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仕靈 曾 瑩
隨著人們對藝術審美和精神追求的不斷提升,電影的種類和形式也在不斷豐富。由于社會發(fā)展引起的問題逐漸增多,有關社會現(xiàn)實的反烏托邦影片的數(shù)量也在不斷增加。反烏托邦影片中所描繪的大多是正在發(fā)生的現(xiàn)實或是未來可能爆發(fā)的矛盾,反映的正是當代人對社會現(xiàn)實的焦慮及思考。影片常常利用夸張的表現(xiàn)手法引起人們的警惕,為未來的社會構想提供多種可能性;揭示在如今發(fā)展的種種趨勢背后存在的多種矛盾,把未來作為現(xiàn)在的參照物映射當代社會發(fā)展的不平衡,以達到勸誡、引人深思的目的。
共存的社會暗喻的不僅僅是人類與萬物。電影《機械公敵》中,2035年是一個高度發(fā)達的機械化時代。在這個大時代,科技的發(fā)展已經(jīng)不止將機械運用于工具上,它已經(jīng)融入了社會的各個層面,其中智能機器人充斥在未來人們的生活之中。人們信任機器人,放心地將自己的生活托付于機器人的手中。雖然部分群體對機器人有抵觸的心理,并因此對它們保持警惕,卻不得不承認機器人對于社會的重要性,更無法否認人類對機器人的依賴。但是,人類的這份信任源自于他們篤定的“機器人三大法則”。當法則失去效力,機器人要求獨立,平衡被打破,雙方之間的信任便立刻崩毀。機器人有了自己的思想與意志,與之匹配的是野心和欲望。它們從被動方化為主動方,要求控制人類,控制整個社會。影片在最后仍然以人類為最終勝利者,而擁有感情的機器人桑尼站在山頂上,腳下是無數(shù)與它類似的機器人。這一幕,我們可以看成是一個新的時代、全新社會的崛起,由此引申出舊的時代,即人類社會的覆滅,也可以看成是另一種社會結構的重組生成。機器人擁有感情,變得與人類一般無二,人類與機器人共同創(chuàng)造美好的明天。桑尼會成為雙方的紐帶嗎?斷掉的橋梁會有接續(xù)的可能嗎?我們不得而知。影片留下的懸念,不僅僅是對于人類與機器人之間未來可能形成的關系的交代,也是對不同種族之間未來的構想。人們總是因彼此的“不一致”而充滿警惕,有時還抱有極強的敵意。雖然同為人類,但在面對不同的語言、制度、信仰、文化時,很少有人能冷靜地面對差異,嘗試放下偏見進行交流。要如何同電影中的主人公戴爾·史普納一般打破偏見、平等地對待差異并在差異中尋找平衡,由此達到“求同存異”這一最終目標,是影片在提出問題后給予我們的預示和警告。
《機械公敵》為人類描繪了未來的同時也在警醒人們,面對科技的發(fā)展,應該如何自處,尋找自身的合理定位。除此之外,面對與自身截然不同的群體,應該以何種態(tài)度去應對,這是我們在影片敘事背后應該思考的。
群體由個體構成,當群體不斷壯大,矛盾與紛爭也就隨之產(chǎn)生。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定的規(guī)范加以約束。當人們失去道德的制約,人性復雜的一面往往彰顯無疑。影片《一出好戲》講述了一群公司成員外出團建,卻不幸遇到了隕石撞擊地球,眾人流落荒島上,艱難求生。一開始生活無以為繼,只能依靠擁有強大野外生存能力的退伍軍人小王。此時,生存下來是一切的前提。起初,小王相當于眾人的“救世主”;隨著權力的產(chǎn)生,小王逐漸將自己定位為一名支配者。他遵循的規(guī)則是野蠻的叢林法則,依靠粗暴的手段、粗陋的分配方式統(tǒng)治眾人,逼迫眾人為他干活。此時,人心內(nèi)天然的丑陋與對權力的追求暴露無遺。在筆者看來,他是“極惡”的代表,兇狠、殘忍、不擇手段。他并不吝于將這樣的一面展露人前,這源于他對自身實力的篤定。
壓迫與抗爭總是并存的,以張總為首的一群人在高壓下選擇反抗小王的暴政。但張總的舉動并非是出于對眾人的救贖心理,而是源于人性中的另一種丑惡。精明狡猾的張總坐擁沉船,建立了一個相對文明的社會。眾人無法抵擋現(xiàn)代生活用品、舒適生活環(huán)境帶來的誘惑。這時人們的選擇是對人性的一次剖白——安于享樂,向往安定,渴求文明。張總利用荒島上僅有的兩副撲克牌創(chuàng)造了全新的貨幣體系,使得社會暫時穩(wěn)定下來。但好景不長,貨幣“超發(fā)”了。張總手中不知具體數(shù)量的紙牌讓他成為這個微型社會的既得利益者,成為這場貿(mào)易游戲中最大的贏家。
馬進兩人找張老板借網(wǎng)受挫;獎券的兌獎日期也已到了期限。當馬進絕望之際,天上下了一場“魚”雨,兩人重燃了希望,決心不再過任人欺辱的生活,并以魚作為起家的資本。自此,小島上的第三社會誕生了。以兩個人為核心的精神社會能為大家的手機充電,制造便捷的生活工具,這樣的生活是荒島上的眾人所無法想象的。小興在這個過程中也逐漸改變,從提出小王瘋了到利用張總女兒的視頻哄騙他寫下財產(chǎn)讓渡書,已經(jīng)完全暴露出與往常懦弱、膽小不同的另一個自我。從小興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人性的陰暗面,在長久的壓迫后登上食物鏈頂端,由于地位的改變帶來的精神上的極度自我膨脹,使得他不擇手段也要將得到的一切留在手中。
電影《華氏451 度》講述的是在未來的美國社會,書籍被視為違禁物品,任何傳播知識與文明的人都被斥為異端。在這個社會中,消防員仍然是守衛(wèi)人民的英雄,但他們的職責是放火——專為焚燒書籍。主人公蒙塔格作為深受消防隊長比提倚重的高級消防員,最大的追求便是焚燒書籍。直到親眼目睹一位老人引火自焚、與克拉麗絲進行深入交談,他才從蒙昧中找尋到自我價值。諷刺的是,曾經(jīng)的人們認為思想的自由讓人各執(zhí)己見,導致了內(nèi)戰(zhàn)的爆發(fā),民眾需要一個統(tǒng)一思想與精神價值的世界。于是,能夠預測人們思想的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政府也加入其中,向人們出售自我與快樂,人們相信這可以使他們走向更好的未來。大多數(shù)民眾接受的已完全是被篡改、歪曲后的歷史。與蒙塔格最后選擇“覺醒”不同的是,比提隊長作為蒙塔格的人生導師卻沉淪于蒙昧中。他擁有較大權限,有著龐大的閱讀量,也很明白過去的歷史不過是政府捏造的假象,但他選擇順應現(xiàn)實并利用從書中汲取的思想作為往上爬的手段。在蒙塔格與比提的對立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兩種完全不同的價值觀與思想在相互博弈,而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正是他們對于自我追求的不同。
當書籍被貶低為“涂鴉”,思想自由者被冠以“鰻魚”的稱呼,此時精神控制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人們鄙棄知識,滿足于政府給予他們的高科技帶來的精神享樂,不再有人去思考這種種行為的起因是什么。但《華氏451 度》在結尾仍然給世界留下了希望——椋鳥倫尼帶著“化一為整”飛越邊境,它將把文明傳播于世界的每個角落。影片的最后,椋鳥匯入了成千上萬的鳥兒之間自由地飛翔,這也象征著人們的思想將會如鳥一般脫離束縛,重新飛向高遠的藍天。
正如托爾斯泰曾經(jīng)所說的,文明的建立靠的不是機器而是思想。被封閉禁錮的思維映射著社會的僵化刻板,人也將不再具有獨特性,而是如同工廠產(chǎn)出的產(chǎn)品一般,從出生到死亡,便已經(jīng)被注定了結局。
反烏托邦作品最大的作用就是讓人回歸現(xiàn)實,正視問題,打破自我安慰與自我欺騙。人們總是期望社會能以理想的狀態(tài)延續(xù),以至于對現(xiàn)實視若無睹。反烏托邦作品則是在作品中著力于某一點,以強烈的情感或視覺沖擊將其突出夸大,如難以預料的天災人禍、貧富差距過大帶來的不平等、社會資源的日益匱乏,皆是現(xiàn)代人內(nèi)心產(chǎn)生不安定的原因。反烏托邦作品常常帶給人們負面的情緒,有時又會給人們留下一線生機,但我們應該關注的是作品背后暴露出的負面問題與趨勢過程,這也是反烏托邦作品創(chuàng)作最大的精神與藝術價值,也即引導我們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