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必常(土家族)
常在鎮(zhèn)有句民諺:褲帶兒松松,累死老公。
這老公有家老公和野老公,誰家老公死了,我們自然都懷疑是累死的。
我們常在鎮(zhèn)的男人前赴后繼,既不怕累,也不怕死,特別是有權的官兒和有錢的老板。
李麗已經好久不讓男人王躍武累了,而王躍武卻硬是要累才快活,他不得累,就有些疑神疑鬼。李麗想,老娘要是有你疑的,肯定不會下崗了。
李麗閉著兩腿和衣而睡,褲帶系的是上好的牛皮帶,軍用的那種。王躍武想解,一是李麗不讓,二是這褲帶是解放軍系著是用來保家衛(wèi)國的,不是誰想解就能解的。王躍武強行試了幾下,不成,但又不想栽倒在李麗手里,就換招數(shù)。他先是厚著比城墻拐角還厚的臉皮賠笑臉,后來朝自己的手心吐了一泡口水,硬上,但最終還是敗下陣來。王躍武開始覺得氣歪的是鼻子,后又感覺肺都差不多氣炸了,反正他是全身的氣都在使力,沒有辦法,他只得生氣。他抱著衣褲走出了臥室,在客廳沙發(fā)上躺下,沒有好氣地把電視機打開,把電視機調到新聞頻道。新聞不是新聞,全成了嚼舌根,他更氣,干脆把電視機關了,于是他就變成了一只無頭蒼蠅,在客廳里來回地嗡嗡嗡。
李麗又去了一次人才市場,她已經下崗三個月了,憑她的才干和顏值,說什么都不應該是她下崗的。但說不應該并不等于就不下,一般說這些話的人大都沒權,要是有權了,也許就不說這些話了。這幾年,我們常在鎮(zhèn)什么怪事都在發(fā)生,比如說女兒帶男朋友來家,結果男朋友變成后爹了;再比如侄女去看姑媽,姑爹就變成老公了。更多的怪事林林總總,反正難以盡書。李麗不想書也不會書,她只想找一個活兒,憑自己的能耐養(yǎng)活自己,但別人看不上她自己認為的能耐,別人看上的“能耐”她又不愿給,時間就這么耗著,一耗就是三個月。在這個什么怪事都有可能發(fā)生的常在鎮(zhèn),她的遭遇終究不是個例外。
她記得三個月前,她的頂頭上司找她談話,說廠子要改革。她說,改革好啊。她左算右算,再怎么改,都改不到她的頭上。她認為常在鎮(zhèn)這么大,廠子也不小,怎么說能讓幾個人就把持了呢?然而事實勝于雄辯。雖然她沒有雄辯,但事實勝于她的想象,事實證明她的想象是錯的,改革改到她的頭上了。
她知道她可以不被改,只要不怕把老板累死。老板是新任領導委任的,雖然在法理上認同廠長是為國家工作人員,但多年前早就成了老板。
廠長一成了老板,廠子里所有的主人都會成為打工仔。當她的閨蜜于詠琳最初向她陳述這個觀點時,她覺得于詠琳似乎也太悲觀。她想,打鐵還得本身硬,不論是廠長還是老板,不都是要人干活嗎?不都是以掙錢為最終目的嗎?于詠琳說,目的自然是錢,但得看錢揣在哪個兜里。李麗自然沒有閨蜜想得那么多。
于詠琳沒有被改,和一大堆草包都還在廠子里。于詠琳不是草包,如果是草包就不可能是她的閨蜜了。李麗也知道于詠琳也不是靠松褲帶留下的,她有不松褲帶的底氣,她有一個好老子。李麗沒有好老子,老公王躍武既不躍武也不能揚威,自己又不松褲帶,就落得現(xiàn)在的結果了。
下崗這三個月,原來沒受的罪全受了,比如生存的艱辛和人情的淡薄。老公還算是好老公,說家里只要有一碗水,得先讓她喝。她想,自己是為等喝那碗水的女人嗎?在她自己看來,自己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人,她學的是財會,她對數(shù)字特別的敏感,像前世就和數(shù)字有緣似的,那些數(shù)字也特別聽她的,這么多年來,就沒有哪個數(shù)字不聽她的,也沒有哪屆廠長不認可她的。
可現(xiàn)在,廠長認的是人,而不是數(shù)字。她走后,接替她的人自然長得比她好,胸也大。之前她也想過胸大無腦,結果她錯了,別人有的是腦子,聽于詠琳說,那人把廠長都拴在褲腰帶上了。她想到是誰說的:男人不好色就像狗不吃屎。那么,好色的男人是可以和狗畫等號的,自然就可以拴了,只要能拴,拴在哪兒不是一樣呢?
于詠琳是個熱心人,李麗一下崗她就開始忙碌,陪李麗去找人,李麗知趣,找人是要帶禮物的,空手進門狗都不聞。每次都帶上禮物,但所有的禮物最后都成了肉包子打狗。當李麗決定不再找人的時候,于詠琳也支持她不再找了,于是就換成了找職業(yè)中介。中介要錢是明碼標價,李麗覺得這好,公買公賣。后來她上過兩回當,一回是去一家財務公司,公司就試用一個月,她剛交完中介費,第二天就被那家公司開了;第二回是去一家酒店作財務主管,也是試用,酒店的老板開的薪水很高,在常在鎮(zhèn),除了收黑錢的官員和賣屁股的小姐,也許就是這個崗位的薪水最高了。她樂意啊,她很爽快地交了中介費,再只爭朝夕地去上班,她急于投入到工作中去,可老板不急,老板性子很平和,說,凡事得慢慢地來,好酒慢發(fā)著。正當酒發(fā)到快一個月的時候,老板要她上了。不,是老板要上她了,她哪里肯啊。不肯沒關系,走人,她自然就走了人。當于詠琳再次要陪她去找中介的時候,她堅決地回絕了。
再就是人才市場。于詠琳說,人挪活樹挪死,要去人才市場就去個大的。在這事上,于詠琳還和她持了一回不同意見,說那地方基本沒戲。她也知道沒戲,但不能沒有念想,念想是希望,沒有念想就是沒有希望了。她認為常在鎮(zhèn)還是有一個角落讓希望滋生的。
她填了表。她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讓她填表的老頭兒說,閨女這字要是放在前二十年,何愁沒有一份好工作?她不止一次聽人夸她寫得一筆好字,她字寫得好不是她愛寫而是怕打。她母親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好人,在棍棒下她的字寫好了人也變得不壞了,可這一手好字有何用?單位的字是電腦寫,那不叫寫字叫打字,打字員把電腦的鍵盤打得呱呱叫,字就被打出來了,她這手好字就沒有用了。
表填了無數(shù)次,字也被表揚了無數(shù)次,填下的表自然是沒有結果的,沒有辦法,沒有結果也是結果,她得認。
她不是不想去跑大城市的人才市場,大城市是大林子,能夠容下各式各樣的鳥,但她不能去,她不能去的理由有三:她是獨苗,父母年紀大身體又不好,隔三岔五她得去照料;她膝下也有一棵獨苗,那是她的心頭肉,她得時時刻刻焐在心里;再就是王躍武那個冤家,他從沒有虧她,她也不想虧他的。他在的時候她有時覺得心煩,他不在的時候她覺得心更煩。她想,人活一世不就想活到對一個人見不見都心煩的這個份上嗎?所以她就決定不去大城市去闖,雖然她還算年輕,但她選擇終老在這里。
于詠琳無疑是她最鐵的姐妹,那些不鐵和半鐵不鐵的,經過三個月,全都不是姐妹了。她有過一個半生不熟的姐妹叫吳艷,現(xiàn)在回想起來吳艷也怪可憐的,一個女人,爹不疼媽不疼老公也不疼,全都指望她。她為她家那些親戚可算是赴湯蹈火,結果呢,別人又有了更大的指望,她只能永遠走在赴湯蹈火的路上。
吳艷對她說,何必較真啊,那玩意,就如背癢了搔癢、肚皮餓了吃飯、口渴了喝水。李麗說,我不癢我不餓我不渴,我一日三餐,癢了有搔的,餓了有吃的,渴了有喝的。李麗不知道,她說的話雖然是實話,但這話傷人。吳艷也有人搔也有人管飯有人管水喝,但這些水都是遠水,遠水解不了近渴。吳艷的近渴就是她的親戚不斷升溫的指望。吳艷甚至覺得,那些指望已經裂變成永遠填不滿的欲壑。
就是李麗的那句不癢不餓不渴,她們斷絕了往來。
就在李麗萬般無奈的時候,付國來了電話。付國是她高中時代的同學。
付國算是常在鎮(zhèn)的狠人,十年前他就離開了常在鎮(zhèn),把業(yè)務搬到了省城。
李麗對付國可是刻骨銘心,十八歲花季的李麗,就遭遇過他的非禮。當時的李麗投之以桃就報之以李,她對準他的臉“啪”的就是一巴掌,算是回報。
付國惱羞成怒。付國有一個權傾常在鎮(zhèn)的老子,有老子撐著腰桿,他一天就只顧著找人交配。盡管李麗不愿意,還是有好多姑娘愿意的。如果按書上的寫法,這樣的人遲早會遭報應,但一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十五年也過去了,就是沒有看到他遭報應的影子。
細說來李麗對付國還有一次救命之恩的,那時他們都還小,有一回,付國落水了,是李麗找人來把他從水中救起來的。要是常人,救命之恩不報,一輩子都會欠別人的;但付國就是付國,他既然是人中的狠人,自然就下得狠手,也就不管恩人不恩人了。
付國在電話那頭說,李麗啊你猜我是誰?李麗自然知道他是誰卻故意說不知道。付國說貴人多忘事。李麗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顧聽著。付國在電話那頭說我是付國啊。李麗假裝想了一會兒說,啊,是付大老板。付國說什么老板不老板啊混口飯吃。李麗想你都叫混飯吃,老娘這又叫啥呢?付國問你呢?李麗客氣地說托你的福。付國說我哪有福啊只有想念。李麗問他想誰?他說想她。她問,想她做什么?他答想日。李麗回了他一句:想你閨女去。李麗立馬就把電話給掛了。李麗還狠心,直接關機。
李麗想虎落平陽受犬欺,這些狗,厚顏到無恥。李麗好強,可常在鎮(zhèn)卻不給她一次好強的機會。李麗感覺到在常在鎮(zhèn)就連空氣都在逼良為娼。你看,這空氣拼命地悶熱,衣服脫了一層又一層,街上那些時尚的小姐已經脫得只剩一根吊帶了,所有的肉體幾乎都應和著空氣這個老色鬼。你想涼快,不應和又怎么辦呢?你不應和空氣,空氣就熱死你,你不讓空氣摸,空氣就燥死你。這是怎么樣的空氣呀!這些無形的空氣,把握著一個城鎮(zhèn)的命運,逼得滿城的人迎奸賣笑。
李麗再次去人才市場,聽于詠琳說這次那家招聘單位可有來頭,準備在常在鎮(zhèn)砸上百億的錢。李麗說我不信。于詠琳說,信不信沒關系去看看就知道了。李麗說,我實在是不想去了。于詠琳說,死馬當著活馬醫(yī),萬一運氣來了呢?
還是于詠琳陪她去的,宣傳單上的開價很高,比上一回酒店老板的開價還高。李麗看著小小的常在鎮(zhèn) 的人才市場門庭若市,簡直就是人擠人。她們好不容易地擠到里面去,于詠琳更厲害,直接拖著她到了面試室。
面試室有外間和里間,外間面試形象,形象過關了才能到里間去面試才藝。李麗和于詠琳到的自然是外間。她們看到應聘的全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美貌的女性,外間的面試官肆無忌憚,一會兒摸美女們的頭一會兒摸這兒一會兒又摸那兒,美女們也非常職業(yè),別人摸她們時還面帶微笑。她突然就回想起有一次和朋友到一個禽獸交易市場,一些人在翻開黃牛的嘴巴數(shù)牙齒,一些人伏在地下數(shù)母豬垂下的奶頭,一些人在看公雞的毛色,一些人在摸大雁身上的肉……她想起自己這三個月來的求職經歷,她在若干個招聘點千篇一律地填年齡、性別和學歷,看她的五官和身材,有的還趁機摸一把她胸前,酒店的老板還另有打算。她想,這是什么世道??!
李麗對于詠琳說,咱們回去。于詠琳準備回答,好,一歪臉,發(fā)現(xiàn)了付國。
付國神氣十足地走過來和于詠琳打招呼,自然也和李麗打招呼。
于詠琳說,付國啊哪股風把你吹來了?付國答,不是回來報答家鄉(xiāng)的養(yǎng)育之恩嗎?于詠琳問,這招聘會是你搞的?付國說,那還有誰?于詠琳說,怪不得。
付國有意邀她們去辦公室去敘舊,于詠琳看了看李麗,李麗說家里還有事,于詠琳就順著李麗的臺階往下走,接著謝絕了。
李麗說,今天算遇到了鬼。于詠琳沒有答話,她知道李麗不痛快,決定不再添亂。
李麗和于詠琳懶聲無氣地朝家走,走到一半的時候于詠琳說咱姐妹倆好久沒單獨待了,今天我家那口子不在你就上我那里去吧,一會兒咱倆小酌兩口。她真想喝兩口,曹操不是說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今天就讓杜康來陪我。
杜康把李麗和于詠琳都陪了,杜康沒有陪她們之前,于詠琳說話還有顧忌,一陪上就不顧忌了。于詠琳醉醺醺地問她,姐妹,你就說句真話,除了和你家那個你就沒有和別人那個過?李麗答,沒有。于詠琳懷疑地再加重語氣地問,真的沒有?這回李麗詛咒發(fā)誓:真的沒有。于詠琳問,就沒有想過?李麗答,不知道想誰。于詠琳再問,如果有想的了呢?李麗答得也很直爽:那又另當別論。于詠琳說,我就知道是誘惑不夠。李麗想,的確是誘惑不夠,真要是有足夠的誘惑她也可能會赴湯蹈火,但她真的沒有遇上足夠的誘惑啊。于詠琳說,這不就得了?
李麗想到她的愛人,她實在是太愛他了。她不知道他有多好,可就是對他死心塌地。她想到她剛大學畢業(yè)時,有多少人讓她用青春給自己換一個滿意的工作??!想換她青春的,就有不少大權在握的人。在這一段時間里,她是眾人眼中的鳳凰。她這只鳳凰,只要把褲帶松一松,或者即使不松,給某些人一個有可能松褲帶的承諾,好事就一串串地跟在她的后面……
李麗的心思很亂,不只是亂,還堵得慌,這一亂一堵,她感覺胸口快要炸開了。她下崗的原因一直沒有給王躍武講。她知道丈夫的脾氣,平時這個溫順如綿羊的丈夫,要是知道了真相,說不定常在鎮(zhèn)會無端地出幾樁人命。她丈夫不是武夫,卻是一副硬骨頭,一副讓寶刀綣口的硬骨頭。要是他那把硬骨頭把別人弄死了,他自己自然也活不成了,他活不成了她活著又有什么味道呢?
于詠琳再次來找李麗,說這次絕對是好消息。李麗問是什么好消息?于詠琳說老板要請她出山。李麗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喲。于詠琳說,就是,老板說了,那個大奶子女人做愛行做賬不行,把財務搞得一團糟。李麗說,老板是司馬昭之心啊。于詠琳說,你不要老是把人往壞處想。李麗說不是我想,本來就是。于詠琳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麗想也是,老娘反正有一肚子的氣,反正是走投無路,如果一切都如于詠琳說的那么好,那又何樂而不為呢?如果不是,那就另做打算。
見面自然是在老板的辦公室,于詠琳帶她去后就走開了。老板今天顯得很客氣,先是給她泡了一杯茶然后就和她聊財務上的事情再后來,老板就給她訴苦說他是多么多么不容易,再后來就問她,如果請她回來她要什么樣的價碼?她要什么樣的價碼?她有什么樣的價碼呢?之前她沒有想過現(xiàn)在她也沒有想過,前幾天她實在無聊的時候看過幾句話。話的意思是說,如果一個人把自己變成什么樣的行家,那么他腳下的路就會越走越窄。她對照自身細想了一個下午,發(fā)覺這句話就是真理。她除了財務什么都不會做,就連做飯和洗衣她都不會做,她還和現(xiàn)在的女人一樣只會生孩子不會養(yǎng)孩子。她想了想,對老板說,還是讓我干我的老本行吧!老板說,行。
既然行了她就決定走,可老板不讓,老板說再聊聊。老板說,要不參觀一下我的辦公室?她想,不就在辦公室嗎,還有什么參觀的?老板說就不一樣啊,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我的辦公室里別有洞天。
老板先是用手邀,繼而用力拉,李麗已經知道接下來老板想干什么了。李麗心頭很亂:是從了呢還是不從?如果從了,這么多年的堅守就全都雞飛蛋打,你不就是一個婊子嗎?不但操她的人看不起她,就連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不從,你看眼下這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灰頭土臉。她還沒有想明白,老板卻更進一步催促。這下她打定了主意,她說,老板,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們也用不著偷雞摸狗,就在這兒吧,既寬敞又亮堂,我們光明正大天日可見,她還主動去給老板寬衣,直至把老板寬得一絲不掛。
接下來她脫去了自己的外衣,老板在沙發(fā)上樂著一邊涎著口水一邊撥開胯下的活兒。李麗接下來先是松褲帶,褲帶先是松了再是直接解下來了,解下來的褲帶李麗先是把它理直,然后是對折。李麗不急,老板更不急,反正眼前這女人是煮熟的鴨子。李麗對老板說,老板,快把你那活兒發(fā)大啊。老板一邊應聲一邊專心致志去撥弄。就在這當兒,李麗拿起褲帶朝老板劈頭蓋臉一頓猛抽,先是抽臉部,當他用手來擋臉,她就使勁地抽他襠部。老板被抽急了,就朝李麗來個猛虎仆食,李麗飛快閃開。誰知老板用力過猛,頭卡在窗玻璃上嘴巴啃在破碎的玻璃框上。破碎的玻璃如一把把匕首直卡著他的臉和脖子。他動彈不得了,這就給李麗留足了逃跑的時間。李麗沒有要她褪下的外衣。當她逃出老板的辦公室后,她就大聲地喊救命,老板的所有親信或者說宿敵,就在第一時間趕到了老板的辦公室。
常在鎮(zhèn)公檢法的人也第一時間來了,不用調查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赤身裸體的老板還卡在窗戶的碎玻璃上,誰也不能偽造這一現(xiàn)場。公檢法的人幾乎是同時地搖了搖頭,就給李麗讓開了道。李麗從廠子走向常在鎮(zhèn)的大街,再從大街走回家,她發(fā)覺沿路上好多人都向她行了注目禮。
從那以后,李麗再沒有去求職了,她先是在家里把自己關了兩天,她借這兩天靜下來思考,但哪有她靜的?她成了常在好些男人和女人的英雄,大家都想登門拜望。到第三天的時候,她走出家門來給大家放了個話,從明天起,我就在常在鎮(zhèn)的十字路口讓你們觀賞,風雨無阻。
她沒有食言。她在常在鎮(zhèn)的十字路口擺了一個簡易的煙攤,面帶微笑迎接各類顧客。說來真讓人為她舒了一口氣,她的煙攤生意興隆,最先照顧她生意的是男人們,接下來是女人和孩子們。我隔三岔五也去,每次買煙回來的路上就想,我們常在鎮(zhèn)的男人和女人孩子們,骨子里是崇尚李麗的,只是在生活中為了一己私利,又不得不去向權貴們討好和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