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明堂頒朔布政府建府過程及位置辨析

徐超群

一、明堂的建立及明堂制度

宋初未有明堂以及明堂禮，及至仁宗皇祐二年(1050)二月十八日，才以大慶殿為明堂，榜“明堂”二字，行明堂禮，禮畢而榜撤。此時，明堂僅是寓居大慶殿而已。至徽宗政和五年(1115)八月六日才決定“修建明堂”，并于十二日“詔移秘書省于他所，以其地為明堂”[1]。此時，秘書省位于大慶殿東臨，故明堂亦在大慶殿東臨。明堂修建歷時近兩年，于政和七年(1117)四月十九日“上梁，御制文”，初成，六月六日，明堂告成[2]。

修建明堂后，完善明堂制度以及相應(yīng)的頒朔布政機構(gòu)成為接下來的重要措置。明堂制度包括明堂形制以及明堂頒朔布政規(guī)儀等。形制已定，明堂已成，故而君臣開始討論頒朔布政之事。政和七年七月，時禮制局奏議明堂制度九條，即“議明堂視朝聽朔奏告”，“議四時朝覲皆南向”，“議修定時令”，“議每歲十月朔御明堂受來歲新歷頒之諸郡縣”，“議大朝會立班”，“議布政宣示御批手詔”，“議宣讀赦書、德音”，“議朝會遇節(jié)假日不費”，“議差官屬”[3]。九議基本上確立了明堂頒朔布政制度，滿足了徽宗“負(fù)扆朝百辟，南面聽天下”[4]的意愿。為了保證制度施行，設(shè)置相應(yīng)機構(gòu)與官屬成為緊要之事。

二、明堂頒朔布政府建府的過程

根據(jù)禮制局九議“議差官屬”條，明堂頒朔布政機構(gòu)中“置明堂頒政一員為長，頒事二員為貳，頒朔每方二員，各掌遠方之事，以備太平盛典焉。其提舉、管勾官，亦令隨事置員”[5]。至此，明堂頒朔布政府員額設(shè)置妥當(dāng)，并在政和七年十月一日，第一次明堂頒朔布政順利運行。四年后的宣和二年(1120)七月二十九日，徽宗以“頒政事、頒朔，人主之事，不可以為官稱”為由，對明堂頒朔布政府中的人員與官稱進行重置，“減罷頒政一員不置；頒事二員改置司常一員，掌受頒朔布政等事；頒朔四員改置司令二員，掌讀月令等事。”[6]隨著明堂頒朔布政府對該府事務(wù)逐漸熟悉，八月，罷“明堂頒朔布政府詳定官”[7]。

自政和七年第一次明堂頒朔布政后，明堂頒朔布政府一直負(fù)責(zé)皇帝明堂大禮事宜以及頒朔布政事，期間機構(gòu)事務(wù)繁雜。比如明堂大禮，自政和七年至宣和七年(1125)九年間，徽宗每歲親祀明堂而不黜[8]，這是政和八年(1118)秘書省部分機構(gòu)歸隸明堂頒朔布政府之原因。宣和四年(1122)二月十四日，太宰(王)黼曾上明堂頒朔布政府建府四年來的表冊：“今編類到明堂頒朔布政府司政和七年十月止宣和三年(1121)十月頒朔布政詔書，及建府以來條例，并氣令應(yīng)驗，《目錄》兩冊，《編類》兩冊，《歲令》四冊，《朔令》五十一冊，《應(yīng)驗錄》四冊，總六十三冊?！盵9]明堂頒朔布政府僅僅運行十年，便于靖康元年(1126)二月十日，“罷明堂頒朔布政”[10]而消亡。

三、明堂頒朔布政府位置辨析

明堂頒朔布政府位于何處？根據(jù)《東京夢華錄》卷之一《內(nèi)諸司》條記載：“內(nèi)諸司皆在禁中，如學(xué)士院……醫(yī)藥局、天章等閣，明堂頒朔布政府?！贝颂幈砻鳎魈妙C朔布政府在禁中，即皇城之內(nèi)。但《東京夢華錄》卷之二《宣德樓前省府宮宇》條則言：“左南廊對左掖門，為明堂頒朔布政府、秘書省。”此處則表明，明堂頒朔布政府亦可能位于皇城之外。這就產(chǎn)生了釋讀上的矛盾。

為了解決這一矛盾，孔慶贊先生依據(jù)《內(nèi)諸司》條以及《東京夢華錄》卷之一《大內(nèi)》條所載“左掖門里乃明堂”，認(rèn)定明堂頒朔布政府即為明堂，且位于禁中，并依此推論《宣德樓前省府宮宇》條所載首句中“左南廊”應(yīng)改為“左廊南”[11]。徐伯勇先生則認(rèn)為：“從《東京夢華錄》所列的省府宮宇來看，明堂頒朔布政府、秘書省是在宮城之內(nèi)的?！辈⒁来?，分別對“左南廊”與“右廊南”進行釋讀，推論出兩府八位與尚書省也位于禁中[12]。簡而言之，兩位學(xué)者皆認(rèn)為明堂頒朔布政府即是明堂，且位于禁中。筆者認(rèn)為，因與秘書省之密切關(guān)系，明堂頒朔布政府部分機構(gòu)可能位于皇城之外。

從職能來看，明堂頒朔布政府與秘書省之間聯(lián)系密切。比如，政和七年議制局奏請明堂制度九議中，“議明堂視朝聽朔奏告”，“議修定時令”，“議每歲十月朔御明堂受來歲新歷頒之諸郡縣”三議是與秘書省有關(guān)。其中，“議每歲十月朔御明堂受來歲新歷頒之諸郡縣”中就提到太史局呈進新歷事，“太史局每年以十月朔就崇政殿進呈來歲歷日”，受太史局新歷后，明堂頒朔布政府則“擬以每歲十月朔，受來歲新歷，而頒之郡縣。”[13]太史局乃秘書省下屬機構(gòu)，“太史局、文德殿鐘鼓院、測驗渾儀刻漏所，并皆隸焉”[14]，另有印歷所隸之。而從太史局的執(zhí)掌來看，“掌察天文祥異、鐘鼓刻漏，寫造歷書，供諸壇祠祀，祭告神名、位版、畫日”[15]多與明堂頒朔布政府同。

由此看來，明堂頒朔布政府自建府始，在明堂大禮與頒朔布政事務(wù)中與秘書省多有密切合作。政府亦察覺上述重疊問題，并于政和八年六月二十九日，將秘書省之部分下屬機構(gòu)納入明堂頒朔布政府，其中太史局在列?！疤肪痔煳脑?、崇天臺、渾儀所隸秘書省。今來頒朔布政，既建府設(shè)官，則太史局等處慮合撥隸明堂頒朔布政府，庶幾體統(tǒng)相成，治以類舉?！盵16]此后，明堂頒朔布政府與秘書省之間職責(zé)相對厘清。但明堂頒朔布政府與秘書省仍存在合署辦公的可能，其原因是秘書省此時已經(jīng)因明堂的修建而遷至宮外。

此處有必要討論秘書省位置問題。秘書省前身為崇文三館(院)，在右長慶門東北。后于太平興國二年(977)建崇文院，新址位于“左升龍門東北車府地”[17]，即大慶殿東[18]。元豐五年(1082)，因官制改革，改崇文院為秘書省。盡管秘書省規(guī)模相當(dāng)“宏壯”[19]，然而到徽宗政和五年，因年久失修，秘書省房舍多有殘破，“屋室淺狹，上漏旁穿”。故而是年四月八日徽宗還幸秘書省時，“令書藝局重行修展，仍等第推恩支賜”[20]。然修展未及，徽宗因要修建明堂，與八月十二日詔令“且以明堂正臨丙方近東，以據(jù)福德之地，乃徙秘書省于宣德門以東，而以省地營之”[21]秘書省省地不得不讓位于明堂。但是，秘書省并未立刻遷至宣德門外以東，而是暫時寓居于西府空位處。政和五年十一月七日，蔡攸奏：“契勘秘書省奉御筆遷移于新左藏庫，本省見推(權(quán))寓西府空位。緣秘書省舊在皇城內(nèi)，其火禁并依皇城司法。今既遷出，未有法禁。今欲乞在省官冬月溫硯火，……如允所請，將來遷入新省，亦乞依此施行。兼契勘新省東墻外逼近民居，昨系左藏庫日已有開封府立定民間失火條令，仍乞依舊施行?！痹t火禁并依皇城法[22]。上文蔡攸所言表明秘書省暫時居于西府空位，而西府空位正位于皇城宣德門西，右掖門之前(南)處。另外，蔡攸因怕新省東臨民坊導(dǎo)致未來失火，或新省本身未有火禁抑或火禁不嚴(yán)以致失火，故而申請新省火禁并依皇城之司法。實際上，直到宣和二年九月，新秘書省建成后，仍“未有巡防灑熄兵級”，秘書省又不得不奏“乞下侍衛(wèi)步軍差撥防守”[23]。秘書省火禁不嚴(yán)的問題說明秘書省位于皇城外，且新省東墻緊靠民坊。結(jié)合李合群在博士論文《北宋東京布局研究》中的研究成果，能夠滿足秘書省分布位置的只能是靠近皇城南墻太平坊，近左掖門前東西大街處。

既然秘書省自政和五年已經(jīng)遷出皇宮，筆者推測太史局亦隨之遷出，因此，縱使隨后太史局歸隸明堂頒朔布政府，亦應(yīng)留在秘書省合署辦公則更加合理。因為明堂乃國家祭天之所，人主主之，非臣府所在。加之太史局規(guī)模不小，不可能遷至明堂附近辦公。何況，明堂頒朔布政府人員規(guī)模曾于宣和二年遭到減罷，這說明府制并不十分健全，許多吏員隨事而置，并不固定。因此，若說明堂頒朔布政府建府場所完全在禁中明堂附近，實不妥當(dāng)。

四、結(jié)論

筆者認(rèn)為，因明堂頒朔布政府負(fù)責(zé)的明堂大禮以及頒朔布政皆在明堂行事，且官屬雖遭減罷，仍存吏員留府，是故《東京夢華錄》卷之一《內(nèi)諸司》條言其位于禁中。但是，太史局等撥隸明堂頒朔布政府后，其部分辦公場所便移于皇城外的秘書省，與之事不相擾而已，是故《宣德樓前省府宮宇》條首句言其位于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