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莫里森小說中愛的缺失與拯救
——以《天佑孩童》為例

劉君君

托尼·莫里森是當今世界文壇中具有重要代表性的黑人女作家之一，1993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在她的作品里具有豐富的想象力，并且語言表達具有極強的深意和文學美感，以上眾多特點使得她吸引了眾多讀者的關注和好評[1]。

一、布瑞德由于母愛缺失造成的心理問題

在作品中作者利用了大量的篇幅描述美國社會中的膚色歧視問題。布瑞德的父親對她的膚色表示出了極大的不滿和反感，認為她是自己的“敵人和死對頭”。同時，布瑞德的母親也對她的膚色表示由衷的厭倦甚至憎惡，“我想不給她喝奶讓她直接死了就算了”，童年時期母親為自己洗澡是十分親密的舉動，而布瑞德的母親給她洗澡則是“隨便應付”。在公共場合她甚至不能稱呼自己的母親“媽媽”而只能叫她的名字。這種近乎“劃清界限”的方式讓布瑞德的童年滿是被厭倦的自卑心理。因為自己的膚色，她在家庭中似乎是一個不被認可的“外來物種”，這種歧視在布瑞德的學校生活中也沒有得到緩解，在學校中嚴重的種族歧視使得她遭受了更大的心理壓力。面對這種不平等待遇，她不敢將自身的經(jīng)歷告訴老師，只能逆來順受忍受著壓抑寂寞的童年生活[2]。

膚色是天生的種族屬性，每一個黑人都無法選擇自身的膚色，就如同黑人難以選擇自身的社會地位和命運一般，這種自卑與社會上的種族歧視之間互相矛盾而又合理進行著?！短煊雍⑼分胁既鸬掠诛@得十分幸運，在家庭和父母的歧視中她并沒有因此而一蹶不振，她能夠勇敢面對社會與家庭對她的不公平待遇，并且正視自身的家庭成員。這種果敢與堅強逐漸轉變了母親對她的看法，直到母親說出“我為你感到驕傲”，這表明布瑞德用自己的頑強戰(zhàn)勝了生活中的眾多不公正待遇。作者設定這樣的情節(jié)明確表明，在美國膚色問題并未得到完全的系統(tǒng)的解決，反而“黑色是新的黑色”這種觀念盛行起來，這種觀點是值得批判和論證的，變相的種族歧視是不應當在現(xiàn)今社會中存在的。

從布瑞德發(fā)生變化的進程來看，她的生活環(huán)境對其產(chǎn)生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布瑞德指證自己的老師犯性侵罪，并親手將自己的老師送進監(jiān)獄，在此期間她的母親為她作了偽證。即便媽媽對白人有著近乎癡迷的尊崇，但是面對白人和黑人的交鋒她依舊選擇站在黑人陣營中。設想，如果她母親在作證時有一絲的猶豫不決，那么布瑞德人生的命運將被改寫。

由此可以看出，在大多數(shù)黑人孩子中得到良好的發(fā)展還是少數(shù)，更多的孩子面對家庭與社會的不公正待遇是社會“正常現(xiàn)象”。作者在其他作品中曾對這種社會不公正待遇作出了極強的論斷，但是這類理念在《天佑孩童》中已經(jīng)逐漸減弱。隨著社會不斷發(fā)展，民族文化的不斷進步，主流社會對于黑人膚色的看法已經(jīng)逐漸趨于平穩(wěn)，但是在社會中仍然存在著種族歧視，作者對故事情節(jié)進行了富有戲劇性的深化，使之有了更深的社會意義。

二、缺愛的美國社會與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

美國以白人為首的主流社會標榜的對于兒童的關愛有其虛偽的一面，托尼·莫里森在《天佑孩童》中列舉了大量兒童犯罪的情況，將傳統(tǒng)意義上標榜的“愛”與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進行對比，突出表現(xiàn)了這種“愛”的虛偽。在現(xiàn)階段，兒童犯罪對兒童成長和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在許多案件中，由于種種原因，往往犯罪者逍遙法外，甚至成為社會上“愛”的榜樣。作者將這種現(xiàn)實情況進行生動的描寫，意在通過反諷的方式警示讀者。

在小說中布瑞德的男友一直隱藏著幼時充滿血腥和悲傷的秘密。他的哥哥在童年時期被人殘忍殺害，在遇難之前哥哥是一個陽光和快樂的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享受著生活的快樂，布瑞德的男友布克與哥哥之間的關系也十分和諧。但是，災難的到來往往不露痕跡，布克八歲的一天，哥哥出門之后再沒有回家，一個月之后在附近的水溝里發(fā)現(xiàn)了哥哥的尸體。案件的偵破費盡周折，六年之后案件偵破，兇手是一個看起來非常隨和的汽車修理工，但這并沒有將布克的傷痛抹去，反而讓這種傷痛在他內心根深蒂固、揮之不去。

這個看似隨和的汽車修理工在殺害兒童時手段極盡暴利兇殘，這樣的行為方式給童年的布克心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和創(chuàng)傷，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太深的傷痛。即便時過境遷，多年之后布克也很難再一次信任他人，在自己深愛的女友布瑞德面前，也難以打開自己的內心。

《天佑孩童》中作者對母親形象的刻畫是有違常理的，作品中母親的形象是自私自利的，她對自己的孩子十分厭倦，并且冷酷無情。在小說中，女孩雷恩的媽媽為了滿足自己吸毒的欲望，強迫女兒去做妓女，在女兒沒有滿足顧客需求的情況下，媽媽絲毫沒有顧忌女兒和自己的情分，徑直將她掃地出門。小說中雷恩這樣說：“我瘋狂地敲門，希望媽媽能開門讓我回家，誰知媽媽開門把我的毛衣丟了出來，依舊將我關在門外?！弊髡咴谶@一部分的環(huán)境描寫中傾注了大量的篇幅和情感，表現(xiàn)出母親對她造成的傷害。時隔多年，雷恩回憶起自己的媽媽時，仍舊充滿了仇恨，絲毫不像是女兒對母親的回憶。雷恩說：“如果有一天我能夠見到她，我會立刻將她的頭砍下來?！边@種怨恨的想法出自一個童年受到迫害、遭受性侵的孩子是可以理解的，這種近乎暴力傾向的想法是人性受到傷害的必然表現(xiàn)。

長久以來美國的社會文化背景是將“愛”的表達和發(fā)揚放在第一位的，其重點是傳遞給兒童和婦女愛的溫暖和社會的關懷，因為兒童是社會的未來和希望。在美國社會中，很多關于對兒童的關愛的具體措施在很多落后的黑人社區(qū)無法得到實施。在小說中，作者對這種畸形的愛進行充分的批判和反諷，在作者看來，這是一種社會謬論，社會中眾多看似善良的人對孩子們造成了嚴重的生理和心理影響，人物形象的反轉也成為小說中重要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

三、黑人女性對于布瑞德創(chuàng)傷的慰藉與關懷

童年經(jīng)歷了深刻創(chuàng)傷的人，即便是成長起來之后也會受童年時期的影響，這種傷害在他們一生中都會成為揮之不去的陰影。被這種情感籠罩的孩子也希望有機會能夠釋放自己的情緒，成為一個擁有正常情感的人。作者在小說中也將這種情感訴求描繪出來，希望童年受到傷害的孩子能夠找到傾聽自己傷痛的人，幫助這些孩子走出心靈的陰影，用關心和愛抹平內心的傷痛。

小說中布瑞德的“心靈解放”之路是十分曲折的。童年時期她親眼目睹了房東性侵兒童，但是母親由于她特殊的膚色而嚴厲要求她“千萬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他人?！备赣H也并沒有對她的話報以安慰，而是給予布瑞德一種不能理解的面部表情。童年時期的陰影一直影響著布瑞德的社交關系，即便是成年之后在自己的工作和事業(yè)上取得了顯著的成績，她身邊依然沒有一個能夠傾聽她內心的朋友，心中的委屈和苦悶不能找到傾瀉的出口。當布瑞德遇到布克的時候，她下定決心向布克講述她童年的遭遇，布克沒有像他人一樣驚慌失措或者不以為然，而是靜靜聽著布瑞德講述埋藏在她內心多年的事情。這種傾聽讓布瑞德感受到了身邊從未有過的溫暖，一種被理解和被包容的愉悅。

但是，布瑞德忽視了布克也需要內心情感的釋放，當布克表示布瑞德并不是他需要的女人之后，布瑞德恍然大悟，自己對布克了解甚少，甚至沒有認認真真聽過他對自己的講話。于是，布瑞克去尋找布克，認真傾聽他內心的感傷。布克幼年時經(jīng)歷了哥哥被殺害的事件，成年之后對傷害兒童的犯罪分子報以強烈的憎恨，但是他找不到一個人傾聽自己的創(chuàng)傷和難過，只能孤單寂寞地生活在童年的陰影中，備受折磨。這一陰影在影響自身成長的同時，也造成了自己與家人之間交流的隔閡，造成一家人的不和諧。對他人的極度不信任導致布克即便深愛著布瑞德，對自身困窘的往事也難以啟齒，造成兩個人之間無休止的爭吵。

布瑞德和布克互相傾聽之后，兩人重新相信了社會與彼此，明白對對方的深深愛意。作者在這一段的描寫中利用了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表現(xiàn)出二人實現(xiàn)心靈治愈之后重獲新生一般的快樂和自由。人是一個社會個體，也是具有社會性質的動物，傾訴是表達內心情感的最佳方式，也是拉近人與人之間距離最有效的行為之一。但是，兒童時期的傷痛對人的影響十分深遠，甚至造成人們內心對信任的回避，最終放棄對他人的傾訴。著名學者巴赫金曾說：“孩子的內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此，社會要加大對兒童的保護力度，因為兒童是國家的未來。

四、結語

小說《天佑孩童》中，作者對兒童犯罪行為的描寫可謂入木三分。托尼·莫里森從膚色問題入手，對美國社會中兒童犯罪問題進行深入分析，引發(fā)人們對這一社會問題的深刻反思。已經(jīng)年近耄耋的作者仍舊擔憂著國家未來的發(fā)展，關注著社會中被人們忽視的問題，將真正的“愛”通過文字的力量傳遞給孩子。并且，這部作品的思想意義已經(jīng)逐漸超越了國家和民族的界限，向世界人們傳達了對兒童的保護思想，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和國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