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莫言童話體小說的人性書寫有著深刻意蘊,不僅體現(xiàn)作家一貫以來透徹化洞察人性局限的思考;而且還體現(xiàn)出對人性的詭譎變幻與存在萬象的透視,以及智性超越人性限度的特質(zhì)。
關(guān)鍵詞:莫言 童話體 人性 存在
莫言豐富的小說創(chuàng)作中有著一類獨具特色的童話體小說,諸如《夜?jié)O》《嗅味族》《金翅鯉魚》《拇指銬》《翱翔》等作品。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往往是性格獨特的孩子或少年,同時更重要的是,這些獨具個性的主人公們往往有著玄幻、離奇與冒險的經(jīng)歷,有著或是與小精靈結(jié)伴同行的際遇,或是遇到仙子的不凡遭遇。莫言的這類童話體小說的人性書寫突出地體現(xiàn)了作家對人性局限一以貫之的透徹揭露與反思;同時也體現(xiàn)出作家潛于存在之境,對詭譎化的人心萬象與存在本相進行的獨到化洞察。此外,還閃現(xiàn)出莫言借由童話體的輕盈與超逸,實現(xiàn)對人性予以詩化超越的特質(zhì)。
一、鋒芒化的人心洞察
莫言童話體小說中的孩童主人公敢于訴說真言,敢直面于人性的陰暗,以銳利而清透的慧眼不遺余力地揭示人性的諸種局限性。在《嗅味族》中,作家以孩子的目光悲愴地寫出因為饑餓導致的親情被侵襲的窘境。對于年幼的“我”的失蹤,鮮有家人問津,但當“我”在饑饉之年有可能享用了美味珍饈時,就成為眾人圍攻的眾矢之的。該小說通過孩童的清澈目光對饑饉之年的冷漠心靈與人性變異進行了力透紙背的揭露。在《生蹼的祖先們》中,青狗兒是個脾性乖張、睚眥必報的孩子,時常會大發(fā)脾氣,虐待無辜動物。迷失于紅樹林之后,青狗兒更是蛻變成了狠心的“小奴隸主”,不僅目無尊長,而且肆意揮舞鞭子毆打女考察隊員,暴露出內(nèi)心的暴戾。紅樹林作為映照人心的特殊空間,能夠使得置身于其中的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實品性與潛意識中的欲望,發(fā)現(xiàn)人心中晦暗的幽僻角落。應該說,莫言以孩童的經(jīng)歷進行的人性負面審示,正是從最為根底之處進行了對人性的深刻反思。
作品《酒國》有著俄羅斯套娃式的結(jié)構(gòu),其中也夾雜著一些獨立的童話體小說,諸如其中圍繞余一尺的神奇經(jīng)歷而展開的“一尺傳奇”。在“一尺傳奇”中,年幼的余一尺曾在酒家當學徒,因為有“酒蛾”精靈在身,所以有著千杯不醉的海量與超群的鑒酒絕技。不料,酒家老板覬覦“酒蛾”設(shè)計奪取,從此余一尺失去了這一寶貝與絕技。由于痛失“酒蛾”精靈的遭遇,導致成年之后的余一尺恣睢陰鷙的性格。在一朝得勢之后,余一尺利用人們的貪欲,在酒國中掀起欲海橫流的旋渦,誘惑人心的墮落。
在《翱翔》中,莫言則通過講述偏遠山莊的女孩子燕燕受到世人圍攻而化為燕子精靈的故事,體現(xiàn)出對人性負面的反思。少不更事的燕燕即將面臨困厄的命途,在窘迫的命途中,人們?nèi)鄙傧嗷ブg的體恤,缺失相互之間的憐憫。但悲苦的境遇給予了燕燕一雙靈性的翅膀,在被脅迫的千鈞一發(fā)之際,燕燕宛如燕子仙子般地騰飛了。該作品中,作家對人性的批判不僅在于反思人們對于燕燕的深層逼迫,更在于沉痛地批判了當燕燕化身為燕子精靈時,人們以殘忍的無知將其打落在地而掐滅了希望之光的人性昏聵。
在莫言2019年的近作《一斗閣筆記(二)》中的“黑貓”一節(jié),主要講述了一只深受迫害的黑貓化身為黑貓精靈的童話故事。一只流浪到村里的黑貓不僅沒有得到任何人的食物與關(guān)愛,反倒在好事者的挑唆下,人們展開了對黑貓的猛烈圍剿。黑貓以一敵十的英勇并沒有喚起周遭圍觀的看客的同情心。黑貓在無辜殞命之后化為黑貓精靈,不屈不撓地尋找當時的看客與挑唆者進行懲處。在該作品中,凡是冷漠且暴戾的圍觀者均受到黑貓精靈毫不留情的肆意報復。黑貓精靈的懲惡是對圍觀的無良看客的深入反擊,是對人性冷漠所進行的不屈服的抗爭。該作品中,作家通過黑貓精靈的刻畫背后傳達出深刻的內(nèi)蘊。作家不僅延續(xù)了對《檀香刑》中圍觀惡行卻無動于衷的看客的深入批判,而且還有著從倫理視角更進一步地深化探究如何扭轉(zhuǎn)人性中的局限的深層思索。黑貓精靈的快意恩仇并非一般江湖意義上的尋仇,實則是看客的人性冷漠與暴戾所需要付出的沉重代價。由此,該作品也滲透出作家希望人們能夠不斷地祛除惡意,轉(zhuǎn)念行善,喚起人們內(nèi)心的良知,流淌著作家濃厚的倫理道德意識。
應該說,在追求人性完善的層面而言,作家在童話體小說中對人性諸種負面局限的深度反思,以及對人性的書寫背后,蘊含的是作家通過反向建構(gòu)的方式試圖構(gòu)筑人們守望相助、人際和諧、人心崇善的健全化人性的精神旨意。
二、探幽人之存在的詭譎
莫言的童話體小說中的人性反思在深入批判人性局限的同時,更潛入到存在層面考察人性的詭譎變幻與人生的本體境遇,體現(xiàn)出豐厚的哲理內(nèi)蘊。
《生蹼的祖先們》中的人性書寫不僅反思了人性幽微的一面,同時還深入存在境況中審視人性的萬千變幻。孩子青狗兒一家進入神秘的紅樹林的探秘之旅令讀者感覺身臨其境,神秘莫測的紅樹林在變化,人性亦是在變幻無限。青狗兒時而暴戾放縱,時而神秘莫測,令讀者感覺趨近其人心真相的同時,又被拉回到縹緲不定、難以捉摸的人性世界中。該作品對青狗兒分裂式的心理結(jié)構(gòu)有著深入的刻畫。在青狗兒集戾氣與友善、悖逆與親厚、狂傲與純真的張力化性格背后,作家所發(fā)掘的正是對人內(nèi)心悖反化的精神結(jié)構(gòu)的深度呈現(xiàn)。青狗兒在紅樹林中忽而沖撞違逆父親又忽而與之親近的悖論化行為,及對女探險隊員們忽而狠厲忽而熱情的顛倒化的行為舉止,看似與常態(tài)人性相左,實則是對人性中難以被規(guī)約的潛意識在內(nèi)心中交錯起伏的深層描摹。
《馬駒橫穿沼澤》中,作家以奇幻的方式描摹出人的理智與悖逆沖動的博弈,體現(xiàn)出對人處于理性與野性雙向博弈過程中所面臨的窘境與困頓的深層思索。小馬駒香草與小男孩相遇,他們基于永遠不可言說香草是為一匹母馬的共同約定,香草變幻成小姑娘與小男孩結(jié)合。這次結(jié)合在隱喻的層面體現(xiàn)的是人的內(nèi)在狀態(tài)中理智與野性的平衡。同時,也傳達出野性對人的一種魅惑。而他們之間的約定可視為是平衡人性與野性沖動的制衡器。約定的穩(wěn)固也意味著人性狀態(tài)的穩(wěn)固。而該作品對人性透視的深層之處,恰恰在于深入地呈現(xiàn)出打破約定之后,人陷于人性與野性的交匯中心靈的裂變狀態(tài)。當年的小男孩已經(jīng)長為了壯漢,他與香草的孩子也已經(jīng)長大成人。當他發(fā)現(xiàn)其子女居然有著違逆?zhèn)惓V聲r,在盛怒之下的男人霎時忘記了約定,不僅辱罵原為紅馬的香草,而且還將子女以文明的規(guī)約予以苛刻處置。承諾的約定一旦打破,慘痛的后果不言而喻。原為紅馬精靈的香草一怒沖冠,掀起氣浪攜著子女席卷而去,獨留男子一人萎靡地存于人世間。
該小說中男子的困境體現(xiàn)出一種人的生存狀態(tài)的深刻悖論性。一方面,野性僭越人性所施行有悖倫常之事,確實會把人推向一種深淵般的威脅中,而另一方面,一旦野性被徹底剝離不復存在之時,人性的活力亦會遭到凍結(jié)。只有如遵守契約般地調(diào)和人性的野性沖動與理性,人的狀態(tài)方才能夠趨于自然與平和。由此,該作品以寓言方式描摹出人的理智與蠻性之間的復雜博弈與纏繞狀態(tài),深入探究了人性處于野性沖動與理性的雙重夾縫中的悖論化存在狀態(tài)的思考命題。
《拇指銬》中,作家通過孩子阿義遭遇的匪夷所思的際遇,體現(xiàn)出探索存在之境中的人性思考。阿義在為母親買藥的途中莫名其妙地被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用拇指銬鎖在了大樹上,由于這一鎖銬設(shè)計得十分精巧,過往的兩波行人均無人能解。路過的第一波行人是開著拖拉機的一行四人,矮小男人、高大漢子與皮膚漆黑的仗義女子黑姐,以及隨行的司機。第二波路過的是帶著大草帽、表情波瀾起伏的哺乳期婦女。小說中的小個子與高個子男人盡管對阿義語出不遜,但是還是試圖以告知解鎖竅門的方式間接地幫助阿義;黑姐則以俠義精神救助阿義;司機與戴草帽的婦女更是努力地借助現(xiàn)代化的機械或農(nóng)用工具試圖鋸斷鎖銬救出阿義。而小說的悖論之處在于不論是憑借古道熱腸的俠義,還是憑借現(xiàn)代化的機械設(shè)備,都終究沒有化解阿義的困境與絕望,阿義還是被擱淺地留在原處。盡管過往的行人們有意于救助阿義,最終卻遺留阿義在孤獨之中。由此,這部童話體小說綻放出超越化的哲理意蘊。阿義期盼眾人能夠帶他脫離困境但終究不得,被孤獨地隔絕于一個荒野空間中,心靈經(jīng)受淬煉的經(jīng)歷體現(xiàn)的正是一種異常孤絕的形而上的生命體驗。這種孤絕的體驗在很大程度上,不能依靠他渡予以緩解,只有阿義依靠磨礪自己的心靈意志方能自渡,獨有經(jīng)歷痛苦的淬煉,心靈才能開啟,才能透進澄澈的光,走出照耀迷失困頓的境遇。由此,作家借由阿義的人心歷練與生存困境導向人類存在之域的追問。
在超驗的意義上,阿義被束縛在拇指銬上的奇詭遭遇是一場被誘惑著通往無限自由的自我獻祭。阿義歷經(jīng)諸種難以承載的生命考驗,走過世人的無情嘲諷的坎坷,跨越過世俗的諸種羈絆,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的痛苦,終于從有形之境跨越到無形之境。阿義的肉體歷經(jīng)磨礪,心靈得以重新注入活力,從而變?yōu)樽杂?、灑脫,擁有永恒精魂的小精靈。同時,于超驗層面而言,阿義最后變?yōu)檩p盈的精靈的際遇也不啻是一場追逐虛空的形而上的冒險,它必須割斷世俗的牽絆,歷經(jīng)精神的殘酷歷練,最終回歸至虛空界。德國哲學家文森曾指出人生與虛空之間的隱秘關(guān)聯(lián),人在無所執(zhí)求與掛懷中方才能夠發(fā)現(xiàn)存在的奧秘,“拋棄我,成為無,創(chuàng)造虛空,那里隱匿著實相;不是說假如自我消失,實相也許會,也許不會出現(xiàn),而是說那個因為自我消失而留下的空白、間隙或虛空會變成一個強有力的能量場。這個能量場吸引(attract)‘真正的人的存在”a。東方的佛教哲學亦是認為人生是為空相,需要破執(zhí),正如《心經(jīng)》有云:“照見五蘊皆空?!眀空導向的是在破執(zhí)放下之后,獲得更深一級的心靈自由。阿義最后放下的是肉體的羈絆、意識的羈絆乃至愛別離的羈絆,由此,精神轉(zhuǎn)而涅槃重生。
因而,《拇指銬》中著重地通過阿義從歷經(jīng)苦痛錘煉變?yōu)榧兇庾杂傻男【`的人心歷練,不僅窺見了存在的虛空本相,而且也于其中發(fā)現(xiàn)了人生跌宕起伏的風譎云詭,生死同源的存在奧秘。應該說,不管是《生蹼的祖先們》《馬駒橫穿沼澤》潛入于人的存在境遇,對人性詭譎變幻的揭示,還是《拇指銬》中對于人之存在本相的透視,這些童話體小說中蘊含的形而上精神內(nèi)蘊在很大程度上導向?qū)ι铄涞慕K極存在的追問。
三、晶瑩之心的歸返
莫言的童話體小說不論是《夜?jié)O》《鐵孩》還是《嗅味族》都蘊含著獨到的中國傳統(tǒng)奇幻想象的元素。眾所周知,中國古典傳統(tǒng)的仙話、神話資源豐厚、延綿不斷,諸如《搜神記》《酉陽雜俎》《太平廣記》等經(jīng)典作品均是蘊含著神話、仙話資源的文學瑰寶,閃現(xiàn)著炫麗斑斕的想象色彩。在某種程度上,莫言對中國傳統(tǒng)的仙話、神話資源的文化傳承、浸染也使得其童話體小說的人性書寫具有一種獨到的精神特質(zhì),在《鐵孩》《金翅鯉魚》《嗅味族》等童話體小說中鮮明地呈現(xiàn)出晶瑩澄澈的人性之境。
《鐵孩》中,被從托兒所轟趕出來的孩子“狗剩”成了一個可憐無依、流落街頭的孩子。正當“狗?!别I得發(fā)暈之際,鐵孩精靈翩然而至。對這個萍水相逢的孩子,鐵孩精靈毫不吝嗇地傳授其嚼鋼咽鐵的絕技,使其在惡劣的生存境遇中體驗到幸福的感受。《夜?jié)O》中,與九叔在夜間的河灘邊走散的“我”處于危難之中,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遇到荷花仙子前來施救。荷花仙子不僅給予“我”諸多的饋贈,而且還許諾“我”若干年后的美好約定。二十五年后的一天,在暗香浮動中,“我”與荷花仙子在島國不期而遇。在《金翅鯉魚》中,金芝姑娘為救藝術(shù)家而獻身,化為河中的錦鯉。因年幼的“我”滿懷愛心,遂感召到化身為錦鯉的金芝姑娘與“我”相會?!缎嵛蹲濉分?,長鼻人對來自不同世界的“我”和“進寶哥哥”的到來顯示出莫大的善意,與“我們”毫無隔閡、推心置腹地交流,同時給予這些來自于未知世界的孩子們可貴的信任與尊重。
在此,可相互參照的是,同為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瑞典女作家拉格洛芙的童話體小說《尼爾斯騎鵝旅行記》。在這部作品中,小男孩尼爾斯一開始遇到的是一個有著些許邪惡的小精靈。他因尼爾斯的不慎觸碰而惱怒,只因還圍困于尼爾斯的罩子中,便狡黠地假裝許諾達成尼爾斯的美好愿望,而后又背信棄義地將幼小的尼爾斯變成了小拇指人。這個小精靈的施咒毫無征兆,也鮮有留下破解咒語的線索,尼爾斯由此陷入無盡的彷徨中。無奈中的小男孩尼爾斯只能騎著公鵝莫爾滕開始無盡的冒險。尼爾斯盡管一路上險象環(huán)生,但是,借由伙伴的協(xié)助與自己的精神磨礪沖破重重險關(guān)。尤其是尼爾斯幫助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奧莎找到親人,使其堅定美好信念的義舉,使得自己的家人也因此意外地獲得被救助者所饋贈的大筆財富。歷經(jīng)磨礪,返回故所之時,尼爾斯救贖莫爾滕的義舉徹底地凈化了自己的靈魂,就此破解了小精靈的魔咒,完成了心靈救贖,結(jié)束分裂的人性狀態(tài),綻現(xiàn)出臻于無瑕的內(nèi)心之境。
在莫言的《夜?jié)O》《鐵孩》和《嗅味族》中,不管是偶然遇到的仙子還是精靈,他們都無私地付出,對這些孩童施予不需要任何回報的救助。他們不像安徒生的《海的女兒》中的巫師一般,需要小美人魚的有償交換才能夠讓人得償所愿。莫言小說中的這些仙子、精靈的形象展示出的是一種先天的善。這種善不計較回報與得失,是一種慷慨的贈予,映現(xiàn)出悲憫寬宏的內(nèi)心境界。從文化淵源的層面而言,莫言這一對仙子與精靈的人性刻畫與中國傳統(tǒng)的儒家文化的人性本善的觀念相關(guān)聯(lián)。在古典小說中,浸染著傳統(tǒng)儒釋道文化的仙人形象就有著慈悲渡人的人性境界。在南北朝劉義慶的《幽冥錄》中就有著這樣的仙人形象的刻畫?!队内や洝分械囊黄断扇孙崱氛侵v述了遠游的游子適逢善良的仙人引渡眾人,好客地賜予游子們靈丹妙藥般的糖飴的奇遇經(jīng)歷。c
而在拉格洛芙的《尼爾斯騎鵝旅行記》中,那位向尼爾斯施咒的精靈卻顯然不是純良之輩。被精靈施咒的小男孩尼爾斯唯有經(jīng)受歷練與廣博的學習,具有健全完善的倫理精神才能夠得以救贖。當尼爾斯通過漫長的心靈磨礪,解除精靈施加的黑暗魔法般的咒語時,抵達的人性品格的升華也是對施咒精靈的靈魂凈化。這其中蘊含的人性意蘊體現(xiàn)出需要抵達深層的人性歷練,方才可能趨近凈化人心的旨意。追根溯源而言,這也與西方宗教的人性觀念相關(guān)聯(lián)。西方的人性觀念指向人性本惡,倘若沒有歷經(jīng)艱難的重重考驗就難以完成人性的救贖,而只有歷經(jīng)磨難,心靈得以凈化,方才能夠被拯救。
《夜?jié)O》《鐵孩》等童話體小說不僅體現(xiàn)出東方奇幻想象的文化魅力,而且其人性書寫還呈現(xiàn)出汲取傳統(tǒng)的人倫精神資源、體現(xiàn)人性之美的審美創(chuàng)構(gòu)力,這些童話體小說體現(xiàn)出其審美風格與人格之美的倫理精神相互契合的審美韻味?!惰F孩》中,鐵孩精靈忠厚誠摯;《嗅味族》中,小精靈們有著俠義風范、爽朗活潑的美好品性,這都體現(xiàn)出傳統(tǒng)儒家秉持人性本善理念下的淳樸敦厚的人性塑造風格。在《夜?jié)O》中,作家不僅細致地描摹了荷花仙子的婀娜娉婷之美,而且對荷花仙子出場時月光盈盈的景色進行唯美化渲染,凸顯著寧謐雅致、溫馨的氛圍。這一景致的凸顯實則是一種澄凈祥和的人心之光的詩意折射。
總而言之,莫言童話體小說的人性書寫流露著雋永、新異、深邃的意蘊, 不論是作家延續(xù)以往一貫的透徹化人性異化的反思,還是潛入于人的存在境遇中發(fā)掘人內(nèi)心的駁雜化心靈結(jié)構(gòu),對人性詭譎的變幻與人生萬象的思考與透視,都抵達了包羅萬象的心靈世界。作家還通過童話的輕盈與超逸實現(xiàn)對人性的詩化超越,彰顯出美好心靈與良善倫理的精神訴求。這正是體現(xiàn)了洞徹人心之后,超越人性限度,綻現(xiàn)人性亮色的哲理化審美構(gòu)筑,閃現(xiàn)著捍衛(wèi)人性光亮與守望人心良知的倫理意義。
a 〔德〕文森:《無執(zhí)之道:??斯厣駥W思想研究》,鄭淑紅譯,華夏出版社2016年版,第83頁。
b 賴永海主編:《金剛經(jīng)·心經(jīng)》,陳秋平譯注,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125頁。
c 〔南朝宋〕劉義慶:《幽冥錄》,《仙人飴》,鄭晚晴輯注1988年版,第159頁。
參考文獻:
[1] 莫言. 莫言文集[M]. 北京: 作家出版社,2012.
[2] S·拉格洛芙.尼爾斯騎鵝旅行記[M].楊芳如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4.
基金項目: 本文系浙江省教育廳科研項目《中西文學比較視野中的莫言小說人性書寫研究》(項目編號:Y201737159)的研究成果
作 者: 王雪穎,浙江外國語學院中國語言文化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