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如
我一直以為,外婆這輩子過得太苦,幾乎不曾享受過什么好的東西。
以前,每當我獨坐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想到這一點時,抬頭總會看見外婆忙碌的身影。她小心地穿梭在一人多高的豆角藤蔓里,勾著背,倒弄著什么,像是在對土地虔誠地禱告。
農作物、土地和老屋,幾乎構成了外婆生活的全部。這便更加印證了我對外婆的看法——除了這些土到根里的東西,外婆確實是再無其他了。只是當我看到外婆仰起頭露出的比太陽還燦爛的笑臉時,又不由得懷疑起來——外婆好像已經擁有了全世界最寶貴的東西。
那個年代大家都過著緊巴巴的日子。待有些余錢,外婆便在屋后開墾了一片地,買了些豆角種子,清明前后種下去。豆角好活,產量又高。幾場春雨之后,那些沉睡的豆角種子在潮濕的泥土中被暖陽一曬,便探出了嫩芽。
外婆感慨豆角生命力頑強,我看外婆又何嘗不是呢?當外婆笑著跟我講這些故事時,我忽地從中悟到這樣兩個詞:堅強不屈,苦中作樂。外婆把豆角當成自己的孩子,還未收獲時,便時不時到地里看看,她的眼神里總是帶著幾分欣慰和期待。
成熟的豆角,外婆把它們摘來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趁新鮮燉著吃,另一部分曬干,囤起來。溫火,三勺油,一勺鹽,幾味調料,少頃,醉人的香便在廚房里漫開了。待豆角上桌,外婆永遠是吃得最少的一個,她把母親夾給她的又統(tǒng)統(tǒng)給了我。我夾起一根小咬一口,泛著油花的香便在口腔中彌漫,那是源于土地,源于自然,源于愛的最純粹質樸的香,回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