞出版于1969年的作品,討論了甘地與美國的聯系。精典薈萃(Cliff Notes)作為一個學習指導網站,上面有這樣一段話,“在《論公民的不服從》中,梭羅表達了他對個人責任與政府關系的觀點。梭羅的這篇文章在二十世紀極大影響了甘地。因此甘地在為印度爭取獨立的斗爭中就運用了這一非暴力抵抗的原則”[29]。 這段文字清晰描述了梭羅對甘地的影響。維納·拉爾的《甘地的西方,西方的甘地》[30]意在分析梭羅等西方名人對甘地的影響,理解他們共同的情感結構?!?論公民的不服從>基于個人主義的反抗文》[31]主要陳述《論公民的不服從》體現的梭羅政治觀。文章認為,梭羅的觀點以個人主義為基礎,這意味著他所主張的溫和抵抗不正義的政府來源于個人“避免犯錯的道德要求”而不是“糾正世界過失的道德強制力”[31]3。奧普瓦·阿奴哈提在2009年發(fā)表的《公民不服從運動和法律》[32]一文從司法角度分析了公民不服從運動的正當性。馬努哈·庫瑪的《論公民的不服從》[33]闡述了梭羅、甘地和馬丁·路德·金分別對“公民不服從”概念的理解,并從法學角度分析了“公民不服從”的六個爭議點。這篇論文將《論公民的不服從》放到司法領域分析,體現了研究的跨學科特征。
除了上述印度與梭羅交互影響的兩大研究主題,還有些學者專注對梭羅的文學文本的內部研究。《瓦爾登湖》記錄了梭羅居住在瓦爾登湖邊的小木屋中的經歷,體現了梭羅對自然的敬畏之情,包含了梭羅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因此,大部分印度學者把《瓦爾登湖》看作生態(tài)批評主義的典型作品。比如,西米的《<自然>與<瓦爾登湖>中的生態(tài)批評范式》[34]審視了這兩部同時展現精神和生態(tài)構想的作品,建議現代人滿足于自然給予的資源,而不是向自然索取。西壩在《生態(tài)批評視角下<末世男女>反烏托邦與<瓦爾登湖>烏托邦的對比研究》[35]在比較文學的范疇中運用生態(tài)批評對《末世男女》和《瓦爾登湖》兩部主題截然相反的作品進行比較,以期為當代癥結提供解決辦法。
從上述內容可以看到,印度的梭羅研究主要圍繞文本分析,具有雙向性和跨學科的特點。但是,也有著明顯的不足。除了三個研究主題外,其他方面研究少之甚少,其原因大致可以歸納為:梭羅譯介入印度的時間較晚、研究時間較短從而導致研究前期成果不足,印度學者囿于民族身份從而導致研究視野單一等。一個多世紀以來,印度學者對梭羅投入了較多關注,但他們的研究目光通常聚焦到印度與梭羅的關系上。這一研究傾向說明印度學者總是站在本民族文學文化的基點來審視西方經典作家,以自身文化體系為參照來研究梭羅和其作品。這是與外國文學對話的同時,保持自身民族特性的體現。但這一研究傾向帶來的負面影響則是簡化了梭羅作為文學家的多面性與豐富內涵。
若以中國研究者的眼光,審視印度對梭羅的研究,頗有警醒與啟示作用。印度與中國同屬東方文明古國,擁有上千年的文化與思想寶庫。進入近現代,兩國都曾有過被殖民經歷。在歷經百年抗爭后,兩國又同時在20世紀40年代走上民族獨立的道路。因此,兩國在很多方面可以互為鏡鑒,反觀自身。我國國內學界對梭羅的研究方向也多與印度相似,一方面較多關注梭羅與中國的關系,另一方面嚴重忽視梭羅的其他作品與《瓦爾登湖》的研究深度。要解決這些研究問題,就需要跳出禁錮的研究范式,尋求新角度、新視野探尋梭羅的完整面貌。從印度與梭羅的跨文化學術研究中,作為中國學者得到的啟示:一是要建立研究主體意識,從本土文學立場出發(fā),與梭羅代表的美國經典文學平等對話交流;二要嘗試全方位,多渠道了解梭羅,主動譯介、挖掘梭羅的其他作品,開拓梭羅研究的深度和廣度,平衡梭羅研究的主題傾向,力圖做到新主題、新思路、新意義。
本篇論文對梭羅在印度的研究進行了分期與歸納,總結出了印度特色的三大研究主題。雖難逃為他人做嫁衣之嫌,但本論文堅持以中國立場觀照鄰國對西方文學的接納與研究。東方與西方已不再是他者與主體的關系。在東方力量逐漸復興的時代,文學研究勢必會逐漸轉向東方文學。作為外國文學研究者,在未來的跨文化語境中,如何將本國傳統(tǒng)文學基因融入外國文學研究的肌理,做出中國特色的研究成果是現實難題,也是歷史使命。唯有立足中國本土,把握時代脈搏,平衡東西方文學文化關系,才能有所突破,走向更廣闊的世界。
注 釋:
①引文皆為本文作者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