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 段鑫鑫 姚欣
膀胱癌是泌尿系統(tǒng)中最常見的惡性腫瘤,全球每年診斷為膀胱癌患者超過47萬例,而肌層浸潤性膀胱癌(muscle-invasive bladder cancer,MIBC)約占30%[1]。MIBC主要術式為膀胱癌根治性切除(radical cystectomy,RC)術,然而MIBC 單獨手術的5年總生存(overall survival,OS)率低于50%[2]。如何提高MIBC患者的術后生存率,成為臨床面臨的難題。本文將對MIBC的新輔助化療(neoadjuvant chemotherapy,NAC)精準研究進展進行綜述。
膀胱癌對化療具有敏感性,聯合化療可使轉移性膀胱癌總生存期延長15個月[3]。為改善預后,NAC被用于MIBC根治術前輔助治療。研究表明,與單獨手術相比,NAC可使患者10年OS提高6%,死亡風險降低16%[4]。另有研究顯示,NAC可使患者5年OS從45%提高至50%,死亡風險降低14%[5]?;谝陨献C據,NAC被美國國立綜合癌癥網絡(NCCN)、歐洲泌尿協會(EAU)指南納入Ⅰ類推薦。
MIBC有多種不同NAC方案。研究發(fā)現,吉西他濱+順鉑(GC)方案對轉移性膀胱癌患者療效與甲氨蝶呤+長春堿+阿霉素+順鉑(MVAC)方案相似,但GC方案化療不良反應更輕[3]。雖尚無前瞻性研究,但GC方案已被納入標準NAC治療[6]。一項納入15項臨床研究的薈萃分析顯示,在膀胱癌根治術后病理完全緩解率上,MVAC方案與GC方案進行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但GC方案的OS略低于MVAC方案[7]。一項多中心前瞻性研究結果顯示,行甲氨蝶呤+長春堿+順鉑(MVC)方案的術后病理反應率(即病理降期≤pT1)為49%[8]。另有研究表明,NAC的劑量密集MVAC方案在膀胱癌根治術后病理完全緩解率(ypT0N0)上高于標準NAC[9]?;谝陨献C據,MVAC、MVC、GC方案均可用于MIBC的NAC。
NAC 在臨床淋巴結陽性(clinical lymph node in?volvement,cN+)患者中的療效尚無前瞻性研究數據。一項回顧性研究結果顯示,術前輔助化療可顯著提高患者OS。聯合化療+膀胱癌根治術可使cN+患者獲得最佳預后,但該研究尚未明確術前及術后輔助化療的最佳順序及方案[10]。另外Pietzak等[11]對原發(fā)和繼發(fā)性MIBC研究發(fā)現,原發(fā)和繼發(fā)性MIBC對NAC敏感性差異明顯,繼發(fā)性MIBC患者對化療應答率低,腫瘤特異性生存(cancer-specific survival,CSS)更差。該研究行新輔助化療患者的CSS更差可能與化療后根治術顯著延遲有關,延遲治療可能增加化療難治患者微轉移風險??傊蠳AC生存獲益僅限于RC術后病理降期的患者,部分患者可能無法從NAC中獲益甚至可能延誤最佳治療時機。
目前,MIBC 的NAC 使用比例并不高,歐美國家NAC 比例為20%~40%。中國膀胱癌聯盟數據顯示,NAC 比例遠低于10%。NAC 使用不理想的主要原因:1)40%~50%MIBC 患者無法完成順鉑為基礎的化療;2)30%~40%患者無法從NAC 中獲益,可能延誤最佳手術時機;3)部分醫(yī)生和患者擔心化療不良反應;4)部分醫(yī)生的化療理念欠缺,床位緊張等。NAC 雖面臨著一系列臨床難題,但NAC 治療前若能通過分子生物學方法評估化療敏感性,可避免無效化療,防止治療延誤,降低治療成本。
隨著二代基因測序技術的成熟,使通過基因改變預測NAC敏感性而精準選擇患者成為可能。一項納入55例MIBC患者的NAC研究顯示,10例存在ERCC2非同義突變,ERCC2突變與NAC療效存在顯著性相關,突變患者具有更佳的OS獲益[12]。Groenendijk等[13]對94例MIBC患者的NAC研究表明,38例病理完全反應患者中9例存在ERBB2錯義突變,而無反應患者中不存在此突變。另有研究顯示,NAC療效與FGFR突變具有顯著性相關[14]。此外,鉑類為基礎的NAC可使DNA修復(DDR)基因突變患者OS明顯延長,且患者突變負荷越高,OS獲益越大[15]。一項行劑量密集MVAC新輔助方案患者的測序研究顯示,15例反應組中13例存在ATM中、RB1、FANCC單獨/協同突變,無反應組無以上突變;對行NAC劑量密集GC方案的患者分析發(fā)現,11例反應組中7例存在ATM、RB1、FANCC單獨/協同突變,存在以上突變者具有更好的無進展生存(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及OS[16]。另有研究分析顯示,MIBC行NAC的6個腫瘤相關基因包括TSC1、FGFR3、TERT、TP53、PIK3CA、ERBB2,及9 個包括EGFR、RRM1、PD-L1、BRCA1、TUBB3、ERCC、ERCC1、異常糖基化整合素α3β 1(AG)、CK5/6膀胱腫瘤標志物,FGFR3突變及ERCC1高表達是預測NAC療效的潛在標志物[14]。Burgess等[17]對MIBC的NAC患者研究表明,AURKA和AURKB高表達與更差無復發(fā)生存(recurrence free survival,RFS)和OS有關,這部分患者可能不適合行NAC。Waingankar等[18]回顧分析美國國家癌癥數據庫(NCDB)數據結果顯示,NAC后病理完全緩解組OS高于病理殘留組。
根據乳腺癌類似分型方法,將MIBC分為UrobasalA、UrobasalB、基因不穩(wěn)定型、免疫滲出型、鱗狀細胞癌型[19]。有學者提出,將MIBC分為表達尿路上皮標志物的Luminal型和表達基底細胞標志物的Basal型,Luminal型常見FGFR3、TSC1基因改變,而Basal型常見RB1通路基因改變,并以此構建了47個基因的分型譜[20]。根據全基因表達譜將MIBC分為:1)Basal型:表現為p63活化、鱗狀細胞分化,更具侵襲性,Basal型與LUND分型的鱗狀細胞型相似,預后差,但對化療敏感;2)Luminal型:具有PPARγ和雌激素受體活性的FGFR3突變,為潛在靶向治療敏感型;3)p53-like型:在表達Luminal型生物標志物的基礎上,同時具有野生型p53通路活性,原發(fā)或繼發(fā)性化療耐藥與野生型p53通路表達相關[21]。該研究對NAC療效分析顯示,Basal型對NAC較敏感,而p53-like型患者幾乎不能從NAC中獲益,Basal型及Luminal型化療后可變?yōu)閜53-like型。另有根據TCGA數據庫腫瘤組織測序分析,將MIBC分為管腔-乳頭狀(Luminalpapillary)型、管腔-浸潤(Luminal-infiltrated)型、管腔(Luminal)型、基底-鱗狀細胞癌(Basal-squamous)型、神經(Neuronal)型。該研究中管腔-乳頭狀型的預后最好,化療敏感;管腔-浸潤型對化療不敏感,但PD-L1、CTLA4等免疫標志物表達率高;神經型對依托泊苷聯合鉑類化療敏感[22]。另一項分子分型研究,基于以上4種分子分型方法,根據生物學和臨床結局特性采用單樣本基因組分型分類器(GSC)將MIBC分為Claudin-low、Basal、Luminal-inf、Luminal亞型。該研究中Basal型患者可從NAC中最大獲益;Luminal型患者因NAC獲益不大,即使未行NAC但預后也較好;Luminal-inf型患者無論是否行NAC,預后均較差;Claudin-low型患者無論是否行NAC,預后最差[23]。Seiler等[24]對化療后存在腫瘤殘留樣本進行基因表達分析后,將MIBC分為CC1-基底型、CC2-Luminal型、CC3免疫型、CC4-scar型4個亞型。該研究中CC1-基底型和CC2-Luminal型分別與Basal型和Luminal表型表達一致的基因;CC3免疫型具有較高的免疫活性,包括T細胞浸潤和檢查點分子表達,但缺乏Basal和Luminal標記;CC4-scar型表達創(chuàng)傷愈合及瘢痕相關基因,CC4-scar型患者預后最好。
綜上所述,MIBC 標準治療是以順鉑為基礎的NAC+膀胱癌根治術。術后病理完全緩解是MIBC 的重要預后因素,但只有約1/3的患者可達到術后病理完全緩解。因此,預測NAC敏感性,防止治療延誤是臨床亟待解決的難題。雖然一些研究支持將基因變化作為NAC 敏感性的潛在生物學標志物,但由于相關研究納入病例數較少,這些生物標志物尚無法被MIBC治療指南推薦用于預測NAC療效。目前,有多種基于不同計算方法的MIBC分子分型,這些分型多基于患者不同預后及對藥物敏感性的差異進行基因分型,未來對每個亞型組織病理學和分子特征的研究將為MIBC治療反應或耐藥機制提供重要信息,這些耐藥途徑可能成為未來新藥物的潛在靶點。MIBC的遺傳學和分子特征有助于個體化選擇NAC,但現有的數據尚無法為MIBC 的NAC 療效預測標志物提供足夠證據支撐。未來需根據新發(fā)現的突變位點或新的分子標記物進行探索,以更多高級別證據來驗證和確定預測NAC療效的生物標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