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莉艷
(230031 安徽公安職業(yè)學院 安徽 合肥)
入戶盜竊的行為直接獨立成罪,是經2011年出臺的《刑法修正案(八)》(以下簡稱《刑八》)修訂而成的。在《刑八》之前,盜竊罪是指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的?!缎贪恕穼⒈I竊罪修改為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的?!缎贪恕分苯訉⑷霊舯I竊行為認定為盜竊罪,不再有盜竊數額和盜竊次數的限制。入戶盜竊通俗的理解即是“進入他人戶內竊取財物”,在入戶盜竊的概念解析中,如何準確的界定“戶”是認定入戶盜竊是否構成犯罪的關鍵點。
2013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指出非法進入供他人家庭生活,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盜竊的,應當認定為“入戶盜竊”。從上述規(guī)定可以看出,“入戶盜竊”的“戶”具備兩個特征,一是“供他人家庭生活”的功能特征;二是“與外界相對隔離”的場所特征。實踐中常見的進入普通居民家庭生活的房屋進行盜竊屬于“入戶盜竊”是沒有爭議的,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生活空間的多元化,越來越多的居住形式出現(xiàn),比如集體宿舍、合租房等供人居住的場所能不能認定為“戶”?進入這樣的場所盜竊是否屬于“入戶盜竊”?
集體宿舍能否認定為“戶”的問題:對于集體宿舍是否能認定為“戶”,在實踐當中存在不同的觀點,持否定論者認為“戶”是指住所,只有作為家庭生活的場所才是“戶”,集體宿舍不能認定為“戶”。持肯定論者認為只要為生活而使用的房屋就屬于“戶”的范疇,集體宿舍內的成員雖然不是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但成員之間共同居住在宿舍內,并將宿舍作為主要的休息和生活場所,該集體宿舍可以認定為“戶”。筆者傾向于肯定論者的觀點,刑法之所以將“入戶盜竊”直接規(guī)定為盜竊罪,其主要原因在于“入戶盜竊”極易侵犯到“戶內”人員的人身安全,如果將“戶內”人員僅限制為“家庭生活的成員之間”未免過于狹隘和機械,不利于打擊犯罪。但同時需注意一些特殊情況,比如學校的集體宿舍,在寒暑假期間,宿舍已經封閉起來,宿舍空置且無人居住,行為人進入這樣的場所盜竊的,不宜認定為“入戶盜竊”。
合租房能否認定為“戶”的問題:人口的大規(guī)模流動,房價的高居不下,使得合租房現(xiàn)象越來越多,合租房能否認定為“戶”,應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如果是合租人以外的人進入合租房盜竊的,應認定為“入戶盜竊”;如果合租者之間彼此不熟悉,合租者各自居住在自己的房間,且該房間也采取相應措施與其他房間隔離,此時其他合租者未經允許,擅自進入房間盜竊的,也應認定為“入戶盜竊”;如果是與朋友或同事一起合租,各合租者可任意進入對方的房間,這種情況下在房間內盜竊的,不宜認定為“入戶盜竊”。
入戶盜竊的主觀方面:入戶盜竊是故意犯罪,因而成立入戶盜竊,要求行為人認識到自己進入的是他人的“戶”,也就是說要求行為人認識到自己進入的住宅是供他人生活的、該場所是具有私密性的,外人不得隨意進入的。如果確有證據表明,行為人進入住宅之前已經明確知道該住宅長期無人居住,僅是用來存放物品的,行為人進入該住宅盜竊,不會威脅到他人的人身安全,這種情況則不宜認定為“入戶盜竊”。
入戶盜竊的客觀方面:在刑法中,沒有行為則沒有犯罪,“入戶盜竊”是入戶行為+盜竊行為的結合。所謂入戶行為是要求行為人的身體完全進入戶內,也就是要求行為人進入到與外界相隔離的場所。如果行為人還未進入到戶內,比如通過魚竿、木棍或其他工具,將戶內的財物竊取出來的,難以認定為“入戶”的行為。所謂盜竊行為,是指行為人在入戶后,使戶內財物脫離屋主的控制,比如將財物扔到戶外,或者將財物藏匿在自己身上等。
入戶盜竊獨立成罪的主要立法宗旨在于加大對公民的住宅安全權、財產權和人身安全權的保護。入戶盜竊強調的是“非法進入他人戶內竊取財物”,所謂“非法進入戶內”是指未經被害人同意,擅自采取自認為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方法進入戶內。如果行為人系被害人真實同意合法入戶的,進入戶內之后才臨時起意盜竊的,此時不能認定為“入戶盜竊”。如果盜竊的數額符合盜竊罪立案標準的,則以普通的盜竊罪定罪處罰;如果金額未達到盜竊罪立案標準的,則可依據《治安管理處罰法》進行處罰。
非法入戶后盜竊,但未取得財物的,分別存在盜竊罪的既遂、盜竊罪的未遂和不構成犯罪三種觀點。在認定構成盜竊罪的情況之下,對既遂還是未遂存在爭議,主要是源于對入戶盜竊是行為犯還是結果犯的爭議。行為犯是指以法定行為的實施作為犯罪構成要件,不需要行為結果的出現(xiàn)即可認定為既遂。持行為犯觀點的理由是從法條規(guī)定可以看出,入戶盜竊不要求數額和次數,也就是以行為入罪,如果也要求一定的犯罪結果,《刑八》就不會作出單獨的規(guī)定了。行為犯支持者認為行為人以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為目的進入被害人住宅內,其入戶盜竊的實行行為已經完成,故應當認定為既遂。結果犯是指以有形的、可以計量的具體危害結果的發(fā)生作為犯罪既遂的標志。持結果犯觀點的理由是入戶盜竊作為一種盜竊罪狀,對其認定既遂仍然要考慮盜竊作為侵犯財產類犯罪的本質特征,只有行為人竊得他人財物的才能說其犯罪得逞。結果犯支持者認為行為人入戶盜竊財物在實際竊得財物的情況下才能認定為既遂,行為人即使已進入被害人住宅內,但尚未竊取財產即被發(fā)現(xiàn)而逃跑,或者尚未竊取財產即被抓獲等情形,應當認定為未遂。筆者認為入戶盜竊定位為結果犯更為適宜,《刑八》之前,盜竊罪作為一種典型的結果犯是毫無爭議的,《刑八》將入戶盜竊獨立成罪,雖沒有數額和次數的限制,但歸根到底,入戶盜竊依然是屬于盜竊,行為人的主要犯罪意圖依然是取得他人財物,入戶盜竊只是盜竊罪的一種特殊方式,其不能脫離盜竊罪是結果犯的認定標準。因此,對于入戶盜竊的,也應以行為人取得了值得刑法保護的財物為既遂標準,如果入戶但未取得值得刑法保護的財物的,應認定為盜竊未遂。
非法入戶后盜竊,但未取得財物的不認定為犯罪,主要是依據刑法第13條“但書”的規(guī)定,即“但是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筆者認為對于入戶盜竊是否情節(jié)顯著輕微危害不大,應綜合考慮行為人是否采取危害較大的手段入戶,是否以價值重大的財物作為盜竊的目標,是否多人合伙入戶、是否在入戶前進行現(xiàn)場踩點,是否在夜間趁人熟睡之機入戶,行為人是否有前科等情節(jié),而不能僅以未取得財物作為單一的評判標準。
入戶盜竊不僅侵犯了公民的財產權,還侵犯了公民的住宅安全權,同時對公民的人身安全形成了嚴重的威脅,必須予以嚴厲打擊。在刑事司法實踐當中,為有效打擊入戶盜竊行為,必須明確“戶”的性質,并準確把握罪與非罪的認定,以及既遂與未遂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