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許
去年夏天,我回到爺爺住的小山村度假。
山村還是老樣子,灰褐色的石墻上爬滿翠綠的藤蘿,清黛色的瓦片上長著綠茵茵的苔蘚。這些老房子線條柔美,要是讓畫家們見了,一定舍不得挪動腳步。村子里到處是樹木:大的,小的,細葉的,闊葉的……
夏日的天空是很好看的瓦藍,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清香。天上幾朵雪白的云,輪廓特別分明,讓人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寬度與厚度。陽光雖然熾烈,卻不像城里的一樣會咬人。中午,知了拉長腔調(diào)不緊不慢地唱著。傍晚,牛兒的哞哞聲,羊兒的咩咩聲,此起彼伏,美妙的協(xié)奏曲拉開了山村之夜的序幕。
爺爺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栽了好些果樹:櫻桃,橘子,枇杷,葡萄,梨……當(dāng)時正是黃花梨成熟的時節(jié)。一串串綠油油的葡萄也正從架子上垂下來,雖然非常誘人,但離成熟還有一段時間呢。爺爺家的水果從來不賣,也不整樹摘下藏在屋里,家里人要吃了就摘上幾個,這樣的水果別提有多新鮮了。
一天清晨,我站在窗前欣賞遠山乳白色的晨霧。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沙沙聲,低頭一看,梨樹上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啊,松鼠!
我差點激動得叫出聲來。它們正靈巧地在翠綠的葉叢中穿梭,黃褐色的毛被露水沾濕了也不顧,來到枝頭最肥碩的黃花梨前才停下腳步。一只靈巧地扭動脖子,四處張望著,另一只馬上開口大啃起來。嘿,可愛的小精靈,你們就大膽吃吧,不要噎著就好,反正這些梨我們也吃不完。
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它們配合得十分默契,一只放哨,一只大吃,輪流進行。不過,半斤多重的一個梨畢竟不是兩只小松鼠可以一餐解決的,大概發(fā)現(xiàn)周圍沒有人的聲響,于是它們便一改往常速戰(zhàn)速決的習(xí)慣,先在周圍的樹枝上追逐幾圈,又溜回去吃幾口,簡直是樂翻了天。這時,一只停在梨樹旁邊屋頂上的大鳥看上了雪白的果肉,趁兩只小松鼠不注意,箭一般俯沖下來,叼了一口果肉飛回了屋脊。這下兩個小家伙可不答應(yīng)了,它們凌空一躍,跳上了旁邊的石墻,一眨眼間就沖上屋頂,同時向飛鳥猛撲過去。飛鳥驚叫一聲,急忙飛向了遠處。兩只松鼠似乎怒氣未消,朝著飛鳥遠去的方向瞪了好一會兒,才躍回梨樹繼續(xù)大快朵頤。
后來,樹上的黃花梨被我們和兩只小松鼠全部解決,漸漸地,也就很少見到它們的蹤影了。
又過了幾天,我最喜歡的葡萄可以嘗鮮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讓我欲罷不能,每天早上總要摘上幾顆。那天早上,我剛來到后園,就發(fā)現(xiàn)兩只小松鼠已經(jīng)光顧了。一見我走近,它們便一躍而起,飛一般地躥上了旁邊的高樹,沿著參差的樹枝,幾下攀援,幾個跳躍,就遠離了我的視線。我由衷地感到佩服,因為它們動作之輕盈,弧線之優(yōu)美,別說是我,就算是技術(shù)高超的體操運動員也難以企及。
沒過多久,它們又悄悄地躲在葡萄架邊的樹葉叢中,見周圍沒有動靜,就輕輕降落下來。為了不驚嚇到它們,我只好遠遠地站著,直到它們吃飽了,才輕輕地走過去,摘幾顆它們挑剩的葡萄粒兒。不過,我的心里沒有絲毫的不快——我總不至于和這兩個可愛的小家伙計較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松鼠的膽子似乎大了些,當(dāng)我走向葡萄架時,它們不再像最初那樣拼命逃跑,不過也始終和我保持距離。我真想摸一摸它們油亮光滑的毛,可是它們從不給我這樣的機會。
為了取得它們的信任,我時常在墻角的青石板上放幾顆花生、幾粒南瓜子。它們幾次試探之后,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就躥回樹上。有時候,我把花生放在門口,它們小心翼翼地張望著,卻不敢靠近。后來,不知是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還是出于對我的信任,它們敢到門口來吃食了。我對自己的成果感到非常滿意。
新學(xué)期馬上就要到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小松鼠。回城之前,我讓爺爺奶奶一定別忘了給小松鼠準備一些吃的,就當(dāng)作養(yǎng)了兩只雞,過年時我還要與它們做伴。爺爺奶奶慈祥地笑著,答應(yīng)了。
后來,我通過電話向爺爺了解小松鼠的近況。爺爺總是告訴我,小松鼠到窗臺吃豆粒啦,小松鼠到院子里吃曬著的花生啦,小松鼠居然跳進窗子找吃的啦……但是有一天,爺爺告訴了我一個不幸的消息:一只小松鼠被狗咬傷了,另一只好多天沒露面了。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急忙問是怎么回事。
爺爺說,兩只小松鼠成了院子的??秃?,膽子明顯變大了。有一次,它們開心地從樹上輕輕降落,不料,白玉簪叢中竄出了一條獵狗,它朝松鼠猛撲過去。這一幕正好被爺爺發(fā)現(xiàn),爺爺連忙驅(qū)趕獵狗,可一只小松鼠還是被咬傷了一條后腿,疼得在地上直打滾。另一只慌忙逃遁,自此不見了蹤影。爺爺把受傷的松鼠包扎好,安置在一個籠子里,大概性命已經(jīng)無憂了。
我的心沉甸甸的,盼望假期早點到來,好去照料可憐的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