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概念隱喻是人類思維和言語體系中必不可少的一種符號修辭。概念隱喻在不同的文化社群中既存在共性也存在差異,即使是以人類身體體驗為基礎的空間隱喻,也體現(xiàn)差異。本文以《圍城》及其英譯本為例,探析空間隱喻英譯體現(xiàn)的三點主要表達差異:中文空間字的隱喻多義性;英文空間表達用于隱喻的局限性;中西方對時間的空間隱喻描述的差異性。
關鍵詞:《圍城》 空間隱喻 英譯 差異
一、引言
隱喻是用一種事物理解另一種事物,或用一個概念去理解、建構另一個概念,所以它并不局限于語言系統(tǒng)中。人類的整個日常概念系統(tǒng)都是隱喻的,包括思維與行動,也正是因為人類的認知系統(tǒng)中存在著隱喻,才使得隱喻可以用語言表達出來。
從符號學角度來看,隱喻本身也是一個賦予意義的過程,且與明喻不同,隱喻的解讀是有開放性的,喻體與喻旨之間的連接比較模糊,這個連接往往又只是在發(fā)送者的意圖之中。在文學作品中,作者為意圖的發(fā)送者,發(fā)送出的隱喻信息為作者意圖的再現(xiàn)體,讀者的理解就是對作者意圖的解釋項。由于作者與主要讀者群體一般同屬一個語言社群,所以大部分讀者會自然將理解終止于作者所期待的“意圖定點”。 但是,對于文學作品翻譯而言,意圖的發(fā)送者與最終意圖的接受者,屬于兩種語言社群,此時需要以譯者為媒介,使得譯入語讀者也能將理解終止于作者所期待的“意圖定點”。在這樣的翻譯過程中,就能體現(xiàn)出兩種語言文化的差異。
萊考夫和約翰遜根據(jù)概念系統(tǒng)的不同,將概念隱喻分為:結構隱喻、實體隱喻和空間隱喻。關于空間隱喻,萊考夫和約翰遜認為,它來源于直接的身體體驗,它把人類對于空間的體驗感投射到時間、數(shù)量、狀態(tài)、情感等其他認知域當中,以期實現(xiàn)最佳的表達效果。萊考夫和特納認為:“空間隱喻是一種意象圖式隱喻 , 它將作為始發(fā)域的空間概念投射到抽象目標域上 , 在這一過程中空間意象及其內(nèi)在的邏輯都被保留下來?!笨臻g隱喻化認知的始源域為空間概念 , 目標域為始源域構建的其他非空間性概念,空間隱喻就是保留空間意象及內(nèi)在邏輯,用于形象地表達非空間抽象概念。
同時也要明確,空間隱喻并非任意的,它雖然是以人類身體經(jīng)驗為前提,但具體如何使用也因文化而異。隱喻是跨概念域的實體映射,它是語言問題,但更多則涉及思維判斷問題。透過語言之間轉化的差異,可以體現(xiàn)出一個社群思維判斷的差異。在人類的認知過程中,不同的傳統(tǒng)、習俗、歷史、思維、文化、政治、經(jīng)濟等各方面都不可避免地影響人類對世界的認知,這種影響也會體現(xiàn)在空間隱喻上,構成了空間隱喻的民族性。對于空間隱喻,在中西兩種語言體系的轉換中,不可避免地體現(xiàn)出差異。
《圍城》是著名作家、學者錢鍾書先生唯一的一部長篇小說,深刻體現(xiàn)中國特定時代背景下生活狀態(tài)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具有鮮明的語言風格及文化特色。
目前《圍城》只有一個英譯本,是由賓州史賓斯堡大學教授茅國權和珍妮·凱利合譯。該譯本先由珍妮·凱利譯出初稿,再由茅國權校譯潤色而成,是第一部收入英國企鵝經(jīng)典文庫的中文小說英譯本,并被美國圖書協(xié)會評選為1980—1981年的卓越學術著作。
對于其中的一些空間隱喻,譯者的處理充分體現(xiàn)了中西空間隱喻使用的差異。本文將以《圍城》英譯本Fortress Besieged 為例,探討空間隱喻翻譯中體現(xiàn)的差異。
二、中文空間字的隱喻多義性
漢民族“天人合一”的思維形式,其特點就是堅持普遍聯(lián)系、整體思考,不講究分門別類的精確,而講究融會貫通的全面;英美民族則具有確定性和形式化的思維特質, 他們在對世界的認知中, 追求對客觀世界認識的精確性。體現(xiàn)在空間概念的表述形式中, 漢語表現(xiàn)出簡約性和籠統(tǒng)性, 英語則表現(xiàn)出復雜性和精確性。
中文空間隱喻字的多義性還體現(xiàn)在單獨的空間隱喻詞可以和上下文聯(lián)系,產(chǎn)生新的意思。英文則不同,它的單詞意思大多固定在一個范圍之內(nèi),尤其是直接表示空間概念的詞,其詞義范圍更狹窄。中文則不同,幾乎所有的空間隱喻詞都可以結合語境有不同的意義,這就是中文空間隱喻詞的多義性。
以《圍城》中空間隱喻及其翻譯為例,使用空間詞“大小”進行隱喻的英譯幾乎都不相同。中文用同樣的空間方位詞就可以進行隱喻表達,但英文卻需要多樣的表達方式,所以《圍城》中的空間隱喻翻譯體現(xiàn)出中文空間隱喻詞較英文的多義性。
三、英文空間表達用于隱喻的局限性
從《圍城》一書的空間隱喻實例來看,幾乎中文可以直接使用“前、后、上、下、大、小”等表示空間概念的字進行隱喻,而英文則需要更換表達方法。這種現(xiàn)象除了可以體現(xiàn)中文隱喻詞的多義性之外,還可以體現(xiàn)英文方位詞隱喻使用的局限性。
英文是形合型語言,英文表示空間位置的結構為“介詞+名詞”。而中文是意合型語言,對于語言的邏輯結構要求沒有英文那么嚴密,雖然也有介詞的存在,但介詞可以省略。和英文不同,在表達方位概念時,中文最注重的是方位詞本身,多以“名詞+方位詞”來表示空間位置。語言表達的嚴密性限制了空間表達的直接隱喻,所以中文就可以直接用空間表達進行隱喻。雖然英文中有很多動詞可以表示方位,也可以包含著隱喻內(nèi)涵, 但用來表示方位的動詞和方位詞是并不相同。
由實例分析可得,空間隱喻在英漢翻譯時很難實現(xiàn)絕對對等,主要是因為英文很難直接用方位表達進行隱喻,也就是英文空間詞隱喻使用的局限性。
四、空間隱喻時間的差異
在《圍城》一書的空間隱喻中,“上下”“前后”都可表示時間,這其中就存在漢英兩種語言用空間隱喻時間時,隱喻模式的差異。
人有感知物體、運動和方位的能力,但沒有感知時間的能力,所以大多情況下就借助空間概念隱喻時間。時間從本質上來說是隱喻的,沒有隱喻就難以表示時間。漢語構建時間主要是把時間當成是直線型的物體,當時間沿著橫坐標移動就賦予了前和后的方向。對于時間概念,克拉克提出“時動隱喻”系統(tǒng)和“我動隱喻”系統(tǒng)。在“時動隱喻”系統(tǒng)中,時間像一根傳送帶,不斷由未來向過去運動,往過去運動的方向為前,因此,已經(jīng)過去的時間為“前”;而在“我動隱喻”系統(tǒng)中,人在時間軸上,從過去走向未來,人的運動方向是“前”,因此,未來的時間為“前”。“時動隱喻”系統(tǒng)中,過去時間為“上”,未來時間為“下”;“我動隱喻”系統(tǒng)中,過去時間為“下”,未來時間為“上”。
中國深受道家思想的影響,認為天人合一,人應當順應自然,自然界才是時間推移的主體,所以漢語中多采用上述“時動隱喻”系統(tǒng)。而英美國家并非如此,他們相信人類本身改造世界改造自然的力量,探索精神更強,所以他們對于時間概念隱喻多采用“我動隱喻”系統(tǒng)。
五、結語
空間隱喻是概念隱喻中重要且普遍的一種,很多抽象概念也都是經(jīng)由空間隱喻表意。它以人的身體體驗為基礎,因此不同民族的空間隱喻有一定的共性,然而因為隱喻本身也是以文化為邊界,具有民族性,所以空間隱喻在語言表現(xiàn)上仍存在差異。筆者統(tǒng)計《圍城》一書中的空間隱喻及其翻譯發(fā)現(xiàn),多數(shù)都是非直譯,可以體現(xiàn)出漢英空間隱喻的差異,繼而從三方面結合實例具體闡釋:中文空間字的隱喻多義性;英文空間表達用于隱喻的局限性;中西方對時間的空間隱喻描述的差異性。在進行英漢翻譯時,首先要注意到空間隱喻的源語表達,其次要注意采用最佳翻譯策略來實現(xiàn)表意,在展現(xiàn)差異的同時,也最好在不影響表意的前提下,尊重源語的空間隱喻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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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陸京京,四川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
編 輯: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