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曹禺筆下的女性形象所呈現出來的不僅是女性自身的悲劇,還有通過個體的悲劇反映出時代社會背景下對社會內涵的深入探索和批判。曹禺作品《日出》中所塑造的陳白露這一女性形象在當時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中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物,她愛生活,又厭惡生活。她愛生活,是因為生活中充滿了歡樂,充滿了美好的東西。她厭惡生活,是因為她所期望的歡樂,她所喜愛的美好東西,是必須通過她所厭惡的方式——色相,通過它出賣給自己瞧不起的人才能獲得。本文試圖從三個方面對陳白露從自我探尋到自我迷失,最終到自我毀滅的悲劇性進行探討。
關鍵詞:陳白露 矛盾 痛苦 自我掙扎 悲劇
一、青春年少的追夢人——自我尋求
陳白露出身于書香門第,從小和方達生有著深厚的情誼。她聰明、善良,有才學。在青春意識里,萌發(fā)出堅定和自信。在家是乖乖女,在學校是學校里的佼佼者,在戀人眼里是完美的情人。在青春年華的歲月里,方達生向她求婚,她拒絕了,只因不甘心在鄉(xiāng)下過平淡的生活,不想只做個家庭婦女、賢妻良母。她滿心追求向往的夢想,想沖破小城市的束縛。在純真的“竹均”時代,受到了新思潮的洗禮,父親的去世,家庭的變故,她依然獨自闖進了燈紅酒綠的大城市,依靠自己的美貌與聰慧的社交方式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當了電影明星,成了紅舞女。她長得清秀,有著長長的、卷卷的秀發(fā),清脆的嗓音,嫵媚嬌羞的面容,富有肉感的線條。她既擁有美麗的容顏,又具有聰明的頭腦,對于一個年輕女性來說,是成功的典范,是眾人羨慕的對象,前景可謂一片輝煌。她所奉行的理念是“我喜歡太陽,我喜歡春天,我喜歡年輕,我喜歡我自己”。這句話充滿正能量,她23歲已成為交際花中的頭等紅人,馳騁于風月場,她的性格交織著錯綜復雜的矛盾。青春是美好的,青春像盛開的花朵一樣,富有朝氣和活力。沐浴在青春的歲月里,一切是那么美好,陳白露享受著這一切,想著自己的生活是多么愜意,自己的選擇是多么明智,美好的事物就在自己的面前?;钤诋斚?,追逐著自己的夢想,其樂融融。
二、迷茫前行的困頓人——自我迷失
陳白露有著自負而又自戀的性格特點,對自己的青春美貌自我陶醉,對自己的聰明能干自我欣賞。但她并沒有尋求到自己的精神家園,而是一味地沉迷于物質的刺激和滿足,驕傲的情緒與日俱增,產生了盲目性,更被人利用青春的美貌和聰明。盡管在風月場上得意,但其內心仍懷揣著對愛情的向往和追求,曾遇到一位年輕的詩人,爾后結婚。但真實的人和幻想中的愛戀是有很大區(qū)別的,現實和內心的反差太大,使陳白露心理上產生了落差,二人最后以分手告終。面對婚姻,她不再抱有幻想和熱情,而是充滿了冷酷和無情,一些純粹而又純凈的思想在她心里一去不復返。她的孩子死了,她的心也隨孩子去了。她由一位年少清純的少女變成在城市中游走的紅舞女,少女世界已經被這種彌漫著資產階級物質文明、生活刺激、虛偽捧場的氛圍所浸染。這些刺激對于單純的心靈是有誘惑力和腐蝕力的,一點兒一點兒地侵蝕到她的內心,金錢社會的腐朽逐漸玷污了她純潔的靈魂,當她再次回歸“金絲籠”的時候,已沒有往日的奮斗精神和追夢的心智,沒有對生活的熱情和激情,而是安于享受,依附于男人身邊,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當時的大環(huán)境是處于腐朽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社會風氣不正,女性在社會上沒有立足的地方,社會地位低下,沒有自身的發(fā)言權,女性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迫于社會大環(huán)境所迫,陳白露內心感到迷茫、困惑,已不對生活充滿熱愛和追求,不再對生活充滿憧憬,而是在這種物質的刺激下,麻醉自己,并且越陷越深,難以自拔,從而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本心,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三、無路可走的悲哀人——自我毀滅
陳白露原以為靠自己的先天優(yōu)勢和后天的才能,能在社會上闖出一片天地,卻不知道前方有更多的陷阱在等著她。她由紅舞女漸漸淪落為交際花,過著抽煙、打牌、飲酒、應酬著男人的生活,以至于有人說她是“玩世不恭,茍且偷安的女人”。隨著社會大環(huán)境的影響,她從迷失了自我,到找不到自己的路,最后無路可走,心靈處于無法安放的狀態(tài)。她厭倦上層社會的鉤心斗角、燈紅酒綠的糜爛生活,但又無法抵制住物質對自我的銷蝕;她無法接受自己的生活方式,但還要這樣硬撐,無法擺脫這種現狀。她一邊嘲笑著男人自私自利的行為,一邊又依附于這些男人生存。矛盾的痛苦心理使她無法自拔,路該怎么走?她不僅迷失了方向,而且逐漸走到了無路可走的境地。她的生存帶有矛盾性,這種矛盾暴露了當時社會的動蕩。
魯迅在《娜拉走后怎樣》的著名講演中,告誡聽講的女師學生,娜拉走了以后,“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若想免于做傀儡,則必須獲得經濟權。而陳白露和魯迅作品中的“娜拉”一樣,要想自我救贖,只能在經濟上解放,經濟上不能解放,婦女依附在男人身邊,什么時候也無法逃離生活困境,這也是腐朽的半殖民、半封建社會環(huán)境所造成的。馬斯洛指出,自知雖然不是自我改善的唯一途徑,卻是主要的途徑。對于大多數人來說,自知和自我改善是很不容易的。他需要巨大的勇氣,并且需要長期的斗爭。[1]人之悲哀在于:夢醒了,無路可走。還不如生活在夢中,永不醒來,也不會那么痛苦。
陳白露身上殘留著母性的愛與關懷,她收養(yǎng)了一個小女孩叫“小東西”。這個女孩讓陳白露有了生的欲望,女孩有著可憐的身世,讓陳白露想到了自己現在的遭遇,她多次想幫助這個孩子脫離可惡的環(huán)境,幾次想救助,但最終還是無法改變被賣的命運,最后的一點生存希望也磨滅了。小東西的境遇投射到陳白露的內心,促成一系列的內在自我反省。[2]她想到了死,面對死亡,陳白露很坦然,生在這個輕視女性的社會,她是無路可走的。當時的社會,對人的定義和價值,完全是用錢來衡量,錢多了就有話語權;窮人是沒話語權的,甚至會遭到歧視和凌辱?!度粘觥分嘘惏茁兜男蜗?,反映了當時和陳白露一樣的女性,沒有獨立的經濟能力,又要享受生活的新女性的唯一“生路”就是寄生或依附于有錢有權的男人,過著被踐踏、被侮辱的生活。可憐又可恨的人物形象展現在讀者面前,使讀者內心產生共鳴,引起思考。
總之,曹禺塑造的這一女性形象,目的在于通過陳白露這一視角,展現當時社會的黑暗。在這個社會上,黑惡勢力與光明勢力角逐,那些生活在其中的人們交相映襯,互為賓主。[3]在中國現當代文學里,陳白露這一形象象征著腐朽、墮落的一類人,但曹禺在塑造人物形象——陳白露時,從另一個視角表現出她不只是攀龍附鳳,出賣色相的虛榮女性,她身上還有女性的愛和關懷,內心深處還有善良,對“小東西”的愛說明了這些。陳白露愛慕虛榮、玩世不恭、自暴自棄,但她仍有著天真的心,自己無法自救卻還想著救人。腐朽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把陳白露扼殺了,舊社會的丑惡行徑暴露無遺,活活地把一個善良的女性逼到無法生存的地步。小說通過展現一幅丑惡的社會形態(tài),喊出“你們的末日到了”的憤怒吼聲。結尾處工人的歌聲象征著光明最終會戰(zhàn)勝黑暗,新社會最終會戰(zhàn)勝舊社會,激起了更多的民眾和中華愛國之士追求向往新社會。雖然這條路漫長而又艱辛,但他們做好了準備,愿為之奮斗、拼搏!他們堅信,暴風驟雨后會看到彩虹!
參考文獻:
[1][美]馬斯洛.馬斯洛人本哲學[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
[2][瑞士]榮格.榮格的性格哲學[M].唐譯,譯.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3.
[3]曹禺.日出·跋[A].曹禺文集(第一卷)[C].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8:459.
(作者簡介:王琳,女,周口師范學院設計學院,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