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衡陽方言中的疑問代詞“嗎=”研究

魏 醒

(湖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湖南長沙 410081)

衡陽因坐落于五岳名山——南岳衡山的南面而得名，它地處湖南省中南部，湘江中流。衡陽人使用的方言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湘語，另一類是贛語。其中耒陽話、常寧話屬于贛語，其他屬于湘語。這里探討的衡陽方言是指衡陽市區(qū)和衡陽縣、衡南縣所說的方言，屬于湘語衡州片。本文著重研究衡陽方言中的疑問代詞“嗎=”及“嗎=”復(fù)合詞形的不同用法，所記為衡陽縣金溪鎮(zhèn)桂海村話，是筆者的母語。全文例句主要是通過內(nèi)省和實(shí)地調(diào)查所得。

一、前言

劉丹青《方言調(diào)查手冊》(2017)認(rèn)為，疑問代詞是在特指疑問句里代替疑問點(diǎn)的詞語[1]415。黃廖版《現(xiàn)代漢語》(2012)記載，現(xiàn)代漢語的疑問代詞主要分為代名詞(如“誰、什么、哪、多會兒、哪兒、哪里”)、代謂詞(如“怎樣、怎么、怎么樣”)、代數(shù)詞(如“幾、多少”)、代副詞(如“多、多么”)[2]21。衡陽方言中的“嗎=”，音[ma45]，在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的“什么”“為什么”“怎么”“比如”“多么”“大概”等等；在句法功能方面，可以代名詞、謂詞、副詞、量詞。由此可以斷定，衡陽方言中的“嗎=”是疑問代詞，例如，“箇是嗎=東西？”“我嗎=曉得?！焙怅柗窖灾?，“嗎=”的復(fù)合詞形有嗎=咯，嗎=子(什么)，嗎=理(為什么、怎么)，嗎=做幾(怎么辦、怎么樣)，嗎=樣(怎樣、怎么樣)，嗎=前幾(什么時候)[3]132。經(jīng)過查找，至今為止中國知網(wǎng)中篇名帶“疑問代詞”的文獻(xiàn)有306篇，其中研究方言中的疑問代詞有45篇，暫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研究衡陽方言疑問代詞的相關(guān)文章。本文主要研究衡陽話的疑問代詞“嗎=”的功能和用法，結(jié)合大量方言語料進(jìn)行分析。

二、“嗎=”代名詞

疑問代詞“嗎=”可以代名詞，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的“什么”和“為什么”。

(一)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什么”

“嗎=”作“什么”講時，和“嗎=”組合的詞語有“嗎=咯、嗎=子、嗎=前幾、嗎=東西、嗎=事”等，可以作主語、賓語、定語、插入語。其中，“嗎=咯”是最常用的，可代人或物，“嗎=子”代事物，一般用于“做嗎=子、嗎=子事”，“嗎=東西、嗎=事”也用來代事物，“嗎=前幾”只能用來詢問或表示時間。最常用的是“嗎=咯”，念輕聲，相當(dāng)于普通話的“什么”，“咯”沒有實(shí)際意義，只起到補(bǔ)充音節(jié)的作用。疑問代詞“嗎=(咯)”在句中可以充當(dāng)主語、賓語、定語和插入語。

1.作主語?！皢?(咯)”在句中作主語，可以是有疑而問，也可以不表示疑問，而表示周遍性、任指，例如：

(1)嗎=咯是你最想要的？什么是你最想要的？

(2)嗎=(咯)都是我咯錯，你下是對咯啰。什么都是我的錯，你全部是對的是吧。

(3)嗎=(咯)都不曉得，就曉得吃。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吃。

例(1)是因?yàn)橄胍来鸢付l(fā)問，表有疑而問；例(2)和例(3)的“嗎=”用在“都”的前面，表示在所說的范圍之內(nèi)，沒有例外，表示周遍性、任指，可翻譯為“所有、一切”，隱含著一種不滿的情緒。

2.作賓語?！皢?咯”代名詞，在句中作賓語，表示有疑而問，也可以表任指，表否定，例如：

(4)你在做嗎=咯(嗎=子)啦。你在做什么？

(5)莫客氣，你想吃嗎=咯，就告訴我。別客氣，你想吃什么，就告訴我。

(6)你哭嗎=咯啦，又冇哪個打你。你哭什么，有沒有誰打你。

(7)渠跟我講嗎=咯渠兩天就做完噠，我才不信。他和我說什么他兩天就做完了，我才不信。

例(4)是用來詢問事物，說話人想知道別人在做什么事情；例(5)用于代指不確定的事物，相當(dāng)于“吃的東西不被限定”；例(6)表否定，相當(dāng)于“你不應(yīng)該哭”；例(7)中的“嗎=咯”表示不同意“他”說的話，認(rèn)為“他”在吹牛。

3.作定語?！皢?”代名詞，用在名詞前面，可以用來問人或事物，有疑而問；也可以表虛指或不滿的語氣，例如：

(8)渠是你只嗎=(咯)人啦，你箇樣幫渠。他是你什么人，你這樣去幫他。

(9)你手里頭是只嗎=東西，得我看一下。你手里是個什么東西，給我看一下。

(10)你在長沙有嗎=親戚冇？你在長沙有什么親戚嗎？

(11)嗎=(咯)事箇開心??？什么事這么開心啊？

(12)箇是嗎=前幾咯事噠？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例(8)到例(12)都是有疑而問，例(8)到例(11)用“嗎=(咯)+一般名詞”來發(fā)問，回答者就“嗎=”的內(nèi)容來答，用于詢問人或事物的性質(zhì)、種類。例(12)中，“嗎=前幾”屬于固定搭配，相當(dāng)于“什么時候”，用于詢問時間。

(13)嗎=(樣)咯人我冇看到過，我還怕渠哦。什么樣的人我沒見過，我還怕他嗎？

(14)有嗎=事就告訴我，我?guī)湍憬鉀Q。有什么事就告訴我，我?guī)湍憬鉀Q。

(15)你屋那些嗎=卵事就莫告訴我噠，我不想曉得。你家里那些什么事就別告訴我了，我不想知道。

(16)你箇是嗎=鬼啦，喊都喊不動。你這是什么鬼，叫都叫不動。

(17)你裝嗎=咯啞巴啊，講話啦。你裝什么啞巴，說話啊。

(18)你以為渠是只嗎=好人好吧。你以為他是個什么好人嗎？

例(13)和例(18)都是屬于非疑問用法，并不是要詢問信息才說話。例(13)到例(15)中的“嗎=”表示“任何”，側(cè)重于表示“周遍性”，是虛指，表示不肯定的人或事物，去掉句中的“嗎=”，意思沒有變化，語氣顯得更加直率[4]；例(16)到例(18)中的“嗎=”沒有實(shí)際意義，用來表示不滿的語氣，去掉“嗎=”的話，表達(dá)的效果大打折扣。

4.插入語。“嗎=”的組合詞“嗎=咖”可以獨(dú)立使用，表示驚訝的語氣，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感嘆詞“什么”，例如：

(19)嗎=咖，渠還冇走?。∈裁?，他還沒有走啊！

(20)嗎=咖，渠都考起大學(xué)噠??！什么，他都考上大學(xué)了??！

例(19)和例(20)中的“嗎=咖”作為插入語，表示自己的驚訝之情，事情出乎意料而發(fā)出的感嘆。例(19)中，說話人原以為他走了，但是知道他沒走的消息后，很吃驚；例(20)中，說話人原本以為他不可能考上大學(xué)，因事實(shí)與想象中相反而吃驚。

(二)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為什么”

這種情況下，“嗎=”可以說成“嗎=理”，用于詢問原因或目的，還可以表示建議或勸告。例如：

(21)(你)嗎=還冇放假啦。你為什么還沒有放假？

(22)你嗎=不對渠好點(diǎn)幾啦。你為什么不對他好點(diǎn)?。?/p>

(23)你嗎=要多管閑事啰。你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24)你嗎=理打渠？你為什么打他？

(25)我嗎=理要告訴你啊。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

(26)嗎=理箇些人下走咖噠啦。為什么這些人全部都走了？

例(21)到例(23)都是“嗎=”表疑問，例(24)到例(26)是組合詞“嗎=理”表疑問。例(21)到例(23)不是單純用來詢問原因，還可以表示自己的期盼或者建議。例(21)一方面是詢問對方還沒有放假的原因，另一方面表達(dá)了自己期盼對方趕快放假的心情；例(22)和例(23)主要是表達(dá)自己的建議，分別是“你應(yīng)該對他好一點(diǎn)”和“你不要多管閑事”，例(23)也可以把“嗎=要”提前，說成“嗎=要你多管些閑事啦”，意思是相同的。例(24)到例(26)也不僅僅用于詢問原因，還表示自己的一系列心理活動。例(24)表示問責(zé)的語氣；例(25)表示不屑的態(tài)度；例(26)表示迷惑不解，其中的“嗎=理”可以放在主語“箇些人”后面，“箇些人嗎=理下走咖噠啦”和原句表達(dá)的意思相同。

三、“嗎=”代謂詞

疑問代詞“嗎=”可以代謂詞，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的“怎么”和“例如、比如”。

(一)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怎么”

“嗎=”作“怎么”講時，和“嗎=”組合的詞語有“嗎=做幾”“嗎=樣”“嗎=理”，在句中可以作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補(bǔ)語。

1.作主語?！皢?樣”作主語，一般是選擇問，用于詢問方式。例如：

(27)嗎=樣比較好？(去那里還是不去那里？)怎樣比較好？

(28)嗎=樣比較快？(坐摩托車快還是打的士快？)怎樣比較快？

(29)嗎=樣比較好看？(扎頭發(fā)好看還是披頭發(fā)好看？)怎樣比較好看？

例(27)到例(29)都是詢問兩種方式哪種更好。

2.作謂語。“嗎=理”“嗎=樣”可以作謂語，一般用于詢問狀況或看法。例如：

(30)你嗎=理噠？你怎么啦？

(31)你最近心情嗎=樣啊？你最近心情怎樣啊？

(32)你覺得箇只衣服嗎=樣？你覺得這件衣服怎樣？

例(30)詢問對方的狀況，表達(dá)關(guān)心；例(31)詢問對方的心情狀態(tài)；例(32)詢問對方對衣服的看法。

3.作賓語?！皢?樣”可以作賓語，一般是“動詞+嗎=樣(理)”，這個動詞大部分是情態(tài)動詞，如“覺得”“要”“曉得”等，表達(dá)的意義多樣化，例如：

(33)你覺得渠今日表現(xiàn)嗎=樣？你覺得他今天的表現(xiàn)怎樣？

(34)我覺得不嗎=樣。我覺得不怎么樣？

(35)你要嗎=樣就嗎=樣，不想跟你扯噠。你要怎樣就怎樣，我不想和你說了。

(36)不曉得嗎=理，渠一回來就箇樣噠。不知道怎么了，他一回來就這樣子了。

例(33)的“嗎=樣”用于詢問狀況，詢問他今天表現(xiàn)的狀況；例(34)中的“不嗎=樣”表示一定的程度，多用于否定句，委婉地表示自己不太贊同的觀點(diǎn)；例(35)中的“嗎=樣”泛指性質(zhì)、狀態(tài)或方式，表達(dá)自己無奈的心情；例(36)中的“嗎=理”虛指性質(zhì)、狀態(tài)或方式，這里用于詢問原因，也可以理解為“為什么”。

4.作定語?！皢?樣”可以作定語，修飾人、事、物，用于詢問性質(zhì)。例如：

(37)快講，渠是只嗎=樣咯人?？煺f，他是個怎樣的人？

(38)碰到嗎=樣的事你會哭？遇到怎樣的事你會哭？

(39)你箇么挑，嗎=樣的衣服才配得上你？你這么挑剔，怎樣的衣服才能配得上你？

例(37)詢問他這個人的性質(zhì)，相當(dāng)于“他具備怎樣的性質(zhì)”，即“他是個怎樣的人”；例(38)詢問事情的性質(zhì)，相當(dāng)于“怎樣性質(zhì)的事情會讓你哭”；例(39)用于詢問衣服的性質(zhì)，相當(dāng)于“怎樣性質(zhì)的衣服才可以配得上你”。

5.作狀語?！皢?”可以作狀語，用來詢問方式、原因或表示程度。例如：

(40)箇要嗎=做幾??？這要怎么做啊？

(41)渠嗎=還冇回來啊？他怎么還沒回來??？

(42)我最近身體不嗎=(蠻)好。我最近身體不怎么好。

例(40)用于詢問方式，相當(dāng)于“你做(處理)這件事的方式是什么”，即“你要怎么做”；例(41)用于詢問原因，問“他還沒回來的原因是什么”，這里的“嗎=”也可以理解為“為什么”；例(42)用于表示程度，讓語氣更加委婉，去掉“嗎=”就是“我最近身體不好”，句子也是成立的，但表達(dá)的意思不同了。

6.作補(bǔ)語。“嗎=樣”可以作補(bǔ)語，主要用來詢問狀態(tài)。例如：

(43)你今日耍得嗎=樣？好耍不？你今天玩的怎么樣？好玩嗎？

(44)你兩個搞得嗎=樣噠，要我?guī)兔Σ?？你們兩個處理得怎樣了？要我?guī)兔幔?/p>

(45)那邊吃得嗎=樣？住得嗎=樣？那邊吃得怎么樣？住得怎么樣？

例(43)詢問玩耍的狀態(tài)；例(44)詢問事情處理的狀態(tài)；例(45)詢問吃住的狀態(tài)，都是用于表示關(guān)心。

值得注意的是，衡陽方言中的“嗎=”有時候沒有實(shí)際意義，和普通話中表強(qiáng)調(diào)的“(是)......的”功能相同，例如“箇些事我嗎=不曉得啦，只是我不想管”中的“嗎=”表示肯定、確認(rèn)語氣，意思是“這些事我是知道的，只是我不想管”?！澳銌?箇可憐啰”中的“嗎=”并不是想詢問原因，而是用于發(fā)表自己的感嘆，意思是“你太可憐了”，類似的句子還有“你嗎=箇慢啰”“你嗎=箇下狠啰”等。

(二)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比如”

衡陽方言中，“嗎=(咯)”可以表舉例，用在幾個并列成分前面，表示列舉不盡。例如：

(46)嗎=(咯)打球比賽啊、跑步比賽啊、拔河比賽啊，我都會參加。比如打球比賽、跑步比賽、拔河比賽，我都會參加。

(47)渠總是跟我講嗎=(咯)渠屋娘啊，渠屋伢啊，渠屋老弟啊，對渠哪里不好啊。他總是跟我說一些事，比如他媽、他爸、他弟弟，對他不好的地方。

(48)渠屋親戚緋狠，嗎=(咯)大學(xué)老師啊、當(dāng)干部咯啊、做大老板咯啊，嗎=咯人都有。他家的親戚很厲害，比如大學(xué)老師啊、干部啊、大老板啊，什么人都有。

例(46)到例(48)中的“嗎=咯”都是表舉例，例(46)是說話人談?wù)撟约旱慕?jīng)歷時用“嗎=咯”來舉例，例(47)和例(48)是在說別人的事情的時候用“嗎=咯”來舉例，由此可見，用“嗎=咯”表舉例，主語不限。

四、“嗎=”代副詞

疑問代詞“嗎=”可以代副詞，類似于普通話的“多么”和“大概”。

(一)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多么”

衡陽方言中，“嗎=”可以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程度副詞“多么”，修飾人、事、物，用來抒發(fā)自己的感慨。例如：

(49)渠總是講渠男朋友對渠嗎=好嗎=好，我是冇看到。她總是說她男朋友對她多么好，我是沒有看到。

(50)箇只嗎=好妹幾啊，一下子就冇得噠啊。這個多么好的女孩子啊，瞬間就沒了。

(51)你看你屋只嗎=好崽咯，走我屋來偷東西。你看你家那個多么好的兒子，到我家來偷東西。

(52)箇只嗎=好地方啊，得渠搞成箇只樣子噠。這個多么好的地方啊，被你弄成這個樣子了。

例(49)到例(52)中的“嗎=”都相當(dāng)于“多么”，加深程度，以上幾個句子都是“嗎=好+普通名詞，對比反差”的結(jié)構(gòu)，這類句式有點(diǎn)像普通話的“欲揚(yáng)先抑”，在這里是“欲抑先揚(yáng)”，說話人想要表達(dá)不滿的觀點(diǎn)，先把闡述的對象極力夸一遍，再陳述事實(shí)，表達(dá)的效果更好。例(49)中的“嗎=好嗎=好”是重復(fù)的形式，加強(qiáng)語氣，后面的“我是冇看到”和前面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對比；例(50)到例(52)中的“嗎=好妹幾”“嗎=好崽”“嗎=好地方”也是同理。

(二)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大概”

“嗎=”還可以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語氣副詞“大概”“大約”，一般是“嗎=/嗎=咯/只嗎=+數(shù)量(名)短語”結(jié)構(gòu)，表示不十分精確的數(shù)目，通常是表示數(shù)量少。例如：

(53)莫寫多噠，寫嗎=兩句話就可以噠。不要寫多了，大概寫兩句話就可以了。

(54)我三不三看嗎=幾張，也看完噠一本書。我時不時大概看幾頁紙，也看完了一本書。

(55)渠跟我講嗎=(咯)兩句話就冇耐心噠。他和我大概講那么兩句話就沒有耐心了。

(56)渠箇只人，嬌生慣養(yǎng)，走嗎=兩步路就喊腳痛。她這個人，嬌生慣養(yǎng)，大概才走幾步路就說腳痛。

(57)箇應(yīng)該只嗎=兩塊錢幾吧。這(東西)應(yīng)該兩塊錢左右吧。

(58)看樣子渠應(yīng)該只嗎=20歲幾?？礃幼?，他應(yīng)該20歲左右吧。

例(53)和例(54)的“嗎=”表示數(shù)量少，傳達(dá)了一種輕松的口吻，例(53)表達(dá)“隨便寫幾句話就行了”的意思；例(54)表達(dá)自己“并非有意為之，偶爾之舉并無強(qiáng)烈目的”的意思；例(55)和例(56)表達(dá)無奈的心情，說話人主觀認(rèn)為“兩句話”“兩步路”這個數(shù)量太少，心里不滿；例(57)和例(58)中的“只嗎=”表主觀猜測，前面和“應(yīng)該”搭配，后面加語氣詞“幾(吧)”，表示不十分精確的數(shù)目，一般來說，說衡陽方言的這類句子時，“只嗎=”會延長音節(jié)，稍作停頓再引出數(shù)量詞，表停頓思考。例(53)到例(56)中的“嗎=”都可以省去，但表達(dá)的主觀情感會減少，聽起來不像地道的衡陽方言，例(57)和例(58)中的“嗎=”不能省略。

五、“嗎=”代量詞

“嗎=”代量詞，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種、類”，和“嗎=”組合的詞語有“箇嗎=”“那嗎=”，用來修飾人、事、物，后面通常會接“都”和“也”。例如：

(59)箇嗎=人，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人，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60)看些箇嗎=書有嗎=用啦，浪費(fèi)時間。看些這類書有什么用啊，浪費(fèi)時間。

(61)那嗎=東西送得我，我都不要。那種東西送給我，我都不要。

(62)那嗎=人你也敢去惹啊。那種人你也敢去惹啊。

例(59)到例(62)中的“嗎=”都是表類屬，相當(dāng)于量詞，例(59)和例(60)中的“箇嗎=”是“這種”的意思；例(61)和例(62)中的“那嗎=”是“那種”的意思。在衡陽方言中，“箇嗎=”和“那嗎=”修飾的人、事、物，說話人對之持有一種不屑的態(tài)度，程度的輕重要根據(jù)句意判別。

六、結(jié)論

衡陽方言中的疑問代詞“嗎=”，在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什么”“為什么”“怎么”“多么”等，可以表舉例、表概數(shù)、表類屬，在用法上可以代名詞、謂詞、副詞、量詞，功能很強(qiáng)大?！皢?”代名詞時，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什么”和“為什么”，作“什么”意思講時，可以作主語、賓語、定語、插入語；作“為什么”意思講時，用于詢問原因或目的，還可以表示建議或勸告?！皢?”代謂詞時，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怎么”和“比如”，作“怎么”意思講時，可以作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補(bǔ)語；作“比如”意思講時，用在幾個并列成分前面，表示列舉不盡?！皢?”代副詞時，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多么”和“大概”，作“多么”意思講時，相當(dāng)于程度副詞，用來抒發(fā)自己的感慨；作“大概”意思講時，相當(dāng)于語氣副詞，表示不十分精確的數(shù)目，通常是表示數(shù)量少?！皢?”代量詞時，意義上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種、類”，和“嗎=”組合的詞語有“箇嗎=”“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