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江蘇徐州地區(qū)傳統(tǒng)民居的磚雕技藝

藍 峰

(中衡設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江蘇 蘇州 215100)

磚雕，顧名思義是在磚上進行的雕刻藝術，和石雕、木雕合稱為“三雕”，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裝飾技藝中最為流光溢彩的篇章。“三雕”的雕飾手法有相通之處，也各自有其特色：相比于石雕，磚雕取材方便經(jīng)濟、省工省時、刻工細膩，在普通民居建筑中應用更為廣泛；相比于木雕，磚雕的風格偏質樸洗練，更適用于室外日曬雨淋的環(huán)境。此外，磚雕和建筑墻體一樣取材于青磚，色澤質感和施工技藝高度統(tǒng)一，這種效果是石雕木雕所不能及的。

1 徐州磚雕技藝概述

磚雕作為一種兼具實用性的裝飾需依附于建筑本身，因此徐州地區(qū)的磚雕藝術特色和其當?shù)氐膫鹘y(tǒng)民居風格一脈相承。徐州五省通衢，地處南北方過渡地帶，建筑風格也因此承南襲北，建構上既有北方的大氣雄渾，細節(jié)處也兼具南方的精致秀美，磚雕亦是如此。徐州磚雕技藝不同于北方魯豫等省的粗獷飽滿，也有別于江南蘇皖磚雕的典雅纖巧，它寓醇厚于古雅，顯精致而不纖細，兼收并蓄，自成一脈，具有鮮明的徐州地方文化特色。

磚雕這門民間藝術歷史悠久，可追溯至東周瓦當和漢畫像磚，其又稱“硬花活”，用料選材和制作工藝都相當考究。徐州磚雕選用質地堅細的青灰磚，便于雕刻又不易斷裂，可以是一塊磚，也可以由若干塊組合起來。其雕刻手法主要有平雕、浮雕和透雕，以透雕最為細致，難度也最大。(其雕刻手法主要包括平雕、深淺浮雕以及透雕，其中以透雕難度最大，但也最為細致。整個制作流程至少需要五道工序：1)磨面修磚，打磨磚的表面使其平整、光潔如玉；2)繪稿上樣，用筆畫好圖案的輪廓，然后在磚面上刷上一層白漿，將畫稿平貼在上面；3)刻樣打坯，根據(jù)畫稿刻出外輪廓，雕鑿圖案造型；4)出細修光，對磚雕人物造型“開相”，校正畫面，修飾細部；5)上藥磨光，用豬血調兌磚灰對破損和刀誤之處進行修補，然后用磨光石打磨磚雕表面；歷此種種，一幅精雕細琢、雅俗共賞的磚雕作品方能完成。

磚雕內(nèi)容涉及的題材非常廣泛，大體可分為五種：1)花卉植物圖案，如水木清華、蕙質蘭心、歲寒三友等；2)祥禽瑞獸圖案，如松鶴延年、麒麟送子、龍鳳呈祥等；3)人物傳說故事，如蟠桃宴會、桃園結義、天官賜福等；4)傳統(tǒng)吉祥紋樣，如五福臨門、平安如意、十字金錢紋等；5)書法文字符號，如福、祿、壽、卍字不到頭等。這些圖案多是對具體物象造型進行概括提煉或者變形重構，其象征和寓意被賦予了濃重的精神內(nèi)涵，寄托了人民群眾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情感需求，具有很高的藝術欣賞價值。

2 徐州磚雕技藝的應用

磚雕作為徐州傳統(tǒng)民居外立面的主要裝飾手段，廣泛用于影壁、門楣、墀頭、山花、屋脊等處。

2.1 影壁

影壁也稱照壁或屏風墻，是中國傳統(tǒng)民居中與大門相配套的裝飾性及標志性極強的構件。影壁立于門戶內(nèi)外，決定了人們出入宅第的第一視覺印象和心理感受，因此其裝飾效果非常重要，可以反映宅第的規(guī)格等級和主人的身份地位。

壁心是影壁的裝飾重點，通常會在壁心的中心和四角做磚雕，從影壁心做法上分，又有軟心和硬心兩種做法：軟心做法是在壁心內(nèi)砌磚墻，表面抹灰涂白，寫上朱紅的“?！钡燃樽?；硬心做法則是在壁心位置斜擺作細方磚，華麗的在壁凹心當中及四角用各式雕磚嵌飾。而徐州的影壁多為硬心做法，花飾繁多，細致而講究。

徐州傳統(tǒng)民居的影壁多見于大戶人家，尺度較大，雕飾華美，如戶部山崔家大院下院的八字形影壁(見圖1)。因為崔家乃官宦之家，此影壁的規(guī)格和體量在徐州算是首屈一指的。壁心采用典型的硬心做法，方磚呈菱形鋪砌，中心花圖案為一花瓶，內(nèi)插三只古代的兵器——戟，寓意平(瓶)升三級(戟)，是對官運亨通的祝愿；影壁四角雕刻采用的是淺浮雕手法，這種雕工要求技法嫻熟細膩，雕刻內(nèi)容為口中銜有壽桃的蝙蝠，寄托了長壽幸福的寓意。修復后的崔家大院還有兩處同樣精致的一字形影壁，作為獨立墻體，兩面壁心選用了不同的磚雕圖案和手法以求不同的視覺感受和藝術效果。

此外徐州也有雕飾簡潔大方，注重實用性的影壁，以余家大院影壁最為出色(見圖2)。余家大院限于用地緊張，影壁緊貼山墻而立，壁心同樣的菱形方磚鋪砌，但用朱紅色的“?！弊执媪藦碗s的圖案，僅上面兩角有紋飾。配合恰到好處的比例尺度，整體造型非常清新素雅，簡致不凡。

2.2 門楣兜肚

徐州傳統(tǒng)民居的大門不像蘇南和徽州等地廣泛采用濃墨重彩的磚雕門樓，其“門臉”要樸實低調多得，深宅大院里無論怎樣雕梁畫棟外面也不過一扇簡單厚重的實踏門，頗合中國傳統(tǒng)文化講究含蓄內(nèi)斂的特質。

大門的磚雕裝飾集中體現(xiàn)在門楣和兜肚處，多用淺浮雕。崔家大院鴛鴦樓一層門楣由五塊磚雕組成(見圖3)，中間一塊是一朵盛開的菊花，兩側用菊花和葉子陪襯；卍字紋兜肚是萬字綿延無盡頭的花紋，輪廓層次豐富。徐州地區(qū)常見的還有“壽”字門楣，中間為團形“壽”字，兩邊圖案用“暗八仙”，雕工甚是精美。兜肚常見的還有夔龍紋和菊花紋，俱都表達了主人美好的生活意愿。

2.3 墀頭

墀頭，俗稱“腿子”，也在《營造法原》中被稱為“垛頭”，是硬山建筑山墻伸出檐柱之外的部分。磚雕裝飾在墀頭上的應用主要體現(xiàn)在戧檐磚這個部位。戧檐磚雕是徐州磚雕裝飾中題材內(nèi)容最為豐富的，花鳥蟲獸有之、文字符號有之、人物故事亦有之；且連續(xù)院落的墀頭磚雕具有明顯的統(tǒng)一性和連貫性，往往取材于同一主題的故事或同一類的圖案。戧檐磚雕根據(jù)圖案內(nèi)容采用淺浮雕或者深浮雕，為了凸顯造型的立體感和層次感，深浮雕常多達四五層。在這寬不足尺、厚不及寸的一小塊青磚上，徐州的能工巧匠們充分發(fā)揮他們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于細微處見刀工，于無意間現(xiàn)匠心。

2.4 山花

硬山建筑山墻面積相對較大，略顯空曠單調，因此常于山尖上裝飾磚雕(見圖4)。因位置顯著，山花的觀賞性很強，而為了強化遠距離的觀賞性，山花一般都采用高浮雕或者半透雕，極富立體感。徐州山花用大方磚呈45°角布置，圖案部分為圓形。相比其他部位的磚雕，山花磚雕技法側重寫實，圖案造型逼真，比較常見的有獅子滾繡球(見圖4)、富貴平安、鳳戲牡丹、因荷得藕等。

為了使磚雕與墻面區(qū)分開來，常在其周圍沿山尖兩邊涂上淺色抹灰，增強了山墻的藝術美感，使單調的墻體變得活潑有趣。

2.5 屋脊

屋脊裝飾充分反映建筑的形制與規(guī)格，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和哲學思想。民居建筑的屋脊不似官式做法，往往不同地域有著不同的風格流派，而徐州傳統(tǒng)民居屋脊裝飾最大的特色就是“五脊六獸”和“插花云燕”(見圖5)。

五脊六獸是中國宮殿式建筑的裝飾物，有上脊五條，四角各有獸頭六枚。五脊，指大脊(正脊)及四條垂脊。正脊兩端有龍吻，又叫吞獸。四條垂脊排列著五個蹲獸。統(tǒng)稱“五脊六獸”。插花獸，則是安裝在正脊獸頭上更高一級的鐵花，而鐵花上加裝的鐵制飛燕是最高級別的，被稱為“插花云燕”?！安寤ㄔ蒲唷钡墨F和燕都是閉口的，除非主人取得功名方能開口?！安寤ㄔ蒲唷钡脑煨头浅＊毺兀F(xiàn)僅存于崔家大院的翰林樓，此創(chuàng)作靈感源自何處。有關“插花云燕”文化的特殊性和深刻寓意的解釋，仍存在著廣泛而多元的討論。

為了配合“五脊六獸”和“插花云燕”的規(guī)格，正脊處也相應地用磚雕花板進行裝飾，圖案有一路連科、富貴牡丹等；垂脊處的花板相比正脊處要低，圖案多是菊花草花等。

2.6 其他

除了以上幾個比較典型部位，徐州磚雕還常被用于許多細節(jié)之處，如壁燈罩、博風磚、望磚、勾頭滴水等，因雕飾體量所限，往往不事鋪陳，質樸古拙。

3 結語

磚雕作為一種建筑裝飾藝術，和石雕木雕等都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文化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不僅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更有著深刻的精神人文內(nèi)涵。磚雕的研究以及創(chuàng)新性運用，無論在保護當?shù)貍鹘y(tǒng)建筑方面，還是在延續(xù)城市文脈，保持現(xiàn)代建筑與傳統(tǒng)建筑一脈相承的方面，都具有舉足輕重的歷史性意義。針對傳統(tǒng)建筑技藝的延續(xù)，我們做了很多嘗試和實踐項目，如徐州回龍窩歷史街區(qū)改造項目、徐州云龍書院原址復建工程、徐州潘安水鎮(zhèn)項目等，均取得了良好的社會經(jīng)濟效益。

當代中國的建筑要想面向世界，面向未來，在普世建筑的重圍中走出一條有自己特色的民族之路，無疑需要立足在傳統(tǒng)建筑之上，傳承延續(xù)傳統(tǒng)建筑的高超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