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聿銘家族：名門女性的文化滋養(yǎng)

張子博

在建筑大師貝聿銘的身后，是一個富過15代的名門望族。在這個“神秘的東方貴族”中，隱含著強大的女性力量。貝氏女性的影響，是通過一代代子嗣，源源不斷地彰顯出來。在貝氏男子的婚姻中，不約而同地傳承著統(tǒng)一的價值觀：選溫良嫻淑的名門閨秀為妻。而貝聿銘的成功，也與他生命中至關(guān)重要的兩位女性密不可分。

母親莊蓮君：聽辨寂靜，是她給予的非同尋常的天賦

貝氏家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500年前的明代中葉，后代們在社會很多領(lǐng)域成就了一番建樹，僅金融家就出了十多位。

貝聿銘的爺爺貝理泰，是中國最早的金融家，上海商業(yè)儲蓄銀行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董事。貝聿銘的父親貝祖詒是中國銀行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被稱為“金融巨子”。當貝祖詒在一所美國傳教士開辦的大學(xué)里讀書時，遇到了清朝最后一任國子監(jiān)祭酒的女兒莊蓮君，兩人很快結(jié)了婚。

莊蓮君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她成長在一個極具藝術(shù)氛圍的家庭，不僅是一位頗有成就的女書法家、詩人，還是一位笛子高手，同時也是個虔誠的佛教徒。無論是為人處世還是相夫教子，她都做好了一個女人的本分，夫妻在婚后的感情非常好。

1917年，貝聿銘出生。名字是母親莊蓮君為他取的，聿銘的意思是璀璨的鏤刻，鏤刻在中國代表著建筑，而璀璨則代表著輝煌。這或許成為一種冥冥中的注定。然而，在貝聿銘13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不幸打破了這個家庭的美滿生活？ 莊蓮君因患癌癥在蘇州離世。

貝聿銘與母親的感情非常深。母親生前常常去往一座山里的寺廟靜養(yǎng)，而作為長子，貝聿銘每次都陪伴在側(cè)。在那里，貝聿銘長時間打坐靜思?！澳赣H讓我在那里待上一個星期左右，那真是難待的地方，因為無事可做，又沒有人和你玩。不過我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沉寂？ 連一星半點的聲音都沒有，然后，天快要破曉的時候，響起一種嘎吱嘎吱的古怪的呻吟聲，那是一只只竹筍從泥土一齊向上鉆出來時發(fā)出的。聽辨寂靜，這是我母親給我的非同尋常的天賦?！必愴层懟貞浀?。

母親是重要的，特別是一位令孩子尊敬的母親?！八苁芘笥严矏?，朋友很多，這一點我很佩服。母親和她的朋友每每因某某人的阿姨到來就小聚一番，談天說地。我有幸聽過她們一些談話，可以感受到她們之間的深厚友誼。我想這應(yīng)該能使您感受到我母親的為人，她待人熱情，別人很尊敬她，這對我影響很深?！边@樣的生活處世哲學(xué)伴隨了貝聿銘的一生?！鞍粗袊膫鹘y(tǒng)，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是很重要的，就是所謂的‘待人接物，一個人應(yīng)該懂得如何得到、如何給予，我很小便接受這種教育?！?/p>

妻子盧愛玲：最親密的顧問、知己和助手

17歲的貝聿銘遠渡重洋，去美國求學(xué)。在麻省理工學(xué)院攻讀建筑學(xué)期間一次游玩的時候，貝聿銘也遇到了自己的愛情。

盧愛玲（英文名Ellien Loo，原名盧淑華）不僅漂亮，成績優(yōu)異，而且溫柔善良。她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樣，人云亦云、隨聲附和，她對問題都有自己的判斷和分析。貝聿銘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可以在學(xué)習(xí)和研究上為自己提供幫助的貼心知己。愛情發(fā)展得很快，在征得雙方父母同意后，兩人在盧愛玲畢業(yè)典禮后的第五天舉行了婚禮。

與貝聿銘相同的是，盧愛玲也非常擅長交際，貝聿銘的導(dǎo)師馬塞爾·布洛伊爾的夫人對她印象深刻，“盧愛玲看上去完全是美國女大學(xué)生的模樣，苗條、漂亮、活潑，說話沒有一丁點口音。他們夫妻非常合群?！?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1/01/25/qkimagesjzqajzqa202003jzqa20200320-1-l.jpg"/>

生下了大兒子貝定中后，做母親的沉重壓力結(jié)束了盧愛玲在園林建筑方面的學(xué)業(yè)，但是她敏銳的觀察與聰慧的判斷力，使她日后成為貝聿銘最親密的顧問、知己和助手。貝定中長大后形容母親是“父親的秘密武器”。

1946年，二兒子“建中”出生，之后小兒子“禮中”出生，女兒取名為“蓮”，幾個孩子的名字蘊含著夫婦對祖國的情義：安定中國、建設(shè)中國、禮儀中國。

“在很多家庭，女性角色都被丈夫所籠罩。但在我們的家庭中，父親成功的前提就是我母親的介入。”小兒子貝禮中曾在接受采訪時說，“我父親老是在外勞碌，那時候我們上寄宿學(xué)校，母親與我們很親近，但孩子們與父親有一點距離，這讓他可以全身心投入工作。母親也經(jīng)常將我們聚在一起，夏天，我們會在郊外一起度假。我的母親是位異常優(yōu)雅、異常知性的女性。她不害怕說出自己的想法，這種直率對我父親的工作很有幫助。她有極好的品位，也總能將自身的好惡傳達給父親。她給了父親極大的信念和支撐，我父親非常信賴她的眼光。他們互相尊敬，十分恩愛，都很有幽默感。我敢說，他們是天作之合?！?/p>

盡管料理一家人的生活，但盧愛玲并非是位家庭婦女，相比貝聿銘，她更有熱情也更多地介入到了公共事務(wù)中。在對待名利的問題上，根植于盧愛玲內(nèi)心的思想是完全遵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她認為不能過于張揚，應(yīng)謙虛謹慎。1989 年，《名利場》介紹貝聿銘的時候，采訪的記者想拍一張她與貝聿銘的合影，然而，她拒絕拍照，理由是槍打出頭鳥，過于張揚一定會招來災(zāi)禍。記者無奈地說：“她認為出名毫無好處?！?/p>

貝聿銘身上體現(xiàn)的是美國人所能想象的東方美德：高雅、受過完美的教育，舉止矜持高貴。這個描述，也適合盧愛玲。

婚配女子多出身書香門第 文化滋養(yǎng)后代子嗣

有史料記載，貝氏家族數(shù)百個家庭的女性中，有近40位被“旌表”的節(jié)婦烈女，有100多人貴為“朝廷命婦”，但更多的女子并未走到臺前，她們在貝氏族譜中，組成了家族女性的群像，這個群像有一個共同的側(cè)影？ 兼?zhèn)渲腔酆推返隆?/p>

明朝期間，吳地民間的婚配就十分講究門當戶對，貝氏家族對婚配對象的選擇也尤為重視，而與貝氏后代成婚的女子多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這不僅僅是為了提升家族風(fēng)貌，更在于她們的文化能更好地滋養(yǎng)和撫育一代又一代子嗣。

例如，貝氏家族中第一位獲得誥封的女性是第六代貝潛谷的妻子黃氏。貝潛谷支后來衍生出數(shù)以百計的后人，成為貝氏家族的主要部分，黃氏的貢獻是培育了一位出色的兒子，貝慕庭。貝氏家族至第七代貝慕庭時期，家業(yè)昌盛，成為“蘇州四富”之一。

又如，第十一代貝元佑的妻子江氏，她勤儉持家、尊老盡孝，又將丈夫去世時才四個月大的幼子撫育成人。在她以身作則的熏陶下，兒子貝蘊章不僅學(xué)業(yè)有成，在仕途也有發(fā)展，曾出任知縣官職。 更難能可貴的是，江氏在家庭吃穿用度上精打細算，但救濟親友時卻能傾囊相助。有次為避動亂而與眾親族人一起渡江時，很多親戚都陷入了困境，江氏毅然拿出所帶的錢款救助大家。

她樂善好施的做法，頗得貝氏先輩的家風(fēng)遺訓(xùn)。

貝氏以藥業(yè)起家，累代經(jīng)營，謀利不忘做人，不時施藥救助鄉(xiāng)親，廣結(jié)良緣，逐漸聚集起財富。在家族不斷興旺的同時，用以維系族人和后輩子弟的家族文化逐漸形成體系。

貝慕庭生前曾為后輩留下遺訓(xùn)，對子孫提出忠告，以確保世代昌盛：“事君忠，事親孝，以立綱常；友兄弟，和妯娌，以敦一本。睦親族，輯鄰里，以息訟端；濟貧困，矜孤寡，以養(yǎng)忠厚。不勤儉而能保家者，此非天理；不謙和而能處世者，豈是人情。心地壞，必致敗亡；福田廣，自有果報。 奮志功名以答父母，口腹之養(yǎng)不為孝；廣儲經(jīng)史以教子孫，姑息之愛不為慈。好佚游而忘勤學(xué)，是名教之罪人；娛耳目而蕩家財，非吾門之肖子。”

在貝氏家譜的男子架構(gòu)下，也記載了嫁入貝家的媳婦們的榮譽事跡。但比起那些“有故事”的人，更多的女性是在平凡的日常點滴中傳承著貝氏族訓(xùn)，她們溫良嫻淑、打理家事、扶掖兄弟、友睦親族、惠澤鄉(xiāng)鄰、援助貧弱……

參考資料：《貝聿銘傳》（廖小東著），《貝聿銘談貝聿銘》（波姆著、林兵譯），《神秘的東方貴族：貝聿銘和他的家族》（張一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