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仇恨與自由

【摘 要】西方認(rèn)為，人自出生以來就有罪惡，這種罪惡是連續(xù)不斷的，是最為基礎(chǔ)的罪惡。這種原罪會使人心術(shù)不正，使人違背道德、良知、理性和法律?！对啊分谐鸹⑴c焦家的仇恨構(gòu)成了故事的主要框架，仇恨成為仇虎的原罪，使其接連不斷犯下通奸、殺人的罪行?；ń鹱訉τ谧杂傻淖非蟪蔀槠湓铮偈顾c仇虎通奸，并在仇虎復(fù)仇后與其一同出逃。

【關(guān)鍵詞】原罪;仇虎;花金子;《原野》

中圖分類號：J805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2-0038-01

《原野》作為曹禺爭議最多的一部作品，人物性格與命運(yùn)的刻畫具有深刻的意義。曹禺筆下的花金子和仇虎偷情通奸，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與亞當(dāng)和夏娃背叛上帝偷吃禁果的舉動極為相似。仇虎攜帶著仇恨的原罪回到焦家，使得焦家“斷子絕孫”。仇虎的引導(dǎo)，喚起了花金子內(nèi)心追求自由的原罪，偷情通奸，成為仇虎復(fù)仇的幫兇。

一、仇恨：萬惡之源

劇本中，仇虎帶著復(fù)仇的信念歸來，不斷地與父親和妹妹的鬼魂對話，理性與非理性在心中斗爭，不斷堅(jiān)定復(fù)仇的信念。出獄歸來的他，帶著原始的罪的痕跡，使仇恨將本身就缺乏自我意志的仇虎奴役。他身上的原罪在于他的仇恨，他內(nèi)心將“父仇子報”“父債子償”“血債血償”的原始觀念作為信仰，通過與鬼魂的對話不斷深化這種信仰。因此，他試圖用仇恨來解釋自己出獄歸來的一切行為：與花金子偷情、謀害小黑子、殺害焦大星?！对啊分谐鸹⑦@種來自原始的罪與恨，致使他接連犯下一系列的罪行?；ń鹱拥呐_詞能較為合理地解釋這一推論?！盎⒆?，你走這一條路不是人逼的么？我走這條路，不也是人逼的么？誰叫你殺了人，不是閻王逼你殺的么？誰叫我跟著你走，不也是閻王逼我做的么？我從前沒有想嫁焦家，你從前也沒有想害焦家，我們是一對可憐蟲，誰也不能做自己的主，我們現(xiàn)在就是都錯了，叫老天爺替我們想想，難道這些事都得由我們擔(dān)待么？”被仇恨驅(qū)使的仇虎將自己的罪行歸結(jié)于被迫，拼命尋求心理暗示和自我安慰，最終帶著仇恨走上自殺的道路。如果用西方的原罪來解釋仇虎對于焦家的仇恨，焦閻王的后代皆是有罪之人，仇虎將小黑子殺死是正確的，他避免了罪惡的不斷延續(xù)與繼承。西方認(rèn)為，亞當(dāng)本是無罪的完美的人，亞當(dāng)背叛上帝，偷吃禁果，使其成為有罪之人，其后代也就是有罪之人。仇虎讓焦家“絕子絕孫”，即從根本上消除了原罪的痕跡。但在《原野》中，作者并沒有真正除掉仇虎原罪的根源，仇虎在選擇自殺時，說了這樣一句臺詞“現(xiàn)在那黃金鋪地的地方只有你一個人配去了?！眲≈胁]有交代花金子最后的情況，是否活著并懷上了仇虎的孩子，是否到了那黃金鋪地的地方？設(shè)想一個結(jié)局，如果花金子懷上了仇虎的孩子，仇恨的原罪就不會消失，其后代會攜帶著仇恨的原罪，成為有罪之人。因此，如果按照原罪的概念理解曹禺對于結(jié)局的安排，仇恨的根源依舊存在，罪惡的故事還會延續(xù)。

二、自由：罪惡之因

在《原野》中，花金子不顧一切追求自由，反而喚醒了她人性中的惡。自由的代價是焦大星的死亡，小黑子無辜被殺，仇虎在“黑林子”自殺?；ń鹱舆`背倫理道德，越過理性尋求自由與愛情。以西方的原罪來剖析劇本中對于花金子性格和命運(yùn)的描寫，與其說愛情是她的原罪，不如說對于自由的追求才是原始的罪惡，致使她罔顧封建道德倫理，成為仇虎的幫兇。勞倫斯在《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寫道：“作為一個女子，生命中的尊嚴(yán)和意義在于獲得絕對、完美、純粹高尚的自由。”《原野》中的金子一心向往著“金子錢財(cái)鋪的地，房子都會飛，張口就有人往嘴里送飯，睜眼坐著，路會往后飛”的地方。

仇 虎：金子，你要上哪兒？

花金子：遠(yuǎn)，（長長地）遠(yuǎn)遠(yuǎn)的——（托著腮）就是你說的那有黃金鋪地的地方。

仇 虎：（慘笑）黃金？哪里有黃金鋪地的地方，我是騙你的。

花金子：（搖頭）不，你不知道，有的。人家告訴過我說，有！我夢見過。

花金子對于黃金鋪地的地方癡迷向往，是她對于自由的追求，她渴望沖破男權(quán)社會的牢籠，逃離沒有愛情的男權(quán)家庭，獲得自由?；ń鹱幼鳛榕f社會的一名女性，難以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被迫嫁給焦大星，被迫與初戀分離，忍受著壞婆婆的惡語相向和詛咒。仇虎的歸來喚起了她內(nèi)心自由的原罪，驅(qū)使她違背倫理道德，逐漸走向罪惡的深淵。曹禺筆下的花金子最終是否收獲了自由不得而知，但她所處的時代背景注定她不可能收獲自由，注定將淪為封建社會的犧牲品。這一行為使封建社會的統(tǒng)治者意識到必須要消除絕大多數(shù)女人的這一原罪才能鞏固統(tǒng)治秩序，必須采用更加嚴(yán)苛的法律約束女性，避免女性思想意識的覺醒。曹禺對于花金子命運(yùn)的安排是仁慈和寬容的，她并未死亡，而是將追求自由的希望賦予在她身上。但在某種程度上，曹禺也是殘忍和冷酷的，愛人的自殺，小黑子和焦大星的死亡，其身上背負(fù)的罪惡與愧疚使其到了那黃金鋪地的地方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同為叛逆者的仇虎和花金子在封建社會的囚籠里并沒有實(shí)現(xiàn)互相救贖與自我救贖，反而成為封建社會的犧牲品。原罪的根源并未就此消失，它依然存在于封建社會中的每一個人心里，成為人們拋棄良知、越過理性，犯下罪行的借口?！对啊分械某鸹τ诔鸷薜膱?zhí)念和花金子對于自由的癡迷都是罪惡之因，也是罪惡之果。

參考文獻(xiàn)：

[1]高瑜.沉睡中喚醒—曹禺談<原野>[J].北京藝術(shù)，1982（8）.

[2]張耀杰.曹禺：戲里戲外[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2.

作者簡介：戴蕓倩（1994-）， 女，中國傳媒大學(xué)藝術(shù)研究院藝術(shù)史論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