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電影文化在中國的傳播分析

陳紅宇

(成都大學 外國語學院， 四川 成都 610106)

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曾將綜合國力分為硬實力和軟實力兩種形態(tài)。他認為，一個國家的崛起，從根本上而言，在于綜合國力的全面提升。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既包括由經濟、科技、軍事實力等表現出來的“硬實力”，也包括以文化、意識形態(tài)等體現出來的“軟實力”。[1]由此可以看出，文化是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體現，強大的國家必須有強大的文化軟實力。新世紀的全球化浪潮更是讓各國的文化輸出與競爭愈加激烈，不同民族通過各種媒介、以多種方式連續(xù)不斷地進行著文化傳播。在眾多媒介中，電影不僅是一種娛樂工具，也是一種文化的載體，更是大眾喜聞樂見的一種文化傳播方式。電影具有的意識形態(tài)成分及潛在的文化結構使它在形塑當代社會文化方面具有非同一般的力量，它不僅承載了國家層面的文化傳播使命，也相應地折射出時代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的變化。從國家文化戰(zhàn)略的角度來看，在進行國際文化傳播時，任何一個希望在國際事務中有更多影響力的國家，都需重視電影的生產和傳播，重視傳播過程中對“國家形象”的構建，進而提升本國的文化軟實力。

一、泰國電影文化在中國的傳播情況

進入新世紀，泰國電影擺脫了電視和經濟危機的沖擊，泰國電影業(yè)走上了復興之路，尤其以1999年拍攝的《鬼妻》為代表，開始以嶄新的面貌步入了新的發(fā)展時期，并逐步形成了以史詩片、恐怖片、動作片、青春片為主線的影視風格。這些獨具泰國風情的電影大放異彩，多次獲得國際殊榮，并在中國引發(fā)熱潮，成為繼日韓文化之后的又一潮流風向標。從文化傳播的內容看，電影產業(yè)下的泰國文化在中國的傳播分為三個時期：第一階段是以史詩片、恐怖片和動作片為載體的民族文化傳播時期，第二階段是以青春片為載體的偶像潮流文化傳播時期，第三階段是開放電影地域資源的文化傳播時期。

第一階段， 2007年以前是泰國民族文化在中國廣泛傳播的時期，也是中國對泰國傳統(tǒng)文化全面了解的階段。泰國的英雄史詩片把民族精神旗幟高高舉起《蘇麗尤泰》《烈血暹士》《納瑞宣國王》等歷史題材的影片重現泰國歷史，讓中國對泰國歷史有了更加深入的認識，其所謳歌的民族精神引人們廣泛共鳴。泰國功夫片則將泰國傳統(tǒng)的拳術特色和精神發(fā)揚光大，2003年上映的《拳霸》橫掃全球票房，真實功夫的演繹，令各國觀眾耳目一新。在中國，人們把中國功夫和泰拳相互比較，展開了兩種功夫孰強孰弱的大討論?！度寓蛑a功》更加突出泰國本土元素，展現出大象的泰國文化象征。此外，因泰國以小乘佛教信仰為主，許多神話鬼怪傳說被用作恐怖片的素材。泰國恐怖片融合佛教文化，具有濃厚民族色彩，不同于日韓恐怖片的陰暗壓抑，也有別于西方的血腥，早期的《鬼妻》《三更》便是獨具特色的泰國恐怖片的代表。目前，泰國恐怖片在國際市場具有強大的號召力，在中國更是有著巨量的觀眾。泰國電影《鬼五虐》在法國戛納電影節(jié)上以6 300萬銖泰幣(約1260萬元人民幣)的高價被一家中國香港電影公司買下放映版權，創(chuàng)下泰國電影海外銷售史上最高銷售記錄。[2]

第二階段，2007年之后是泰國偶像潮流文化在中國傳播的時期，青春愛情類型的泰國電影在中國大受歡迎?！稅墼阱吡_》《小情人》《下一站，說愛你》《初戀這件小事》等影片，以青年男女之間懵懂青澀的愛情或純真的友情為主要內容，力求用簡單、平常的方式來展現各類情感中最為真實和純凈的部分，所以又稱為“純愛片”。2011年，第14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首次設立泰國電影周，由泰國當紅明星Mario主演的《初戀這件小事》作為首映片亮相，主演Mario到滬后受到中國粉絲的熱烈追捧，他已被貼上了泰國第一青春偶像的標簽。泰國潮流文化內容以表現愛情故事和現代生活為主題，受眾主要是20～30歲的年輕人，他們是新潮流的主導者，很快在全國掀起了一股“泰風”，在高校也形成了一股泰語學習熱潮。

第三階段，泰國開放獨具特色的地域資源，繼續(xù)推動泰國文化傳播。2013年以后，泰國電影發(fā)展步入平穩(wěn)期，雖然電影數量相對增加，但缺乏創(chuàng)新和突破，未誕生有影響力的電影。隨著潮流文化浪潮的退去，泰國電影在中國進入轉折點，從圖1“泰國電影”百度指數可以看出，2013年以前泰國電影在中國十分火爆，每天搜索量曾高達7 000，之后出現了巨大轉折，搜索量銳減。

圖1“泰國電影”百度指數

圖2 “泰國”百度指數

二、泰國電影文化在中國的傳播策略

泰國電影迅速崛起并帶動泰國文化的快速傳播，不僅離不開精湛的制作，浪漫柔和的想象力以及充滿異域風情的色彩畫面，也與其采取的文化傳播策略密切相關。本文通過探析泰國電影的文化傳播策略，分析并研究泰國電影在中國的文化傳播。

(一)堅持民族文化特色

民族文化代表著民族和國家的形象，是一個民族和國家的精神內核，也是一個民族和國家保持生命力的源泉。在全球化的今天，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國家無不具有燦爛優(yōu)秀的民族文化。泰國電影的發(fā)展離不開民族文化，正是因為其充分發(fā)掘民族文化，并將獨特的泰國文化元素包裝在新潮的電影軀殼之內，才闖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電影文化之路。正如泰國影視娛樂產業(yè)協(xié)會主席、資深電影人巴莫所說：在創(chuàng)作上不能照搬西方電影的情節(jié)和模式，而要充分從民族文化遺產中挖掘題材，這樣才能吸引觀眾[2]。正是因為這樣的策略，泰國電影里鮮明的文化特征，如泰拳、佛教文化、大象文化、人妖文化和民俗風情等才能迅速通過電影為中國觀眾所熟知，并成為泰國的代名詞。

(二)構建多元文化理念

電影文化能夠在世界不同文化圈中傳播、被接受并得到認同，是因為其構建多元的文化理念，讓不同文化之間存有相互認可的“普世價值”。所以，這種多元化的文化理念不是某種文化的同化或者被同化，而是不同文化之間求同存異、彼此共生。20世紀90年代，泰國電影并不成熟，技術和質量都較為落后，曾一度處于產業(yè)停滯的邊緣，但是，一些電影業(yè)的有志之士出國深造，向發(fā)達國家學習電影制作?；貒?，他們主張學習好萊塢的電影制作，采用了西方化的敘事風格和視聽語言，同時學習引進好萊塢的先進攝影技術，使得泰國電影具有了文化多元性。如查特里親王曾在美國加州大學主修電影，他執(zhí)導的《蘇麗尤泰》便采用了一個國際化攝制班底并獲得巨大成功，不僅在泰國本土創(chuàng)下了票房紀錄，在世界電影界也是大獲盛譽。電影業(yè)的巨大變革，才讓泰國電影走上了復興之路；也因為泰國電影文化的多元性，才讓世界不同文化的觀眾更容易接受泰國文化，泰國電影的跨文化傳播才能愈加順利。

(三)精準把握潮流文化動向

近年來，泰國青春愛情電影成為繼日韓潮流之后又一潮流文化，世界各地掀起一陣泰國文化颶風，對泰國文化的傳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青春愛情電影，最早起源于日本，一個顯著特征是在情節(jié)上設置了疾病、法律或死亡來營造凄美悲涼的氣氛，博取觀眾的同情心，進而引起共鳴。韓國的青春電影在吸收日本青春愛情題材的電影精華后，以人氣偶像為突破口，引起韓流文化潮流。而泰國青春電影在日韓之后，精準把握青春愛情電影市場的前景與空白，不走悲情路線，以校園生活為主要題材，以中學生或大學生為主角，以真摯友情、青澀初戀和成長困惑為核心元素，演繹了人生成長的一個重要階段，所以，泰國青春愛情電影能在不同國家引起強烈反響。如《愛在暹羅》在泰國一上映，便連續(xù)幾周占據票房高位；在中國，豆瓣網對其評分達8.3分，網友們發(fā)表了諸多帖子和影評。①當前，部分學者認為潮流文化是大眾文化的狂歡，也有學者認為是主流文化的變形，兩種看法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從提升國家文化傳播的效果看，泰國潮流文化很大程度是泰國的傳統(tǒng)主流文化的另一種傳承，是泰國傳統(tǒng)主流文化走向全球化的一種過渡方式。至少，泰國電影精準把握潮流文化動向，通過本國文化的影響力來傳播其文化，值得在全球化時代尋思文化轉型、增強文化軟實力的各個國家借鑒。

(四)開放優(yōu)秀電影資源

三、泰國電影文化在中國被接受的原因

信息技術和互聯網打破了文化傳播的壁壘，世界文化加速傳播。泰國電影文化能夠迅速風靡中國，除了借助了技術革新的時代潮流、泰國電影本體具有的競爭力之外，還有以下一些原因使得泰國文化能夠被中國觀眾所接受。

(一)中泰共通的地緣文化

地理環(huán)境作為人類賴以發(fā)展的基礎，對文化的發(fā)展與交流有不可忽視的重要影響，法國哲學家孟德斯鳩也曾在《論法的精神》中系統(tǒng)地論述了地理環(huán)境對民族道德、風尚、法律等有著重要的影響。[3]中泰兩國同屬于亞洲國家，地域上的相鄰使得兩國文化交流頻繁，文化之間誕生了具有親緣性的地緣文化。中國儒家文化的影響、同傳承于印度的佛教信仰、泰拳與中國功夫的淵源以及青銅瓷器貿易等，決定了中泰兩國具有共同價值觀和世界觀的文化元素，這在很大程度讓中國觀眾從文化心理上更容易認可泰國影視作品、接受泰國文化?？缥幕瘋鞑W理論稱，當人與人之間所具有的相同點或者共性趨向越多時，他們在相互交流或溝通中所遇到的困難或者挫折就越小，當然引起誤解的可能性也越少，反之亦然。所以，泰國熱在中國的興起，實際上也反映了亞洲文化的同根同源、相互滲透和彼此影響。[4]

(二)中泰友好的邦交環(huán)境

據《漢書》記載，中泰交往已有兩千多年歷史，新中國成立后，于1975年7月1日，中泰正式建立外交關系，雙方開啟合作新篇章，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交往更加密切。泰國的詩琳通公主是第一個訪問中國的泰國皇室成員，后曾多次來中國訪問、考察和研修，成為訪問中國次數最多、訪問密度最高的海外皇室友人。泰國的克里總統(tǒng)不僅是中泰邦交協(xié)議的簽定人，同時他本人也屬于華裔，對中國有著深厚的情感。同樣地，中國也十分重視與泰國的合作，外交部長王毅曾說，中泰關系具有特殊性、穩(wěn)定性和重要性。特殊性，是指中泰兩國不僅是伙伴、朋友，還是親戚，“中泰一家親”已家喻戶曉，親戚之間應常來常往；穩(wěn)定性，是指不管兩國國內以及外部形勢發(fā)生什么變化，中泰友好從未間斷，始終保持了難能可貴的穩(wěn)定發(fā)展；重要性，是指雙方都把與對方的關系放在對外關系的重要位置，使中泰關系始終走在中國與鄰國關系的前列，對于促進中國與東盟整體關系發(fā)展具有示范作用。③2017年2月，中泰影視合作暨CIBN Film公司成立，其新聞發(fā)布會在曼谷舉行，這是泰國第一次由制作公司舉辦大規(guī)模的影視發(fā)布會，展現了中泰影視文化深度合作的大好局面。④2017年5月，第一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在北京舉行，對推動國際和地區(qū)的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義。泰國是海上絲綢之路的樞紐國家，這將給中泰在經濟、政治和文化領域的合作帶來歷史性的騰飛。可見，中泰友好、穩(wěn)定的邦交環(huán)境對泰國電影文化的傳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四、泰國電影文化傳播存在的挑戰(zhàn)

泰國電影發(fā)展至今，已經在亞洲站穩(wěn)腳跟，并逐步向全世界擴展。文化傳播上，塑造了諸多的泰國文化名片，讓世界對泰國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然而，任何事物的發(fā)展都是前進性與曲折性的統(tǒng)一，泰國電影的文化傳播取得矚目成績的同時，也面臨著一些問題，只有正視這些問題，才能長久穩(wěn)定地推動泰國電影文化的傳播。

(一)中國電影市場競爭激烈

世界貿易組織指出，影視業(yè)是能夠持續(xù)發(fā)展的行業(yè)，亞太地區(qū)的影視業(yè)在國際影視市場上占據著重要的位置，這也讓多個國家的影視市場得以開拓。

圖32006-2016年中國進口片票房及所占比重

當前，中國電影市場巨大，中國智研咨詢發(fā)布的《2017—2022年中國電影行業(yè)發(fā)展現狀及投資戰(zhàn)略研究報告》指出，中國電影市場潛力巨大，由圖3可以看出，進口票房由2006年的11.8億元，到2016年的192億，增長接近20倍。中國電影市場已經躍居全球第二大電影市場，是世界各國電影產業(yè)爭奪的戰(zhàn)略要地。⑤美國、日本、韓國和印度等影視強國都在中國占有一定的影響力，作為異軍突起的泰國電影，必然會面臨來自全世界優(yōu)秀電影的競爭，如何持續(xù)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保持創(chuàng)新和提高競爭力將是泰國電影面臨的一項重大挑戰(zhàn)。所以，未來泰國電影文化的傳播影響力，將受到電影市場形勢的影響。

(二)政治形勢不夠穩(wěn)定

政治穩(wěn)定是文化繁榮爭鳴的先決條件，否則文化的發(fā)展就如同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文化的發(fā)展也是政治穩(wěn)定的內在要求和推動力量。2006 年開始，泰國的政治局勢一直處于不穩(wěn)定狀態(tài)，游行示威活動時常發(fā)生，2008 年發(fā)生素萬那普機場關閉事件，2010年曼谷電視臺遭持續(xù)爆炸襲擊，2014軍事政變等政治事件都對泰國的經濟、文化發(fā)展造成了負面的影響，所幸的是并未對泰國的經濟和文化發(fā)展造成嚴重阻礙。泰國早期電影業(yè)能夠從瀕臨破產的邊緣走上繁榮復興的道路離不開政府的支持，如今泰國電影要在全球化的道路上發(fā)展，更加需要政府的支持和穩(wěn)定的政治環(huán)境。

(三)生態(tài)環(huán)境破壞惡化

美麗的熱帶風景是泰國電影必不可少的素材，它也是泰國電影的一個象征元素。優(yōu)美的自然風光吸引了大量的海外電影與泰國電影方的合作，擴大著泰國文化的影響力，但是，近年來，隨著泰國旅游業(yè)發(fā)展迅猛，游客數量的急劇增多，泰國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開始遭到破壞，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泰國電影產業(yè)的發(fā)展。據了解，泰國國家公園和野生動植物保護局下屬的研究機構調查了7個海洋國家公園，結果顯示2009年至今的珊瑚礁生長環(huán)境非常不樂觀，生存現狀令人擔憂。據悉，從2010年到2011年，泰國政府相關部門陸續(xù)關閉潛水點，以防止珊瑚礁生存環(huán)境進一步惡化。2016年，泰國達柴島(又稱“處女島”)被譽為泰國“最美島嶼”，因太多游客到訪，對島上生態(tài)環(huán)境造成一定破壞，目前泰國達柴島已停止開放，直至島上生態(tài)恢復。視覺美是電影藝術追求的關鍵美，環(huán)境污染將對電影的藝術創(chuàng)作造成影響，所以保護環(huán)境將對泰國電影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和更高的美學追求產生積極的影響。

六、結論

泰國電影是一匹黑馬，在亞洲電影市場異軍突起，推動泰國文化走向世界。當前，泰國文化在中國的傳播取得巨大進展。泰國已經成為中國游客的旅游勝地，泰國文化也被中國人民所熟知，一些文化創(chuàng)意商品也暢銷中國，泰國餐飲和泰式SPA等相關產業(yè)也在中國迅猛發(fā)展，這些均離不開泰國電影文化的影響。未來，全球化的趨勢不可逆轉，文化將會進一步交融，要想屹立在世界民族文化之林，必須著力打造獨具特色的本國文化影響力，泰國電影文化傳播經驗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注釋：

①豆瓣電影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365260/.

②人民網：http://ah.people.com.cn/n/2014/0509/c227573-21170109-2.html.

③網易財經：http://money.163.com/13/0502/08/8TRT4MPR00253B0H.html.

④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thailand/2017-03/01/c-129498595.htm.

⑤中國產業(yè)信息：http://www.chyxx.com/industry/201701/48592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