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菡清 顧昕瑀
浙江省舟山市定海區(qū)第七中學八(1)班、八(5)班
初抵惠州,聞松風亭乃游之佳地,吾欣然而往。縱步亭下,清風徐來。坐船行于西湖,望孤月皎皎,忽憶起黃州承天寺那一夜的月亮。
那一夜,十月十二日,月未滿。
夜色染上天空,無聊之意涌上心頭,解衣欲睡。忽想起與子由家書未成,起身披衣,踱步桌旁,提筆之際,卻被瀉入門框的清輝奪去目光。推門而望,目光順著枝丫一路向上,在梧桐樹蒼寒的葉片上停留。往上,未滿的明月泛著皎潔;往下,浸在寒意中的雪堂因月光透出淡淡霜華。
孤枕難眠。于是滅燈,添衣,行至屋外,庭院深深,月光白。
再過三四日,即是滿月孤月易傷情,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平添一縷傷感。糊涂難得,我卻自尋煩惱。五載逝去寓居黃州,雖親友難見,終不愿負了這般月色,繼續(xù)走吧。
獨自一人,順著小徑,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了東坡?!俺蠔|坡步,夕上東坡步。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樂天的詩隨口吟來。初來黃州,本以為無計營生,念正卿贈我良地,讓我可效仿樂天,朝夕漫步于東坡之上,鏗然曳杖。一輪清輝沐浴著滿地菜蔬,唯此解我衣食之憂。此時仰望皓月當空,倒也覺得有幾分溫暖。
天幕忽暗,原是月明多被云妨。臨皋亭中漆黑一片,想必其中人都已睡下。風濤煙雨、曉夕百變的臨皋,這處小小的驛站,容下了隨我而來的家中二十余口人,容下了前來拜訪的友人,雖局促卻也溫馨。
亭下便是大江。懷想當初,我孤愁終日,望著這一條濤浪大江,渴求排解。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可今夜,它是何其靜謐。靜水東流平無波,因風皺浪。水浸夜空,大江之中,夜空之間,它們就這樣注視著,用深邃抑或皎潔照進我的心,伴我卸去俗世間的煩悶。天地蒼茫,星辰增輝,吾生不過須臾,功名轉眼塵埃里,不變的,只有那永遠東去的江水。汩汩榮辱之場,日與鉤心斗角相磨戛,怎能算是真趣呢?心鎖解開少許,我仿佛成為那萬千江水中的一滴,最終歸入大海。能舍者必有所得。正此時,云霧散去,月又投射出清輝。莞爾一笑,既是明月,又何怕云妨,終有撥開云霧見月明的那天。
穿竹徑,踏土坡,去承天寺,尋張懷民。
至門前,見窗內紅燭映屏風。同是淪落人,想必懷民此刻也無睡意。我未叩門,推門而入。懷民果坐于床頭。見我來,無訝異之神色,目光轉向幾案。我移目,見幾案之上,薄酒一壺。相視而笑。
“子瞻可是為今夜月色而來?”
我輕點頭。
“正合我意。喝酒賞月,人生快事。今夜,必醉而歸!”
觥籌交錯,一杯一杯復一杯,逐漸微醉。我與懷民相扶在庭院中。
我想我應該是醉了,不然怎么會有行于水中的錯覺?我低下頭,那清澈的水中似乎還生長著輕盈的水草,隨著水的流動而輕輕搖曳,還有簇擁著的水藻,交錯分布,妙趣頓生。我是在夢中嗎?如果我在夢中,那夢境也太過真實清晰了。
“懷民,我可是于水中行止?”
“子瞻兄,你仰頭看看。”
我仰起頭,才明白水中的藻、荇不過是竹柏在月光下的投影罷了。
天幕,幽華凝紫。目光,如水皎潔。我與懷民二人,各持一酒,眼前這曲徑,也不知會通向何幽處,可也全然不顧。眼前,只有積水變幻著光與影,水藻、荇草在其中,竟也這般自由。
心中,唯有暢快二字。
山寺中垂下的鈴,風動鈴自語,鈴聲愈飄愈遠。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懷民的輕聲感慨隨著鈴聲飄散。
“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我順聲應答。
徹夜未睡,卻也不礙我心中暢快自在。
月墮夜深處,不知晨曦,不聞朝露。
今夜,月依舊未滿,可身邊,卻少了懷民相伴,清酒一壺,聊寄相思。
【老師“點”亮】
原以為只是簡單的一篇“承天寺游記”,卻沒想到小作者從惠州松風亭的月亮寫起再聯(lián)想到承天寺那一晚的月亮,足見用心。小作者翻閱了大量的資料,在史實的基礎上大膽推測蘇軾的游覽路線,路線中結合特定的地點,每到一處,隨著景物的變換,融入不同的情感,讓我們感受到了大文豪蘇軾細膩柔軟的內心。結構上,開頭與結尾形成呼應,言有盡而意無窮,是一篇游記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