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東坡黃州詩詞文賦看其人品風范在逆境中的修為

余彥文

（黃岡市地方志辦公室，湖北 黃岡 438000）

人品，即人的品質(zhì)、品格、品德、品行，人品有良莠、好壞、美丑、善惡、正邪之分。古今見經(jīng)傳的正反兩類人物的言行功過皆可用這幾個偏正詞做評判。蘇東坡人品之良、之美、之好、之正、之忠、之善的風范既是天性使然，又是家教、師教、自教養(yǎng)成，更是在逆境中磨礪而得。

因“烏臺詩案”貶謫黃州是蘇東坡人生的一大坷坎，人往往在大坎坷中見其心性和行為。東坡是怎樣表現(xiàn)的呢？他一不愁眉、不畏縮；二破精神之抑郁，開生計之門；三轉(zhuǎn)功業(yè)之向，走“立德、立言”之路。東坡又以什么思想、業(yè)緣、道法提升精、氣、神，跨越坡坎的呢？第一是儒家思想支撐。第二是禮佛修禪自救，參以“道法自然”，乃將三者融為一體，使之心境洞開。他銘記孔子的名言“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調(diào)也”；孟子警語“人之德慧術(shù)知（智）者，恒存乎災(zāi)疾（災(zāi)禍）”。東坡通過黃州禪修，亦領(lǐng)悟到：“心困萬緣空，身安一床足”（《安國寺浴》）；“泰不驕，困不擾，而老不枯（王定國真贊》）”。據(jù)此，東坡居黃5個年頭，修為1500余日，其人品風范得以完美的展現(xiàn)。本文從四個方面進行探究。

一、樂觀情緒

樂觀是人們的陽光思想境界。何謂樂觀？辭書解釋：長日精神敞亮愉快，在深受鯁阻的情形下對前途、事業(yè)、生活都充滿信心和希望。東坡如是。大仲馬說：“樂觀是一首激昂優(yōu)美的進行曲，時時鼓舞著你對事業(yè)的進取精神?！睎|坡亦如是。何謂樂觀情緒，明人胡應(yīng)明說：“花開花謝春不管，指意（不如意）事休對人言；水暖水寒魚自知（皆適應(yīng)），會心處還期（希望）獨賞。”蘇東坡誠如是。

宋神宗元豐初年，朝廷為解決財政窘迫問題支持王安石變法。身為大德、大才的明官、能官、廉官的蘇軾與王安石政見相左，加之奸人借此橫加妒害，遂于元豐二年秋坐獄132日，獲釋后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其由四品大員降為無職、無權(quán)、無事可做的八品散官。神宗令他于大年初一離京，且由官差押解到貶所。若為他人如何經(jīng)受？而這位達人不憤慨、悲傷、怨恨、氣餒，神情不萎縮。他平靜樂觀地立賦“百日歸期恰及春，余年樂事最關(guān)身。出門便旋風吹面，走馬聯(lián)翩鵲啅人”的詩作。首句一個“春”字既寫一年一度的春節(jié)、春天來到，又表絕處逢春、逢生之意?！俺鲩T”雖遇旋轉(zhuǎn)的北風如同連發(fā)的冰箭刺破面頰，卻仍然策馬揚鞭昂首前行。那喜鵲喳喳的叫聲似在為他歌唱，祝他走向文華香遠的陽春。

他同長子、解差一道，頂朔風，踏冰雪，步入麻城北界，迎接他的是春風嶺上“先春正色霜難壓”“冷艷清香受雪知”的臘梅和汩汩潺潺、歌唱春光的溪流。此前，他一路所見皆為樹木無色，河流、池塘冰封。這里彎彎曲曲的溪水流得那么歡暢，香飄田野的梅花在荊棘草叢間開得那么鮮明耀眼，叫他倍感歡欣。他頓時詩興勃發(fā)，立詠《梅花二首》。其一曰：“春來幽谷水潺潺，的礫（光亮貌）梅花草棘間。―夜東風吹石裂，半隨飛雪度關(guān)山?！笔茄?，那從石縫中滲出的清泉聚而成溪，不正是他重獲自由的生命之泉；那在山脊棘草中傲放的梅花不正是他新生的意象嗎？他到黃州第一感受就是幽谷溪流，棘草梅花。因而便有“半隨飛雪度關(guān)山”的激情和“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辭相送到黃州”的愉悅感。

隨之前行100余里，隱居歧亭杏花村的舊友陳季常遠遠迎他至家，待為上賓。時以季常今昔生活情形相對比，又映襯了他的樂觀情緒，從而撰寫《方山子傳》說：“方山子（陳季常）世有勛閥（即功臣門第），當?shù)霉佟?，他不受；“在洛陽，園宅壯麗與公侯等”，他不要；“河北有田，歲得帛千匹，亦足以寓樂”，他棄之?！蔼殎泶烁F山中”“庵居蔬食……棄車馬，毀衣冠，徒步往來山中”，他悠然自樂；其“家環(huán)堵蕭然（十分簡陋），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這不禁使余“聳然異之（既驚奇又敬佩）”。

告別季常，不過百余里便到黃州。東坡的鮮明印象是“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時值初春，他初到，雖然對江魚之美味只是心知，竹筍之清香只是感覺，即便如此，“便為齊安民，何必歸故丘”之樂居心意很快安定下來了。然則身為初到黃州的貶官，居無定所，食無常餐，舉目無親，相見無友，終日無事，又不禁一時萌生“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的孤寂飄泊之感。未幾，借居城中柯山定惠院后，但見院周松竹環(huán)抱，青翠搖空，生意盎然；海棠花風姿高秀，圣潔可人，使他精神為之一振，于是興然命筆立賦古風、絕句各一首。其古風寫道：“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自然富貴出天姿，不待金盤薦華屋?！睂Υ耍o昀評曰“純以海棠自寓”。東坡人品恰似松竹不畏風雪，長年不退色；亦似海棠自然清秀，不施鋁華，笑迎風雨。

東坡如同松竹、海棠的天姿神韻一樣，吸引著黃州境內(nèi)外的名人雅士、農(nóng)牧漁商、佛道工匠，乃至清廉官吏紛紛親近他。新老朋友或與之郊游野炊，吟詠唱和；或助他躬耕，解除困境；或同他參禪悟道，開拓心境；或邀他對坐論學(xué)，說笑談天；或給他饋送茶酒蔬果，得補飲食之缺。他自然而然地接了地氣，愛上了黃鄂人，其歌樂的清詞麗句噴薄而出：

“黃州山水清遠，土風厚善，其民寡求而不爭，其士靜而文，樸而不陋。雖閭巷小民，知尊愛賢者…..其尊德樂道，獨異于他邦也歟（《書韓公黃州詩后》）”此為感受黃州風土人情之樂；“幽人無事不出門，偶逐東風轉(zhuǎn)良夜。參差玉宇飛木末，繚繞香煙來月下。江云有態(tài)情自媚，竹露無聲浩如瀉……不辭青春忽忽過，但恐歡意年年謝（《定惠院月夜偶出》）”此為寓居環(huán)境之樂”；老來百事懶，身垢猶念浴……山城足薪炭，煙霧蒙湯谷。塵垢能幾何，悠然脫羈梏……心困萬緣空，身安一床足（《安國寺浴》）……”此為洗脫凡塵，悟得佛理之樂；“雨過浮萍合，蛙聲響四鄰。海棠真一夢，梅子欲嘗新。掛杖閑挑菜，鞦革遷不見人。殷勤木芍藥，獨身殿余春（《雨晴后，步至四望亭》）”此為觀賞黃州風物之樂；“江上青山亦何有，伍洲（在今稀水巴河?xùn)|側(cè)）遙望劉郎藪（今鄂州車湖）。明朝寒食當過君（到你家），請殺耕牛壓私酒（宋代朝廷宰耕牛、造私酒，東坡故開玩笑賦詩贈同鄉(xiāng)好友《王齊萬秀才寓居武昌縣……》）這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之樂；“良農(nóng)惜地力，幸此十年荒。桑柘未及成，一麥庶可望。投種未逾月，覆塊已蒼蒼（麥苗生長茂盛）。農(nóng)夫告我言‘勿使苗葉昌’（冬日麥苗生長過旺會遭雪壓冷凍致死）。君欲富餅餌，要須縱牛羊（要讓牛羊啃食鎮(zhèn)苗）。再拜謝苦（金）言，得飽不敢忘（《東坡八首之五》”這是老農(nóng)助躬耕，麥熟有望之樂；“真珠為漿玉為醴，六月田夫汗流泚（汗流如注）。不如春甕自生香（自造米酒解渴）。蜂為耕耘花作米（造酒同蜜蜂那樣采花釀蜜）。一日小沸魚吐沫，二日眩轉(zhuǎn)（由濁變清）清光活。三日開甕滿城香，快瀉銀瓶不須撥（拿酒杯自斟）。百錢一斗濃無聲，甘露微濁醒醐清（象酥油那樣色清味甘）……《蜜酒歌》”這是東坡自造蜜酒，仔細觀察米酒發(fā)酵成酒過程之樂。如此等等可見東坡獨樂樂，與友樂樂，與眾樂樂的常樂情緒。

二、曠達胸懷

東坡的曠達胸懷表現(xiàn)在秉性開朗，心境廣闊，目光高遠，視事通明以及海納百川的胸襟上。他自卸世俗追名逐利之肩，爭挑圣賢施德惠民之擔，堵塞物欲之路，大開道義之門，達到節(jié)義傲青云，文章高白雪，心鏡照黎庶，順逆不易操的境界。有此境界，故能做到大事不拘謹，小事不放縱，險事不畏縮，錯事不推諉。他通過安國寺沐浴，與繼蓮和尚修禪后，對逆境榮辱看得開，想得通、放得下；對世事是非參得透、識得明，分得清。自此，他在思想上擺脫了束縛自己的官場、官階刑具，對爾后的升降、起貶概不在乎，乃將才智全面投向文場，辟就“平生功業(yè)”的新天地。筆者認為這便是東坡曠達胸懷的解讀。

有關(guān)論證在其黃州作品中俯拾即得。詠物，他看得真，觀察得細，體物入微，小中見大，表達思想高遠，眼光獨到，并具有哲理性。其詩描寫牡丹三日之狀態(tài)之一曰：“霧雨不成點，映空疑有無。時于花上見，的礫（光亮）走明珠。秀色洗紅粉，暗香生雪膚。黃昏更蕭瑟，頭重欲相扶。”（《雨中看牡丹三首》之一）同題詩之三曰：“幽姿不可惜，后日東風起。酒醒何所見，金粉抱青子。千花與百花，共盡無妍鄙（都是自然化生之物，沒有高下美 丑之分……”紀昀評道：“首作句句有雨在……三作又從雨中而想雨后之景，出奇無窮?！痹囅肴魺o通明的思想，高遠的目光，能寫不出如此意境、詩魂來嗎？同樣，詠武昌酴醿花造出：“酴醿不爭春（不與桃李爭艷），寂寞（不張揚）開最晚。不妝艷已絕，無風香自遠……余妍入此花，千載尚清婉……”這也是他以曠達胸懷寫出的自況之作。

他《遷居臨皋亭》之初不僅描述“劍米（矛頭淅米劍頭炊之米）有危炊，針氈無穩(wěn)坐”的極窮狀況，而且表現(xiàn)“全家占江驛，絕境（最佳之境）天為破”的富有美遇，困境之下仍感謝老天爺?shù)暮翊梢娖湫木澈蔚葘拸V。他給友人送別、唱和、贈答的詩作或者饋贈無私主、無比價、無時限而大眾共有的至寶，或者心送有哲理、有深情、有厚意之金玉良言。譬如“送君無酒亦無錢，勸爾一杯菩薩泉。何處低頭不見我，四方同此水中天（《武昌酌菩薩泉送王子立》）?！薄啊吳淞?，落我酒杯中。此行非遠別，此樂固無窮。但愿長如此，往來一生同（《陳季常見過三首之二》）?！薄捌饠y蠟炬繞空室，欲事烹煎無一可（一無所有）。為公分作無盡燈，照破十方（指四面八方上下）昏暗鎖（《徐使君分薪火》即是官家于清明節(jié)為民送薪火以開寒食節(jié)禁火之俗）?！薄安怀畲罕M絮隨風，但喜丹砂入頰紅……莫把存亡悲六客，已將地獄等天宮（《次韻答元秦》）?！薄肮艁碣t達人，此路（終老之路）誰不由。百年寓華屋，千載歸山丘（《日日出東門》）”。

東坡曠達胸懷在詞中體現(xiàn)得很明朗，使之神態(tài)更加瀟灑，意氣尤其風發(fā)，讀之無不深受鼓舞?！抖L波·沙湖道中遇雨》詞：“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厥紫騺頌t灑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暴雨擊物的聲響他充耳不聞，堅定地踏著崎嶇彎曲、泥濘的小道，且吟且唱，悠然信步前行。他從高官到貶官的奔波經(jīng)歷不正是這樣的嗎？對人生的風風雨雨，陰陰晴晴一概淡然處之，這便是瀟灑東坡?！朵较场び翁m溪》詞對人生老來征途提出獨到的見解。其詞下片寫道：“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fā)唱黃雞（指悲秋的鳥啼聲）?！睎|坡告訴人們只要心靈不冷，精神不老，便可煥發(fā)二度青春，定會老有所為，從而昂首闊步，再起征途。這便是奮發(fā)有為的蘇東坡?！段鹘隆ぶ仃枟紭恰废缕骸澳撄S花（秋菊）未吐，且教紅粉相扶。酒闌（飲罷）不必看茱萸（一種可避邪氣的植物），俯仰人間今古?！贝嗽~承前從另一角度寫老來心更寬，閱力更強，對過往未來之事認得清，看得透，對自身不如意之事想得通，放得下。這便是佛性東坡。

三、豪邁氣概

豪放不羈，無拘無束；敢為人先，磊落大方；氣概浩然，可沖牛斗；氣量宏大，諸事能容。此為東坡人品氣質(zhì)又一重要標志。正因如此，他創(chuàng)作雄渾的詩篇，開創(chuàng)豪放的詞風，寫出超前的二賦；亦正因如此，他消熔芥蒂，闖過火場冰山，面對明槍暗箭，留下千古杰作。蘇東坡表現(xiàn)豪邁氣概的詩有的以小見大。如《二蟲》（指水馬兒與鷃濫堆小鳥），詩曰：“君不見水馬兒，步步逆流水，大江東去日千里，此蟲趯趯（音惕，躍躍欲試貌）長在此?！贝藶樾∠x欲趕大潮，終不得進；“君不見，鷃濫堆，決起隨沖風（旋卷的大風），隨風一去宿何許，逆風還落蓬蒿中?！贝藶樾▲B欲隨風沖上太空，結(jié)果落在原地。東坡用平淡的語言寫出宕蕩的氣勢，表達二蟲自不量力，好高騖遠的品行特征?！墩氯拯c燈會客》詩曰：“江上東風浪接天，苦寒無賴破春妍。試開云夢羔兒酒（即羊羔酒），快瀉錢塘藥玉船（即酒杯）”。首聯(lián)寫大氣勢，大環(huán)境，頷聯(lián)寫小方物，小器皿。大小相配，貼切自然。

最能體現(xiàn)蘇東坡氣概豪邁，氣勢磅礴，氣象雄渾的詞作，當以《念奴嬌·赤壁懷古》《水調(diào)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為代表。它是詞林公認，評論家蓋定的開創(chuàng)蘇辛詞風之絕作。前詞除“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人生如夢”外，接連凸現(xiàn)大場面、大氣象、大氣勢、大史事、大人物。詞后十九句只有“知君為我新作，窗戶濕青……未解莊生天籟”寫近景、虛象的三句見小境，十六句言大境。其“剛首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則有浩氣千里之勢，真有“神仙出世之姿（劉熙載評語）”。

東坡文賦亦不乏豪邁氣概之品。前《赤壁賦》堪稱超絕之筆。“月出東山之上，徘徊斗牛之間。白露橫空，水光接天”是人們看不見的天地之動?！翱v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這是東坡浩蕩心力，浩然正氣之驅(qū)動；“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這是曹操率20余萬大軍攻東吳之動。如此動力、偉力、筆力可謂前無古人，后少來者。

彰顯東坡豪士氣質(zhì)、大賢思想的文章警句頗多。這里僅錄三則便可見一斑。其曰：“天下力量，萬物一家，前圣后圣，惠我華光（《廣心齋銘》）。”

“忠臣不畏死，故能應(yīng)天下之大事；勇士不顧生，故能應(yīng)天下之大名（《東林第一代廣惠禪師真贊》）。”

“夫大勢利（指權(quán)勢利祿）不足以藩（籬芭）也，名譽不足以藩也，陰陽（天氣）不足以藩也，人道（世俗）不足以藩也，所以藩予者，特智（過于聰明）也爾（《雪堂記》）。”

四、仁愛心靈

仁者親仁，愛人是儒家提倡的、含義極廣的道德規(guī)范。它包含恭、寬、信、敏、惠、智、勇、忠、恕、孝、悌等內(nèi)容，用以處理人際關(guān)系，維護社會和平?？鬃诱f“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泛愛眾而親仁”是仁愛的標準。古之賢君堯舜，儒圣孔孟為親仁、愛人的光輝榜樣。仁愛的內(nèi)容東坡都融之于性，銘之于心，付之于行，見之于黃州前后作品。在官，他不貪、無私，勤政愛民。官守徐州，他接連寫了愛農(nóng)鄉(xiāng)、愛農(nóng)人、愛農(nóng)事的《浣溪沙》詞五首，寫得那么自然、真切、歡快、親和、感人。貶至海南，隱居遠離州城80里的偏僻窮村，父子食不裹腹，還全心教民種菜，教兒童讀書。謫居黃州做了前人未能做之事，說了前人未說之話。他贊頌徐知州“未嘗怒也，而民不犯；未嘗察也，而吏不欺”的仁政。黃鄂間貧寒人家多子女不能養(yǎng)都忍痛將后生的嬰兒置于水盆溺殺之。他“聞之酸辛，為食不下”，當即修書時任鄂州知州的老友朱壽昌，求其出令制止。同時分出全家保命錢資助集中收養(yǎng)的棄嬰。作為貶官能施如此大愛者有幾？還留下一篇篇說仁、愛眾、無私欲、不利己的詩文，永施教誨于后人。

蘇東坡對仁的言論有：“仁之可好，甚于美色，不仁之可惡，甚于惡臭。而人（指不仁之人）終不知趨避者，物欲蔽塞（不堵塞）之也。解其蔽，達其塞，不用力可乎。故又曰：自勝（能戰(zhàn)勝身己）者強”。又曰：克己復(fù)禮（以道德禮法約束自己）為仁。”（論語說·里仁篇》）。他認為趨利是招患之原由，“利在耳目之前，而患在歲月之后（《論語說·里仁篇》）”。無論做官、做人，若私心不去，貪念不止，不但不施仁愛，發(fā)愛心，做愛眾之事，勢必招致大禍。因說：“貪得而不戒，故始于小過，終于大咎（《東坡易傳·噬嗑卦》）?！彼€教人施仁愛、走正道才是保家人、保平安之益行。其說：“正則安，不正則危，棄安即危非人之情，故不正者必有天災(zāi)（《東坡易傳·無妄卦》）”。

東坡仁愛的心靈，無私寡欲的德性在《無題》詩、《浣溪沙詞五首》之五、前《赤壁賦》中創(chuàng)作出陽光燦爛、感人至深之哲言妙語：“不貪為我寶，安步當君車?！薄叭f頃風濤不記蘇（不介意），雪晴江上麥千車。但令人飽我愁無?！薄吧w將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天地長久在變）；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藏也（廣大無邊，無窮無盡），而吾與子之所共適（共享）?！?/p>

蘇東坡的樂觀情緒，曠達胸懷，豪邁氣慨，陽光美德，仁愛心靈的圣哲言語薈萃于《赤壁賦》中，華光長放。蘇東坡的高尚人品，曠世天才，光輝形象永令人敬，令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