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員心理健康狀況調查分析及對策研究

康可霖

(中國人民警察大學，河北 廊坊 065000)

隨著我國經(jīng)濟社會的發(fā)展，消防隊伍作為承擔滅火戰(zhàn)斗和搶險救援任務的主要力量，面臨著越來越嚴峻的考驗，僅在2008—2012這5年時間里，我國就有超過140名消防員在出警任務中犧牲。日常高強度訓練、火場高溫濃煙以及目睹各種傷亡人員的慘狀等，都會給消防員的心理造成不良影響，甚至是出現(xiàn)心理問題。例如在2019年四川涼山木里森林火災中，就有6名消防員均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急性心理應激反應。消防員心理危機已經(jīng)成為了必須解決的問題。

我國學者為消防員心理健康做過不少研究。例如，馬春鵬分析了進入火場不同時間下消防員可能出現(xiàn)的心理危機，將其心理反應分為“沖擊期”“安定期”“危機后期”，并從“心理”“社會”“環(huán)境”3個范疇提出了相應的干預措施[1]；牛素玲著重研究了導致消防員產生火場緊張心理的主要因素、具體表現(xiàn)及可能會對消防員本身和救援行動造成的危害，并對如何預防火場心理緊張和做好火場后消防員心理護理提出了詳細的解決方案[2]；李新旺和白一鷺綜合國內和國外的研究資料，闡述了消防員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研究現(xiàn)狀，并提出了相應預防和干預措施[3]。這些研究多為消防員火場心理危機研究或者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研究，針對基層消防員的心理健康狀況的調查和研究還不夠全面細致。

國外對于消防員心理也比較重視，有許多學者做了相關的調查研究。其中Haslam 和 Mallon對可能造成消防員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PTSD)的抑郁情緒事件，按照影響的嚴重程度進行了研究排序[4]。Stearns從消防員自身的因素出發(fā)，歸納總結了五點主要的消防職業(yè)應激源，為解決消防員心理問題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jù)[5]。Dodd研究發(fā)現(xiàn):隨著救援持續(xù)時間的變長，消防員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PTSD)患病的可能性增大[6]。Varvel等人從消防員獲得的社會支持方面分析，發(fā)現(xiàn)消防員接受到的來自上級的社會支持越多，心理壓力反而越大，相對難以獲得很多社會支持的消防員，來自同輩的社會支持越多，給消防員帶來的壓力反而會越大，這一研究結論提醒人們，要針對不同的消防員群體提供不同的社會支持[7]。由此可見，現(xiàn)國外研究熱點為消防員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對普通心理問題的研究相對較少。

基于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展開分析是科學、客觀地研究消防員心理健康狀況的方法[1,3]，本文期望通過對消防員進行問卷調查，了解消防員的心理健康狀況，發(fā)現(xiàn)存在的心理問題及原因，并積極尋找解決對策。

1 研究對象與方法

以湖南省某消防救援支隊為主體，研究對象共計60人，且均為男性，年齡19～35歲，平均23.3歲。其中義務兵20人(33%)，士官25人(42%)，干部15人(25%)。本次共發(fā)放三類問卷各60份，收回有效問卷各60份。

以上調查對象的選擇，涵蓋了基層指揮員、士官和義務兵，所采集的數(shù)據(jù)和信息均來自于基層消防隊伍，真實有效。通過分析這些數(shù)據(jù)，總體上能夠了解消防員的心理健康狀況，發(fā)現(xiàn)消防員存在的心理問題，并尋找相應的解決對策。

本次調查研究主要采取問卷調查的形式，共有3種調查問卷，分別是：90項癥狀清單(SCL-90)、心理壓力測試和社會支持調查問卷，統(tǒng)計方法為描述統(tǒng)計。

2 調查數(shù)據(jù)分析

2.1 消防員心理癥狀自評調查結果與分析

2.1.1 總因子分值結果

根據(jù)SCL-90調查問卷統(tǒng)計結果，被調查人員中無總因子分≥3者(即心理異常者)，這表明消防員的心理健康狀況總體上是很好的，沒有出現(xiàn)心理異常癥狀者?？傄蜃臃帧?者共有7人，占總數(shù)12%，這表明消防員中有部分人員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心理問題，如表1所示。

表1 消防員SCL-90總因子分值分布

2.1.2 SCL-90各因子中陽性因子數(shù)

根據(j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可知(圖1)，“軀體化”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10，“焦慮”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9，“人際關系敏感”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9，“抑郁”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8，“強迫癥狀”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7，“敵對”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6，“恐怖”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4，“偏執(zhí)”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5，“精神病性”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4，“其他”中陽性因子數(shù)為9。其中陽性因子由多到少居前5的分別是“軀體化”“人際關系敏感”“焦慮”“其他”和“抑郁”，表明消防員在這5方面可能存在心理健康問題。

圖1 SCL-90各因子中陽性因子數(shù)

2.1.3 SCL-90居前15位的陽性結果項

因子分≥2即為陽性項目，SCL-90前15位的陽性項目如表2所示，這15項很可能就是影響消防員心理健康狀況的主要原因。

表2 SCL-90居前15位的陽性結果表

2.1.4 軍人常模比較

消防員在軀體化、人際關系敏感、抑郁和焦慮等因子分值上都要比軍人常模高[8]，差異比較明顯(P<0.01)。這表明消防員心理健康狀況在軀體化、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等因子上均存在問題(表3所示)。

2.1.5 消防員存在心理問題與討論

由總因子分來看，消防員的心理健康狀況整體良好，并未出現(xiàn)心理異常者，但是仍然存在一定的隱患。通過對陽性因子數(shù)和陽性項目的統(tǒng)計及與軍人常模的對比表明，誘發(fā)消防員心理問題的主要因子是“軀體化”和“人際關系敏感”，同時“抑郁”和“焦慮”因子也有一定影響。

表3 消防員SCL-90與軍人常模比較

“軀體化”因子主要反映出消防員的心理問題可能是由身體上的不適引起的，既包括體內各大系統(tǒng)的不適，也包括頭痛、眼澀、全身各處的肌肉酸痛等軀體不適表現(xiàn)。承擔滅火救援任務的消防員經(jīng)常處于高溫、濃煙等惡劣環(huán)境中，因此很容易對自身的呼吸系統(tǒng)及其他系統(tǒng)造成慢性傷害，出現(xiàn)各種不適癥狀。日常大負荷、高強度的體能技能訓練也容易使消防員的身體出現(xiàn)各種職業(yè)病，如退行性關節(jié)炎、滑囊炎、腰椎病、肩周炎、骨質增生等，這些慢性疾病使得消防員長期受著疼痛的困擾。

“人際關系敏感”因子反映出一些消防員不善于人際交往，在人際交往中有自卑感，心神不寧，感到不自在，并且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存在不好的心理暗示等。消防隊嚴格的軍事化管理和24 h的執(zhí)勤戰(zhàn)備狀態(tài)使得部分消防員很少有機會與人交往，只能通過手機、電腦等工具與外界交流，久而久之會對網(wǎng)絡產生依賴，不愿與人面對面進行溝通交流。

“抑郁”因子反映出一些消防員對生活的熱情減退，缺少動力和活力，甚至是對生活感到悲觀、失落，個別消防員還會表現(xiàn)出其他與抑郁相關的認知以及軀體方面的感受。作為一名消防員，大量高強度的體能技能訓練占據(jù)了一天的主要時間，而在訓練之余，部分消防員通過手機游戲來緩解自己的疲勞，缺乏與外界的溝通交流，這加大了消防員產生心理抑郁的可能性。

“焦慮”因子反映出消防員容易感到急躁、神經(jīng)過敏、坐立不安、緊張，以及因此而產生的各種軀體上的癥狀，如震顫等。

2.2 消防員心理壓力調查結果與分析

2.2.1 心理壓力測試情況統(tǒng)計

在30道心理壓力測試題中，被調查人員存在問題的頻數(shù)如圖2所示。其中頻數(shù)居前5的問題項分別為：“背部和腰部經(jīng)常疼痛”“早上經(jīng)常有起不來倦怠感”“眼睛很容易疲勞”“睡眠不好”“有鼻阻、鼻塞現(xiàn)象”，表明這5種現(xiàn)象是消防員心理壓力最主要的表現(xiàn)形式。

圖2 心理壓力測試情況統(tǒng)計

注：橫軸1～30為心理壓力測試問卷1～30題，選擇“是”記1分，選擇“否”記0分；縱軸為每題得分。

2.2.2 消防員心理壓力分析

“背部和腰部經(jīng)常疼痛”和“早上經(jīng)常有起不來倦怠感”主要是因為日常高強度的訓練和出警導致的身體疲乏；“眼睛很容易疲勞”和“有鼻阻、鼻塞現(xiàn)象”主要是由于經(jīng)常性處于火場的高溫、濃煙環(huán)境，對消防員身體造成的損傷引起的[9]；而“睡眠不好”則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作用的結果，既有身體上的病痛影響，也有救援現(xiàn)場各種傷亡情況給消防員心理造成的陰影等。

2.3 消防員社會支持調查結果與分析

2.3.1 社會支持總分

社會支持總分就是十個題目得分的總和。總分<20分，為獲得的社會支持比較少；總分≥20分，即為正常情況，其中總分20～30分，為具有一般社會支持，總分30～40分，為具有滿意社會支持。60名消防員社會支持的總分分布如表4。所有被調查消防員都能獲得基礎的社會支持，其中55%的消防員只能獲得一般社會支持，45%的消防員能獲得滿意社會支持。

表4 消防員社會支持總分分布

2.3.2 客觀支持得分、主觀支持得分和對支持的利用度

客觀支持也稱實際社會支持[7]，主要包含兩個方面：一是人們能獲得的客觀、易見的實際支持，如物質上的直接幫助；二是社會關系、團體關系的形成和參與，例如相對穩(wěn)定的社會關系(家庭、戰(zhàn)友、同事等)和不穩(wěn)固的社會聯(lián)系(臨時性的社會交往、非正式的團體等)。這類社會支持是客觀存在的現(xiàn)實，獨立于個體的感受，是人們得以滿足社會、心理和生理需求的重要資源[10]。

主觀支持也稱為領悟社會支持，與個人的感受密切相關，主要是個體在社會中受到尊重、被理解和支持因而產生的情感體驗和滿意程度。

對支持的利用度是指個體對所能獲得的社會支持的利用程度，主要反映出個體是否能合理地利用自己獲得的各種社會支持來解決問題。然而，支持是相互的，獲取和使用社會支持的同時也意味著在別人需要的時候，自己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這能很好地融洽人際關系，在遇到困難時能從周圍獲得充分的幫助，有效減輕自身壓力。

客觀支持分如圖3所示，其中最高得分為13分，最低得分為3分，平均分為8.6分。主觀支持分如圖4所示，其中最高得分為19分，最低得分為6分，平均分為12.05分。對支持的利用度如圖5所示，其中最高得分為12分，最低得分為3分，平均分為7.87分。

2.3.3 消防員社會支持度分析

在男性軍人社會支持常模中，客觀支持的均值為8.32分，而被調查消防員客觀支持分均值為8.6分，與軍人常?；鞠喾f明消防員所獲得的客觀支持總體上達到正常水平，但是也存在客觀支持分為3分的極低值，表明部分消防員所能獲得的客觀支持太少，人際交往存在一定的障礙。

圖3 客觀支持得分統(tǒng)計

注：橫軸為被調查的60人；縱軸為個人客觀支持得分。

圖4 主觀支持得分統(tǒng)計

注：橫軸為被調查的60人；縱軸為個人主觀支持得分。

圖5 對支持的利用度統(tǒng)計

注：橫軸為被調查的60人；縱軸為個人對支持的利用度得分。

在男性軍人社會支持常模中，主觀支持的均值為23.42分，而被調查消防員主觀支持分均值為12.05分，遠低于男性軍人主觀支持分的均值。由此可見，消防員所獲得主觀支持太少，這也是消防員社會支持相對較少的主要原因，表明消防員的主觀上感覺不夠被尊重、理解，對生活的幸福感不高[11]。

在男性軍人社會支持常模中，對支持的利用度得分均值為8.11分，而被調查消防員對支持的利用度得分均值為7.87分，與軍人常?；鞠喾?。表明消防員基本都能較好地利用自己所能獲得的客觀支持和主觀支持。

由以上對比分析可知，消防員雖然能比較合理地利用所能獲得的社會支持，但是由于個別人的人際交往能力較差，在面對困難的時候很難從外界獲得充足的社會支持來解決問題，心理壓力難以得到充分釋放，容易產生心理問題。

3 建議對策

3.1 以人為本，科學施訓

由以上分析結果可知，身體上的疲勞是消防員出現(xiàn)心理問題的主要原因。如果訓練的方式方法不正確、不合理，非但不能提升消防員的體能和技能，反而使得消防員的身體十分疲憊，甚至會造成傷病，對訓練出現(xiàn)厭倦。所以應該以人為本，科學合理地安排訓練，而不是盲目地進行高強度體能訓練，并且在訓練之后應該利用充足的時間組織全體人員相互按摩肌肉，放松身體。這既可以減少訓練帶來的酸痛，也可以增進消防員之間的感情，減少出現(xiàn)心理問題的可能性。

3.2 增加共建活動，促進溝通交流

消防員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訓練和出警，單調而枯燥的生活很容易使人失去激情，而且除了出警和外出進行單位走訪，消防員們很少有機會和外界人員進行溝通交流，這使得消防員的社交受到了嚴重阻礙，心理壓力得不到很好的釋放。因此，多增加基層中隊與其他部門、社會團體的共建活動，既能樹立消防部門的良好形象，融洽關系，也能加強消防員與外界的溝通交流，豐富消防員的日常生活，讓消防員的心理壓力和不良情緒得到合理的釋放，減少心理問題的出現(xiàn)。

3.3 定期開展心理教育和心理訓練

在長期的滅火戰(zhàn)斗和搶險救援任務中，消防員會經(jīng)歷各種血腥可怕的事故現(xiàn)場，甚至有時事故現(xiàn)場會出現(xiàn)殘肢斷臂、面目全非的遇難者遺體等，這些不可避免地會給消防員帶來心理陰影。因此，基層消防中隊應該定期開展心理教育和心理訓練，并且將心理教育和思想政治教育結合起來，將心理訓練和體能技能訓練結合起來。在提高消防員思想政治覺悟，培養(yǎng)消防員為民服務、不怕犧牲、無私奉獻精神的同時，鍛煉消防員的心理素質，為消防員更好地應對各種危險、復雜的事故現(xiàn)場，順利完成出警任務創(chuàng)造良好的心理條件。

3.4 提高消防員的榮譽感

消防員是和平年代最危險的職業(yè)。消防員中的很大一部分，特別是基層消防士兵，普遍學歷不高，對自己的認可度不高，甚至有自卑心理，這會對從事危險工作的消防員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壓力，甚至產生心理問題。因此，提高消防員的榮譽感，使消防員認識到自己日常與各種災害事故作斗爭，守護人們的生命財產安全，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具有重要意義，激發(fā)消防員熱愛消防、獻身消防的壯志豪情，提高自我認同感，減少心理問題的產生。

4 結論

本文以湖南省某消防救援支隊為主體，通過發(fā)放調查問卷的方法，對調查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了解消防員心理健康狀況。研究發(fā)現(xiàn)，消防員存在一定的心理壓力與問題，主要體現(xiàn)在：一是由于經(jīng)常性的高強度訓練，對消防員的身體造成的疲勞乃至傷病，給消防員帶來較大的心理壓力；二是由于缺少與外界的溝通交流，造成消防員的人際交往能力較差，難以獲取足夠的社會支持來解決面臨的困難和釋放心理壓力；三是由于半夜出警影響了睡眠質量以及火場高溫、噪音的環(huán)境，容易使消防員產生焦慮、抑郁等不良情緒。針對消防員存在的心理問題本文提出四點建議對策：一是科學施訓，以人為本；二是增加共建活動，促進消防員與外界的溝通交流；三是定期開展心理教育與心理訓練；四是提高消防員的榮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