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勞拉·巴克斯/文 劉黎/譯
每年我都會重復一次這樣的事:挑出自己好久不穿的衣服,將它們送到超市邊的舊衣服回收箱里。
去年秋天,我在塞內加爾和岡比亞生活了兩個月。自此,我開始重新審視舊衣服捐贈這件事。塞內加爾人說,塞內加爾有最美的織物和最好的裁縫。那里的人確實會在特別的日子里穿上閃亮的錦緞、絲質或棉質服裝,但平日里穿著來自歐洲的二手服裝。這種情況在整個西非十分普遍。有一天,在岡比亞,我先是遇到一個穿著1994年斯圖加特演唱會灰色T恤的男人,然后遇到一個穿著奧地利某生態(tài)農場制造的印著“歡迎”和“假期愉快”字樣的橙色T恤的男人。
在班珠爾和達喀爾的市場和街道上,小販以不到一歐元一件的價格兜售二手H&M服裝和法國各鄉(xiāng)村足球協會出的球衣。與此相反,當地傳統服飾可能很貴,最貴的能賣好幾百歐元。
回到德國后,我的目光落在一疊衣物上。突然,我有些良心不安。位于超市邊的那個舊衣服回收箱到底是屬于誰的?我扔到里面的衣服最后怎么樣了?岡比亞的一個裁縫可能會因為某個女顧客寧愿花很少的錢買下我的舊上衣而收入欠佳嗎?塞內加爾及其鄰國的經濟無法振興,也有我的一份罪責嗎?
于是我在網上輸入“舊衣服”“非洲”等關鍵詞,搜索得到的結論是:公益性質的服裝協會比那些將我們捐贈的衣服出口到世界各地賺錢的商業(yè)企業(yè)要好。很有道理,但是服裝協會顯然根本無法處理我們捐贈的很大一部分衣物。要么因為他們的顧客主要是些無家可歸的男人,根本不需要我的上衣和超短裙,要么因為我們提供的衣物成色太過糟糕。而這不僅僅是我們的問題,普利馬克等廉價時裝生產鏈產出的很多衣物質量都太差了,以至于很多舊衣物只能重制為再生紙。公益組織也會將部分捐贈衣物賣給那些將衣物成箱運到非洲港口城市的公司。
三年前,肯尼亞、盧旺達等東非共同體國家宣布將于今年內完全禁止進口舊織物。他們認為,如果沒有國外競爭者,當地紡織業(yè)就會有所發(fā)展。但由舊衣服回收公益組織組成的協會不這樣認為,其網站上這樣寫道:很多非洲國家都缺乏資金、技術和配件,經常停電也讓紡織業(yè)生產變得更加艱難,此外還得擔心那些靠販賣和加工二手衣物為生的人會因此失去收入來源。
而現在,絕大部分東非共同體國家也認同了這種觀點。他們取消了之前的禁令,轉而對進口衣服強力征稅。只有盧旺達決定繼續(xù)禁止衣物進口,其他國家更愿意通過二手服裝市場賺錢。而這對每個公民、每個裁縫意味著什么,則取決于各國政府實施的附加稅政策。
對于我那些衣服來說,似乎沒有一個簡單的解決方案。只要非洲國家還沒有能夠正常運轉的紡織工廠,我就還是會繼續(xù)捐出它們,但是我只捐給公益組織。如果我的裙子最后仍然被賣掉,穿在了一個塞內加爾女人身上,我也不得不接受事實,并希望這至少為當地小販帶來一些收益。
(摘自《海外文摘》2019年第9期? ?圖/劉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