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道有痕 進取無疆

沈黎明

“彈道有痕、進取無疆”是余夢倫“彈道人生”的真實寫照。

2020年6月，中國科學院院士余夢倫榮獲2020年度“國際宇航聯(lián)合會名人堂”獎，這一獎項是“國際宇航聯(lián)合會”專門為表彰世界各國對推動空間科學技術進步和航天事業(yè)發(fā)展作出突出貢獻的科學家設立的大獎。

余夢倫院士是我國著名彈道設計專家、我國運載火箭彈道設計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幾十年來，他的研究成果在中國彈道導彈與運載火箭的設計、發(fā)展中發(fā)揮了突出作用，從神舟號飛船發(fā)射成功，到嫦娥奔月、 “天宮”太空牽手……余夢倫帶領他的團隊為中國進入太空的每一步都設計出了最美的飛行軌跡。他的科研成果先后榮獲全國科學大會獎、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等大獎。

勤奮刻苦學習，立志獻身祖國科研事業(yè)

余夢倫祖籍浙江余姚，1936年出生，1955年高中畢業(yè)，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北京大學數學力學系。

來到北京，余夢倫顧不上欣賞這座歷史古城的優(yōu)美風光和人文勝景，一頭扎進知識的海洋，如饑似渴地投入到學習中，每天宿舍、教室、圖書館三點一線成了他的生活常態(tài)，尤其在圖書館里，常常是閉館時才戀戀不舍地離開。節(jié)假日，同學們都出去玩了，他仍在埋頭學習。

三年后，余夢倫開始專攻計算數學，曾受教于周培源、丁石孫兩位科學大家，在校期間他還多次聆聽了錢學森的學術報告?？茖W大家們淵博的知識，深深影響著余夢倫，敬佩之余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加倍勤奮地學習，爭取將來也成為一名有造詣的科學家。1960年，余夢倫大學畢業(yè)，當時國家國防建設急需人才，成績優(yōu)異的他，被分配到組建不久、由錢學森任首任院長的國防部第5研究院（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前身），開始投身到我國國防和航天領域的彈道設計中。

投身彈道設計，攻堅克難科研成果豐碩

1960年11月5日，我國東風一號導彈發(fā)射成功，這讓參加工作不久的余夢倫備受鼓舞，也大大激發(fā)了他的科研熱情。沒多久，通過對東風一號導彈發(fā)射數據的分析，他提出了“三維彈道運動方程”。這一方程的提出，改進了彈道設計方法，保證了落點精度，為我國火箭彈道設計打下了堅實基礎。一位24歲的年輕人能取得這樣有價值的研究成果，令研究院領導和前輩們對他刮目相看，認為他是個難得的人才。不久，為了更好地集中人才搞彈道設計工作，單位專門成立了“彈道組”，余夢倫成為組員之一。

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組織安排余夢倫參與我國衛(wèi)星運載火箭的彈道設計。運載火箭的彈道設計，由于精度要求高、計算量大，被稱為火箭發(fā)射設計中的靈魂，因此，如何設計出既省時又能提升火箭運載能力的優(yōu)化彈道至關重要。接受任務后，余夢倫廢寢忘食地查資料、做計算，經過反復研究，很快制定出“小推力彈道方案”，通過推力程序優(yōu)化法，使火箭運載能力提高了25%。這項突破性技術成果獲得了當時的全國科學大會獎。

此后，余夢倫屢擔重任。1984年，我國需要發(fā)射一顆地球同步軌道衛(wèi)星，當時因一些特殊原因，設計出來的彈道方案不夠理想，要么安全性不高，要么不在測控范圍內，于是余夢倫連軸轉了數日，最終設計出一條最優(yōu)彈道，成功解決了原有方案的不足。1985年，面對高空風對火箭飛行的影響這一技術難題，余夢倫設計出“高空風彈道修正方案”，為解決這一難題打下了良好基礎。

擔綱發(fā)射任務，危急時刻勇于挺身擔當

20世紀90年代初，我國開始接受發(fā)射外國衛(wèi)星任務，剛起步時出現了火箭產生的運載能力不足問題，針對這一情況，余夢倫大膽提出“火箭總體參數和彈道一體化設計的彈道方案”，為一年半按時實現對外發(fā)射合同爭取了時間。這個設計方案為我國成功發(fā)射外國衛(wèi)星提供了保障，后來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

在航天事業(yè)中，余夢倫所做的彈道設計工作是用數字征服太空的工作，每一個計算數據都容不得出現絲毫差錯，否則后果不堪設想。而作為一名出類拔萃的彈道設計者，他不僅有嚴謹的科學態(tài)度和一絲不茍的職業(yè)精神，能設計出最佳方案，更能在遇到突發(fā)事件時正確判斷、果斷處理、化險為夷。

1996年，我國準備用長征3號火箭發(fā)射香港亞太通信公司向美國休斯公司購買的一顆“亞太一號A衛(wèi)星”。當一切準備就緒臨近發(fā)射時，美方突然在安全飛行方面提出一些問題，叫停了發(fā)射。當時我國進入國際商業(yè)航天市場不久，此次發(fā)射如不能如期實施，勢必對我國造成不良影響。面對這種情況，余夢倫想：設計方案是經過雙方認可的，既然美方臨時提出問題，我們就要通過自己的實力解決這些問題，用我們的智慧征服美國人。于是他立即著手對飛行彈道安全方案進行全面分析、深入計算，很陜提出了一套新的安全飛行方案。設計完成，余夢倫立即帶著方案趕赴美國，在新方案討論中，以充分的理論根據、精確的數據和大量圖表，解答了美方以前提出的問題，方案最終得到美國專家一致認可，同意“亞太一號A衛(wèi)星”發(fā)射任務繼續(xù)執(zhí)行。余夢倫之所以能在關鍵時刻做出精準判斷、 果斷抉擇，尤為重要的是來自于他危急時刻勇于擔當、敢于負責的精神。

發(fā)射前，為了確保安全，有關領導決定，彈道設計人員必須與衛(wèi)星發(fā)射基地安全控制指揮協(xié)同工作，并指定余夢倫擔此重任。受命后余夢倫與安全控制指揮精心研究，制定出發(fā)射后一旦火箭出現故障，需要炸毀的判斷決策、下達命令的操作程序。

隨著一聲發(fā)射號令，長征3號運載火箭點火起飛，拔地而起沖向云端。余夢倫的眼睛緊緊盯著監(jiān)控屏幕。5秒過去，一切正常;10秒過去，一切正?！欢鴽]想到20秒過后，火箭安全控制系統(tǒng)突然顯示“飛行異?！?。一時間指揮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場的所有人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在這以秒計算的關鍵時刻，承受著巨大壓力的余夢倫，一面目不轉睛地看著地面接收到的實時測量數據，一面在腦海中急速縝密分析著，幾秒鐘，僅僅幾秒鐘，他果斷做出火箭飛行正常的判斷，沒有發(fā)出和安全控制指揮事先約定的手勢信號，火箭按預定程序繼續(xù)飛行。最后，長征3號運載火箭準確無誤地將美國衛(wèi)星送入預定軌道，不僅使國家免受巨大經濟損失，更為祖國航天事業(yè)爭了光。

事后，領導和同事們都對余夢倫伸出大拇指表示敬佩。毋庸置疑，余夢倫之所以能在關鍵時刻做出精準判斷，果斷抉擇，來自于他多年對彈道設計理論的刻苦鉆研，來自于他在浩如煙海的數字海洋中長久遨游的知識積累，來自于他在一次次智慧與難題較量中的經驗總結，尤為重要的是來自于他危急時刻勇于擔當、敢于負責的精神。正因如此，1999年余夢倫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成長為我國航天飛行力學和火箭彈道設計專家。

致力培養(yǎng)新人，專業(yè)人才輩出貢獻卓著

在我國航天系統(tǒng)中，彈道組是最小的科研攻關單位，由我國第一代火炮彈道專家方俊奎創(chuàng)立。方俊奎是余夢倫參加工作后的恩師，在專業(yè)知識上給了余夢倫最無私的幫助和教誨。自當了彈道組當家人后，余夢倫一直以恩師為榜樣，為人師表，努力培養(yǎng)新人，每次遇到技術難題，他都帶領年輕人一起攻關，并在一次次攻關中毫無保留地“傳幫帶”。

為了更好地培養(yǎng)走進彈道設計大門的新人，他還創(chuàng)造了一套培養(yǎng)新員工方法，并借用專業(yè)術語將其稱為《三段助推法》——第一階段為“準備起飛”階段。剛進組新員工就像等待發(fā)射的火箭，最需要的是燃料，班組老同志會為他們準備一系列與彈道設計相關的專業(yè)知識小貼士，供他們有針對性的學習，為他們加添燃料、助推他們早日起飛;完成“準備起飛”的新員工，隨即進入第二階段“導引領航、帶領繞飛”階段。這時，新員工入組之際便指定好的“老師”開始發(fā)揮以老帶新的培養(yǎng)作用。與此同時，班組還定期組織新員工學習老專家們的科研精神、實戰(zhàn)經驗，促進他們盡快進入工作角色。前兩個階段順利完成后，進入“承擔重任、鼓勵領飛”的第三階段，讓新員工開始由簡到繁地承擔各種任務，使其像火箭通過加速最終掙脫地球引力一樣，逐步成長為本專業(yè)的專家、技術帶頭人。

正因為有了這樣一套緊貼實際的培養(yǎng)方法，幾十年來在余夢倫率領下，這個博士、碩士云集的班組不僅人才輩出，而且成就卓越——中國探月工程舉世矚目，在這項偉大工程中，世人發(fā)現，嫦娥1號“奔月”用了12天，而2010年10月發(fā)射的嫦娥2號只用了不到5天，“奔月”時間在短短3年內成倍縮短，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就，關鍵在于嫦娥2號的“奔月”路線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它一改嫦娥1號由火箭將衛(wèi)星發(fā)射到地球同步轉移軌道，再利用衛(wèi)星上的推進器經過幾次變軌，最終進入奔月軌道的方案，采用了直接由火箭將衛(wèi)星送入“奔月”軌道的方案。這一方案的設計者，便是2004年碩士畢業(yè)進入彈道組才6年的年輕人周天帥，此方案被認為開啟了中國航天走向深空的重要一步;年輕組員宋強，進組剛兩年多，便被委以重任，牽頭完成了“星箭分離遠場要素分析”國際標準立項工作，得到美國、加拿大、日本等國家的支持，成功立項……

鑒于余夢倫率領彈道組在我國衛(wèi)星發(fā)射中一次次圓滿完成了火箭推送衛(wèi)星入軌任務，2009年全國總工會將彈道組命名為“余夢倫班組”，成為我國首個以院士名字命名的科技創(chuàng)新型班組，這無疑是對余夢倫幾十年杰出工作的充分肯定。近年來“余夢倫班組”又先后榮獲“航天金牌班組”、中央企業(yè)“紅旗班組標桿”等很多榮譽稱號，余夢倫則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

如今，余夢倫雖然已經成為我國彈道設計的權威專家，有了條件優(yōu)越的院士工作室，但作為“余夢倫班組”終身名譽班組長，他還會來到“余夢倫班組”，和一群“70后”“80后”年輕人一起埋頭搞彈道設計，一起攻堅克難，依然不知疲倦地在彈道設計領域辛勤耕耘著，84歲高齡的他時常笑稱自己也是“80后”，還年輕。他常說：“我最幸福的人生狀態(tài)是永遠工作在科研一線，而組織給我的最奢侈獎勵是，用我的名字命名了一個班組，我的心永遠和這個班組在一起?！薄坝鄩魝惏嘟M”辦公室墻上掛著一個條幅，其中有8個大字：彈道有痕、進取無疆?？梢哉f，這正是余夢倫“彈道人生”的真實寫照。

（作者單位：大連港集團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