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嘉
小時候,我喜歡畫水墨畫,愛畫畫的父親卻不讓我學。父親初中文化,以修理自行車為業(yè),對書畫有極度的喜愛。他經(jīng)常白天修理自行車,晚上在家練毛筆字和畫畫。更多時候,父親把毛筆和清水帶到修理攤上,有空就在地上寫毛筆字。父親說,那叫“勞逸結(jié)合”。
或許受父親的影響,上學后,老師布置的書法作業(yè)和美術(shù)作業(yè),我的作品都會作為范本在課堂上被表揚。那時學校有很多家長給同學報各種特長班,跳舞、主持、鋼琴、畫畫。我很想去學畫畫,可父親不答應。我又求母親,父親知道后氣憤地說:“如果我再聽到你說要學畫畫,就不認你這個女兒?!?/p>
我只好把想學畫畫的心思掩藏起來??赡Ц咭怀撸栏咭徽?,每次放學回家趁父親還沒回家,我就反鎖房門,在屬于自己的小房間里臨摹父親的畫。每當聽到父親回家的聲音就迅速藏好,翻出自己的作業(yè)做。那時,我對父親的做法很生氣,看到他就躲開,從不愿跟他說話。父親似乎對我也很失望,不理不睬。
一個早晨,我感冒發(fā)燒,大聲咳嗽,父親卻像沒聽到一樣,推著他破舊的自行車自顧自地去郵電局門口擺攤。母親叫我吃早飯時,見我沒起床,過來一摸才發(fā)現(xiàn)我發(fā)高燒了,立刻帶著我去醫(yī)院看醫(yī)生、打針、吃藥。昏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我出了一身汗,病全好了。父親依然對我不聞不問,看著為我忙前忙后的母親,我對父親的埋怨更深了,凡事都故意跟父親對著干。
讀五年級那年,我先后參加了學校舉行的毛筆字比賽和繪畫比賽,分別得了二等獎和一等獎。拿到獎狀,我偷偷藏了起來。那天吃過晚飯,我正準備進房間做作業(yè),父親卻叫住了我?!柏愗悾氵^來一下?!焙芫脹]聽到父親叫我的名字了,我乖乖地走向他,等他發(fā)話。父親像變戲法般揚了揚手里的兩張獎狀,問我:“告訴爸爸,怎么回事?”我以為父親會大發(fā)脾氣,便固執(zhí)地站在那不吭聲。不料父親卻開心起來:“好女兒,你是爸爸的好女兒,從今天開始,我親自教你畫畫?!?/p>
接下來的日子里,對我十分冷漠的父親真當起了我的業(yè)余練筆和畫畫老師??晌也⒉涣晳T父親突然而至的熱情,對他的細心指教極不配合。他說往東我偏往西,父親氣得幾天不理我。母親見了,告訴我:“貝貝,你不知道吧,之前你生病,是你父親告訴我的,他想早一點出攤,早點回來看你!那天晚上你睡覺不老實,總是把被子蹬開,你父親守在你床前給你蓋被子,快天亮他才回床上睡了一會。這次他看到你畫畫有天分又沒耽擱學習,這才決心教你。你看你父親白天累了一天,晚上還要教你,是一心為你好,你可不要惹你父親生氣!”
直到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父親并不是我所看到的那樣冷漠,是自己錯怪了他。想起自己的不懂事,心里不禁愧疚萬分。后來父親再教我,我乖乖照他教的做,不懂的地方就虛心向他請教。父親似乎察覺到我的改變,教得更仔細上心了。
今年上半年,我參加江西省“青少年杯”繪畫大賽榮獲一等獎;9月1日,我又如愿考入了市重點高中。父親在指導我的過程中,也完成了他自身的突破。他不僅獨創(chuàng)出一種非常難見的“水墨陽光”畫法,還成功被市少年美院聘為美術(shù)老師。
我和父親的生活軌道都在朝著我們所希望的方向前進,而這前進的動力是藏在水墨畫里的父愛以及我們父女倆對待藝術(shù)那一份默契的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