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與成人世界的和解

摘要：《小王子》作為享譽海內(nèi)外的兒童文學作品，近百年來，對不同時代的讀者均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本文嘗試從兒童與成人世界和解的視角來解讀它的象征意義，使它始終保有生命力。

關(guān)鍵詞：兒童;成人;象征意義

中圖分類號：I106.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0）23-00-02

《小王子》自誕生以來，在西方發(fā)行量僅次于《圣經(jīng)》，在東方被不少學校編訂進學生的閱讀書目，其受歡迎的程度可見一斑。它是一部看似寫給孩子，實則更適合大人閱讀的兒童文學作品。它蘊含了豐富的象征意象和深刻的哲學思想，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解讀，已有研究者從主題、象征意義、敘事藝術(shù)、文藝美學和作品比較等方面對《小王子》進行了研究。本文嘗試通過探討兒童與成人世界的和解來解讀《小王子》的象征意義。

1 小王子對成人世界的探尋

小王子因為和一朵花鬧別扭，選擇了逃離他的星球，去拜訪其他星球。在拜訪其他星球的過程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和物讓小王子不僅學會了“馴服”，理解了愛與責任，還懂得了自己一直追求的東西需要用心靈而非肉眼去尋找。小王子獨自出走其他星球的經(jīng)歷，實則是兒童不斷探尋成人世界、不斷成長的過程。小王子從兒童的視角看待成人世界，能讓兒童在書中找到真諦，產(chǎn)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同時也能讓成人學會換位思考，重新審視自我，了解到生活的本質(zhì)。

小王子在旅途中，遇到了很多古里古怪的成人。有自以為是的國王，他最關(guān)心的只是自己的權(quán)威能否受到尊重，不能容忍任何人違抗他的命令[1]。一如有的成人，控制欲很強，總是試圖讓兒童尊重他的權(quán)威、聽他的話，卻不曾思考過自己的權(quán)威是否值得尊重、自己的話語是否合理，這是成人權(quán)威的象征;虛榮心強、喜歡自吹自擂的人，在他們眼里，其他所有人都是他們的崇拜者，除了奉承話以外，他們什么話都聽不進去[1]。一如有的成人，把自己的期待強加在兒童身上，總是試圖讓兒童說他們想聽的話、做他們希望做的事，而不管兒童發(fā)展的實際情況，這是成人虛榮的象征;有逃避現(xiàn)實、自相矛盾的酒鬼，為了忘記因喝酒產(chǎn)生的羞愧而喝酒[1]。一如有的成人，一邊嚴格要求兒童，教育兒童要積極上進，好好學習，不能像自己一樣一輩子碌碌無為混日子，另一邊自己仍舊好吃懶做，自由散漫，給兒童樹立了一個不好的榜樣，這種人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是成人悲哀的象征;有每天忙著做加法的生意人，為了占有而占有，自以為工作嚴肅認真，實則毫無意義，只能算一個“蘑菇”[1]。一如有的成人，打著為了孩子、為了家庭的名義，每天在外面忙得不亦樂乎，像一個機器一樣運轉(zhuǎn)，自認為勞苦功高，實則對孩子的生活與情感一無所知，從未真正走近孩子，關(guān)心、了解孩子，這是成人自私、貪婪，金錢至上的象征;有忠于指令的點燈人，他既忠于職守，也想永遠歇下去[1]，但是不懂變通，導致自己越來越累。一如有的成人，照顧兒童看似盡心盡力，隨著兒童年齡越來越大，他們對待兒童的方式卻沒有改變，導致教育兒童不得要領(lǐng)，不僅無法歇一歇，自己還越來越累，這是成人刻板、不懂靈活變通的象征;有從不離開辦公室的地理學家，看似知識淵博，實則連自己居住的星球都一無所知。一如有的成人，講起道理來頭頭是道，實踐起來卻舉步維艱，完全經(jīng)不住兒童對細節(jié)的一再追問，這是成人不切實際、閉門造車的象征;有急匆匆乘火車的旅客，永遠對自己待的地方感到不滿意[1]。一如有的成人，每天都忙著送孩子去各種輔導班，讓孩子學這學那，卻永遠對孩子的表現(xiàn)感到不滿意，這是成人盲目追從的象征。小王子遇到的這些成人特點鮮明，正是生活中這類人的共性特征。這樣的成人在我們的生活中并不鮮見，他們共同構(gòu)成了成人世界的浮世繪[2]。

小王子對成人世界的自大、虛榮、悲哀、貪婪、刻板、不切實際、盲目和荒唐無法理解，自然給予了小王子答案。蛇作為洞悉一切的神的象征[3]，告訴獨自待在沙漠、渴望見到地球人的小王子，即使和地球人待在一起，也會感到孤單。孤獨不是取決于在哪里和誰在一起，而是由自己的心性、態(tài)度和感受決定?；ㄗ鳛橹敢叩南笳?，小王子星球上獨一無二的一朵玫瑰花指引小王子踏上了理解“愛與責任”的旅途，小王子在穿過沙漠途中遇到的一株花，則告訴小王子人類沒有根，這對人類很不利，指引小王子尋根——走向回家之路;回音作為反思的象征，讓小王子在感受到地球人完全沒有個性，缺乏想象力，只會重復別人對他們說過的話后，開始自我反思，思念起他那顆星球上總是主動先跟他說話的一朵玫瑰花;狐貍作為智者的象征[3]，不僅通過與小王子一步步建立和諧關(guān)系的實踐，教會了小王子什么叫作“馴服”，和小王子分享了它的秘密——要用心靈去觀察和感受，僅靠肉眼是不可能看到本質(zhì)的東西的，還替小王子分析了他和他獨一無二的一朵玫瑰花的關(guān)系，幫助小王子成功打開了心結(jié)，有了回家的期盼。

小王子在旅途中見到的那些古里古怪的成人，是他向成人世界探尋的第一步。旅途中遇到的各種自然意象進一步幫他理解了成人為何古里古怪，最后遇到的扳道工則讓小王子明白過來，只有孩子才知道自己要尋找什么，才真正有自己的樂趣。在終于懂得了成人世界是什么樣子后，小王子對成人世界是失望的。但令人欣慰的是，在回到他的星球前，他遇到了飛行員，一個仍舊保有童心的成人，以至于選擇在降落地球一周年的時候以死的形態(tài)離開地球，回到他心愛的玫瑰花身邊時，他并不是那么孤單。

2 飛行員對童年的救贖

飛行員以參與者的身份記錄了他和小王子相處的日常，作為曾經(jīng)是個孩子，即便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年，卻仍保有童心的成人，飛行員在與小王子交流的過程中，對童年自我進行了重新審視，實則也是身處現(xiàn)實處境中的我與童年自我的深入交談[4]。

6歲的時候，飛行員還是一個充滿想象力的兒童，喜歡畫畫，喜歡與人分享自己的得意之作，但在經(jīng)歷了兩次分享蟒蛇圖受挫后，那時候的他發(fā)現(xiàn)，大人們從來都是自己沒把事情弄明白，卻要小孩解釋個沒完沒了。為了以后不這么累人，他向成人世界作了妥協(xié)，成為大家眼中通情達理的朋友，孤獨地活著。直到有一天，遭遇飛機故障的他在沙漠里遇到了小王子——第一個能看懂自己蟒蛇圖的人，生活開始變得不一樣。小王子想象力豐富，喜歡提問，喜歡刨根問底，執(zhí)著的樣子像極了童年的他。飛行員在與小王子的相處中，逐漸了解到了小王子凄涼多慮、可憐巴巴的生活，了解到了自己在小王子眼中的成人形象，開始對現(xiàn)實自我進行深刻的反思，由此對成人和兒童有了新的認知，對生活中人和事的態(tài)度和看法也在潛移默化中發(fā)生了改變。

從飛行員對小王子的追憶中，可以發(fā)現(xiàn)飛行員逐漸忘卻了自己的成人身份，開始以兒童的視角去看待成人。他諷刺成人喜歡數(shù)目字，忽視個人感受，單純用數(shù)目字去量化事物的價值;他講述小孩應(yīng)當對大人盡量寬容一些……他聽小王子描述猴面包樹，把猴面包樹畫得頗有氣勢，提醒孩子們要警惕它。猴面包樹是危險的象征，提醒孩子們警惕猴面包樹，實際上也是在提醒成人注意身邊的危險，不要讓物欲的種子自由生長，釀成大禍，最終摧毀了自身[5]。當他自認為忙于要緊的事，敷衍對待小王子的問題，卻被小王子認為像那些成年人一樣，只能算一個“蘑菇”時，小王子的難過讓他感覺到了羞愧，他明白了相比成人世界工作的機械重復，兒童內(nèi)心的情感更應(yīng)被珍視。從他放下工具，全身心地去擁抱、安慰小王子的時候，對待兒童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就開啟了他童年救贖的新征程。正是從那一刻起，他的內(nèi)心開始變得像孩子一樣溫暖而柔軟，對自己一直壓抑著的童年自我也少了些許愧意。

玫瑰花馴服了小王子，無論走到哪里，觀望星空都能讓小王子感到甜美;小王子馴服了狐貍，金黃色的小麥也能讓狐貍感受到美感;飛行員和小王子彼此馴服后，飛行員有了5億個會笑的小鈴鐺，小王子有了5億口會唱歌的水井。這似乎就是馴服的魔力。小王子來得突然，去得也神秘，他的出現(xiàn)好像只是為了助力飛行員正視現(xiàn)實的自我，與童年自我達成和解。事實上，從小王子身上學會了馴服后，飛行員與童年自我確實建立了和諧的關(guān)系，完成了童年的救贖，這才有了《小王子》一書。尤其是在了解了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后，結(jié)合小王子的話語，“我應(yīng)該根據(jù)她的行為而不是根據(jù)她的言辭去批判她”“我當時太年輕了，還不懂得如何去愛她”，[1]飛行員再一次重申本質(zhì)的東西是肉眼看不到的。如果有一天，有一個兒童讓成人生氣了，請記得他只是太年輕了，還不懂得表達，成人不要只相信肉眼能看到的東西，還需要用心靈去觀察、去感受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去感受某種神秘的美。

遭遇飛機故障，獨自停留在遠離人煙的沙漠，飛行員是不幸的。但正是在這一方安靜的凈土里，飛行員邂逅了小王子，才有了給童年自我一個訴說的機會，才有了傾聽的耐心和獨自思考的空間，才能最終與童年自我彼此包容，達成和解，飛行員又是極其幸運的。從最開始自認為足夠聰明，以成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沙漠，與小王子進行多次交流，漸漸窺探到小王子的生活秘密，到在小王子面前一步步卸下成人面具，與小王子成為朋友，飛行員最終完成了對童年自我的救贖。

3 小王子和飛行員的回歸

當小王子和飛行員一起，在沙漠深處喚醒一口井時，水的可貴讓飛行員追憶起了童年嘗到的快樂，明白了真正的快樂需要用心去感受，不能始終囿于童年不愉快的經(jīng)歷懲罰現(xiàn)實的自己，要向童年自我求教，與童年達成和解，不斷追求幸福。尋找水井的過程，則讓小王子更深刻地明白了自己所要追求的東西是什么，可能藏在一朵孤零零的玫瑰花中，或者就在少許的一點水里……肉眼也許看不到，但心靈可以找到。飛行員于絕望中獲得了生命之源，小王子則在探尋中獲得了心靈之源。

自此，他們也開啟了彼此的回歸。表面上小王子回到了他的星球，飛行員回家了，實際上，是在他們彼此建立了和諧的關(guān)系后，小王子帶著對成人世界探尋的經(jīng)歷，帶著對“愛與責任”的理解，開始回歸兒童本位，回到他獨一無二的玫瑰花身邊，肩負起自己應(yīng)有的愛與責任;飛行員則在與兒童的對話中，重新審視了童年自我，帶著對童年自我的救贖，對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的感悟，回歸到成人本位，回到家人、朋友身邊，開始用心靈而非肉眼去尋找生命中真正有意義、有價值的東西。

4 結(jié)語

成人與兒童是生命的兩端，成人曾是兒童，兒童也終將成為成人。但成為什么樣的成人與兒童，需要兩種角色的彼此理解與包容。這個世界的未來，充滿了太多的復雜性與不可預見性，它屬于成人，更屬于兒童;未來的世界，必將是兒童的世界。雖然社會發(fā)展越來越快，現(xiàn)代化文明程度也越來越高，但現(xiàn)代人的幸福感并沒有提升，經(jīng)常為外在事物所累，身心俱疲。越來越多的成人開始缺乏安全感和歸屬感，總是感到空虛孤獨，即使用各種物質(zhì)暫時填充了精神上的空虛，終究不過是揚湯止沸，也終將導致欲望的無限膨脹，形成一個個惡性循環(huán)。所以成人需時時警惕自我，喚醒沉睡于內(nèi)心的童心，與人之間建立起真正的溝通，維系人與自然的和諧，不能顧此失彼，在物欲橫流中喪失自我，淪為物質(zhì)的奴仆。雖然成人再也無法回到童年，無法決定自己經(jīng)歷什么樣的童年，成為什么樣的兒童，但只要成人不斷地擁抱童年自我，與兒童達成和解，從童年汲取前進的力量，保持本真，忠于愛情、友情、責任與使命，多用心靈而非肉眼去感受和觀察這個世界，萬物對他們就會有不一樣的意義，他們的靈魂就會始終保持充盈。《小王子》是兒童對成人世界的探尋，亦是成人對童年自我的救贖。兒童與成人世界的和解，是兒童走向成人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成人不斷幸福的必溯之源。愿成人始終心懷兒童，勿忘小王子。

參考文獻：

[1] 圣埃克蘇佩里.小王子[M].柳鳴九，譯.北京：中國宇航出版社，2015：39-62.

[2] 丁瓅.分析《小王子》中的象征意義[J].安徽文學（下），2015（08）：38-39.

[3] 胡玉龍.《小王子》的象征意義[J].外國文學評論，1998（01）：3-5.

[4] 徐芳.《小王子》中“二元世界”的象征意義分析[D].西南大學，2010：5-6.

[5] 孫靜.淺析《小王子》里的象征意義[J].文學界（理論版），2012（11）：192+194.

作者簡介：肖婷（1993—），女，湖北黃石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教育學、教育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