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矩山存稿》看徐經孫的政治思想

張書恒

摘? ? 要： 徐經孫，南宋中后期政壇的著名文臣。在國家內憂外患、逐漸走向衰落的過程中，徐經孫通過在宦海幾十年的沉浮，逐漸形成了獨特的政治思想。其政治思想主要包括加強邊防、以民為本、整頓吏治三方面，對南宋后期國家政治的改善起到了重要作用。這些可以從《矩山存稿》中窺見一斑。

關鍵詞： 徐經孫? ? 《矩山存稿》? ? 政治思想

徐經孫，字仲立，初名子柔，江西覺溪（今江西豐城市）人，南宋中后期名臣。寶慶二年高中進士，授瀏陽主簿，后知臨武縣，通判潭州，曾任國子博士兼資善堂直講、監(jiān)察御史、福建提點刑獄、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等官職，也曾“忤丞相賈似道，拜翰林學士、知制誥”①。幾十年的宦海沉浮中，徐經孫一直保持為官的初心，不為己利，一心為國。他的政治思想正是在多年來對國家的觀察、對官場的洞悉中產生的。

一、《矩山存稿》簡況

《矩山存稿》共五卷，另有《矩山存稿附錄》一卷，時間跨度為宋理宗朝至宋度宗朝后期。內容豐富廣泛，涉及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諸多方面，按其具體內容可分為：政治類上疏、經濟類奏議、文化類詩詞和乞官致仕類上表。其中，政治類上疏充分體現了徐經孫的政治思想，可以從其《陳綱紀書》《陳政事四條》《陳納善政疏》《劾陸德輿疏》《劾張鎮(zhèn)張知復疏》《劾李宜之趙時廷疏》《劾歷文翁疏》等七篇奏疏中得以窺見。

二、政治思想的產生環(huán)境

任何政治思想的產生，背后一定有政治環(huán)境作為催化劑。南宋的“半壁江山”經歷一百余年的發(fā)展積弊，到了徐經孫所處的時期，正是政局復雜多變、國家逐步走向衰亡的年代。從外部環(huán)境來說，金國的滅亡并未給南宋帶來更多的安全感。學士吳泳曾上疏言：“數年之間，多難已甚，屬仇金之浸滅，而蒙古之與鄰。逮合謀成破蔡之功，恐假道有滅虞之勢。心之憂矣，臍可噬乎！”②蒙古對南宋的威脅更大，民族矛盾不斷上升，國家邊防壓力增大。從內部環(huán)境來說，理宗后期，沉迷聲色，昏庸怠政，用奸臣不用賢臣，用小人不用忠臣，以至于有人在朝堂門上書寫：“閻、馬、丁、當，國勢將亡。”③權臣當道，朝廷盡是一片烏煙瘴氣，以賈似道為首的一批權臣，通過行“打算法”，排除異己，打擊良臣，以至于“向士壁守潭，費用委浙西打算;趙葵守淮，則委建康閫馬光祖打算;江閫史巖之、徐敏子，淮閫杜庶，廣帥李曾伯，皆受監(jiān)錢之苦。史亦納錢而妻子下獄，徐、李、杜并下獄，杜死而追錢未已也”④。如此殘酷的迫害，如此壓抑的環(huán)境，為飽讀詩書，一身為國的徐經孫所不能忍受。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徐經孫對國家政治產生了一系列看法。

三、政治思想的內涵

時代的需要，加上個人博學多識的才能，徐經孫特別注重國家政治的運行，國家政治運行于良好的軌道，是他期望的。在《遺表》中他說：“伏愿皇帝陛下，緝熙圣學，充廣道心，上畏皇穹之鑒臨，下念生民之凋敝?！雹菹Ｍ实勰芗骖櫝⒑桶傩盏睦妫\用自己的智慧，實現對國家的良好治理。

（一）重視外患，加強海防。

面對蒙古咄咄逼人的進攻態(tài)勢，徐經孫說：“臣聞地勢有遠近，則兵防有緩急。六朝立國金陵，鄰于淮也，故守御以淮甸為急，國家駐蹕錢塘，濱于海也，故守御以川道為急。”⑥他認識到了地形地勢對于國家政治安全的重要性，以六朝駐蹕金陵為例，指出國家防御外敵的重點應該放在河道和海道上。他認為“蓋自中興南渡，留意海道，專置帥、垣，實為重寄，矧在今日，尤當加意”⑦。不僅是南宋建國初期，時至今日，海防依然是國家防御的重心所在。

為此，徐經孫提出了具體的措施以加強海防，他說：“……使團結民社練習水軍，或招集戈船以分戍，或激勵土豪以為助。朝夕究圖，堤備不測，庶幾不失中興制帥之初意。臣所謂急海道以杜窺覦者此也?！雹嗤ㄟ^組織民兵組成水軍，分船防守，借助地方豪強的力量，加強防御，他認為這是自中興以來邊防將帥最期盼之事，是“今日外治之要務也”。同時，他指出：“撤桑牗戶，已非閑暇之時，厝火積薪，乍為安寢之計?！雹釓娬{了預防和備防的重要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軍隊只有平時加強儲備，才能在要急之時救國家社稷于水火之中。

（二）重視民生，以民為本。

“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⑩，民生在任何時期都是國家大計，是國家政治安穩(wěn)與否的重要指標。

理宗時期，國家自然災害頻繁，民不聊生。徐經孫注意到了底層民眾因水旱災害而造成的貧苦生活。他在給理宗的上疏中說：“五月以來，常易為沴，夏田龜坼，農夫乏收。如江、淮、閩、廣，多以旱告，地道不寧，陵谷變遷，昏墊之民化為魚鱉，如浙之溫、臺處三郡。湖南之湘鄉(xiāng)、寧鄉(xiāng)二邑，又以水告，則水旱之為敗也，慘矣！”？輥？輯？訛他看到了自然災害給底層人民帶來的苦難，他痛斥目睹此狀而無所作為的地方官，“為民父母，可坐視其敗而弗知救歟？竊謂上而朝廷，下而州縣，外而邊閫，所當汲汲遑遑，念民生之不易”？輥？輰？訛，希望他們以民生為重，感念民生之艱辛，采取措施賑濟災民。一方面，他希望“檢舉見今州縣水旱去處，會監(jiān)司郡守，選差清廉官吏，即與檢改，仍急行賑災之實”？輥？輱？訛，通過排查受災地點，選任清廉官吏以落實賑災的舉措。另一方面，他主張及早儲備救災之物，以做未雨綢繆之舉。“蘇軾有言：‘救災恤患尤當在早，若災傷之民救之于未饑，則用物約而所及廣，不過寬減上供，糶發(fā)常平官無大失而人受其賜;若救之于已饑，則物用博而所及微”？輥？輲？訛，他希望通過提早儲備預防災害，讓百姓得到撫賜的同時，節(jié)約物用成本。

對于朝廷大興土木，給勞動人民帶來沉重的勞役負擔。徐經孫直言：“京城百姓習于寬恩，尤懼勞憂。況當毀室之后，未究安宅之圖，而土木繁興，萬役未已，而湖山除道，石工方興。近者會稽之民困于石運，有家破身殞見于守臣之所申者，可為寒心?！?？輥？輳？訛為此，他認為國家“當行安靜和平之政”，具體來說，“為今之計，非有大恩令、大號令，如元祐之快活條貫，如淳熙之寬恤詔書”？輥？輴？訛，通過對勞苦人民的恩赦和撫恤，維護民心，這才是“本固邦寧之意”，才能維系國家存在的根本，筑牢根基。

（三）重視吏治，整頓官場。

1.廣開言路

宋理宗即位之初，受制于史彌遠，史彌遠自宋寧宗嘉定（1208—1224）年間以來，集軍政大權于一身，時臣魏了翁指出：“迨嘉定而后，以相兼樞，又合而為一?！?？輥？輵？訛史彌遠不僅以相兼樞，而且在起復以后直到宋理宗紹定六年（1233）去世前不久，一直保持著獨相的政治格局，以至于宋理宗執(zhí)政之初“淵默十年無為”？輥？輶？訛。在端平至淳祐（1234—1252）年間，理宗試圖改革弊政，但因其時斷時續(xù)，效果甚微。對于此，徐經孫曾上疏：“既兼有仁祖之四德，而臨朝已三十年，尚未覩慶歷之治功，陛下亦嘗思其故乎?！保枯?？輷？訛他希望理宗反思其中的原因，他認為臺諫沒有發(fā)揮應有的作用，“臺諫之氣不如端平之初，而朝廷輕矣”？輦？輮？訛。為此，徐經孫提出了解決辦法：“臣嘗謂措置天下，政不欲中出，不若付之公議，使宰相行之未便，則臺諫得以言其失，于是改之易耳。”？輦？輯？訛希望廣開言路，使政策的制定能夠付諸公議，有效發(fā)揮臺諫的糾錯機制，減少政策的失誤率。他認為北宋“慶歷”“元祐”年間之所以能有良好的治理和廣開言路，臺諫充分“論列”是分不開的，他希望理宗能“率循舊章，凡帝王之治，法祖宗之心，法固皆見于知行之間矣”？輦？輰？訛，恢復祖宗時期朝廷公議的良好氛圍，以防一己之過。

2.儲備人才

南宋自建國以來，逐漸形成了“權相政治”的格局，每一個政治時期都有相應的權相作為國家的權力代表。王夫之認為“秦檜擅，而趙鼎、張浚不能遏;侂胄專，而趙汝愚、留正不能勝;似道橫，而通國弗能詰;君子之窮也”？輦？輱？訛，權臣的專制無道使國家人才凋敝。徐經孫針對這一狀況提出儲備人才的戰(zhàn)略，只有及早儲備人才，才能滿足國家的需求。他說：“臣聞臨事而需才，不若儲才而待用。詩曰：‘二矛重弓，說詩者以為備折壞也。夫以器械之微，尤且為折壞之備，況折沖強御之臣?！?？輦？輲？訛他舉例說道：“臣常觀藝祖開基，君臣謀事最為深遠。方其未取太原也，預擬曹翰以守之，可謂早計矣，而普尤曰：‘翰死，誰可以代？夫以太原未取而先擇守，擇守有人而又擬承代，載之史冊，貽厥孫謀?！?？輦？輳？訛以宋太祖趙匡胤提前用曹翰為太原守，謀臣趙普進一步發(fā)問曹翰之后誰可以守太原為例，說明國家提前儲備人才，是厚澤子孫的體現，為子孫提供了更多的用人選擇。又以宋孝宗舉例曰：“孝宗深識此意，嘗謂：‘蜀去行都萬里，人才預當儲蓄以備緩急。欲舉一忠恪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為轉運使，可令侍從臺諫各舉，所知以備采擇淵哉?！?？輦？輴？訛孝宗意識到了人才的重要性，提前令朝臣和臺諫官選出守蜀良臣，說明了儲備人才實為國家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徐經孫說：“臣嘗謂侍從之臣，人主所儲，以為他日宰執(zhí)之用?！?？輦？輵？訛使人有所備，人有所用，國家才能發(fā)展強大。

3.打擊貪腐

理宗朝后期，士風日下，貪腐之行橫行于世，理宗曾作出一系列整頓舉措，如淳祐五年三月下詔：“嚴贓吏法，仍命有司舉行彭大雅、程以升、吳淇、徐敏子納賄之罪。準淳熙故事，戒吏貪虐、預借、抑配、重催、取贏?！?？輦？輶？訛但最終這樣的詔書全都流于形式。徐經孫作為監(jiān)察御史，彈劾了大量貪污腐敗的官吏，他認為出現貪腐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用人不賢”，他說：“其在官而不賢者，固不可使之留;其不賢而未上者，亦不可使之往?！?？輦？輷？訛提高官員的素質，降低貪腐發(fā)生的概率。徐經孫認為，拒絕貪腐，就要做清正廉潔的官員，他在《劾李宜之趙時廷疏》中說：“臣聞：周官弊吏以廉為本，孔門為政始于友。于世未有不廉于身而能仁于民，不友于家而能忠于國者?！弊怨乓詠恚焚|廉潔作為施行民政的基本素質，只有官吏廉潔，才能惠及百姓、忠于國家。

四、結語

徐經孫所處的南宋后期，正是國家處于風雨飄搖、內憂外患的艱難時期，既有強悍的蒙古軍攻壘屠城，又有一手遮天的權相執(zhí)掌權力，危害國家。徐經孫雖是一介文臣，但以其敢為人先、不懼權貴的優(yōu)良品格，對國家政治改革和運行提出了想法，形成了成熟的思想體系并付諸實踐，對南宋后期的政治革弊做出了重要貢獻。

注釋：

①[元]脫脫，等.宋史·卷410·徐經孫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7：12348.

②[明]陳邦瞻.宋史紀事本末·卷93[M].北京：中華書局，2018：1035.

③[元]佚名.宋季三朝政要·卷2[M].北京：中華書局，1977.

④[元]劉一清.錢塘遺事·卷4·行打算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80.

⑤⑥⑦⑧⑨？輥？輯？訛？輥？輰？訛？輥？輲？訛？輥？輳？訛？輥？輴？訛？輦？輰？訛？輦？輲？訛？輦？輳？訛？輦？輴？訛[宋]徐經孫.矩山存稿·卷1·遺表[M].乾隆四十五年四庫全書本.

⑩[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14[M].北京：中華書局，1983：367.

？輥？輱？訛[宋]徐經孫.矩山存稿·卷2·.九月初十日進講[M].乾隆四十五年四庫全書本.

？輥？輵？訛虞云國.南宋行暮：宋光宗宋寧宗時代[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316.

？輥？輶？訛[宋]黃震.古今紀要逸編·“理宗”條[A].[清]鮑廷博輯.知不足齋叢書.第七冊[C].北京：中華書局，1999：671.

？輥？輷？訛？輦？輮？訛？輦？輯？訛[宋]徐經孫.矩山存稿·卷1·陳綱紀疏[M].乾隆四十五年四庫全書本.

？輦？輱？訛[清]王夫之.宋論·卷13·寧宗[M].北京：中華書局，2017：237.

？輦？輵？訛[宋]徐經孫.矩山存稿·卷1·劾陸德輿疏[M].乾隆四十五年四庫全書本.

？輦？輶？訛[元]脫脫，等.宋史·卷43·理宗紀[M].北京：中華書局，1977：832.

？輦？輷？訛[宋]徐經孫.矩山存稿·卷1·劾張鎮(zhèn)張知復疏[M].乾隆四十五年四庫全書本.

參考文獻：

[1][元]脫脫，撰.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

[2][宋]徐經孫，撰.矩山存稿[M].乾隆四十五年四庫全書本.

[3][明]陳邦瞻，撰.宋史紀事本末[M].北京：中華書局，2018.

[4][元]劉一清，撰.錢塘遺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清]王夫之，撰.宋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7.

[6]虞云國，撰.南宋行暮[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

[7][宋]朱熹，撰.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