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 婕
我身高不足一米六,總想知道一米八以上的人看到了怎樣的風(fēng)景。我也假想若我能自由地飛上天空,隨心所欲地停留在任何一個角落,我是不是能看到來來往往的眾人有著怎樣的喜怒哀樂?如果這時的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我,這個我會是什么樣子?
所以閱讀于我,就是幫我走出自己的肉身,憑附在另一雙眼睛的身上,去看看我看不到的世界。我相信好的作品總是會帶來一種與眾不同的視角,去觀察人與人的關(guān)系、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人與內(nèi)在的自己的關(guān)系——《一代宗師》高度凝練地將它概括為“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意義大抵相似,只是我想自己總是最難見的,常常要看破了天地、看過了眾生,才能看見自己,所以順序要發(fā)生些變化。
但只是借著別人的眼睛浮光掠影地一瞥還是不夠,作者也是肉身之人,也有他或她看不到的東西,而要能享有豐富的景觀,就只能把每個視線做好標記,分辨清楚他們是處在怎樣的時間、站在怎樣的位置、置身什么天氣與環(huán)境狀態(tài)、眼睛的狀態(tài)是否良好乃至觀看者的情緒如何等等,然后才能在不同的眼睛中跳來跳去。
再進一步說,每一雙眼睛也都不是那么單純的。誰都想要看到更廣闊的世界,作家們也勢必憑依過別人的眼睛。反過來,每一次的憑依也不可能是拋開自己的一切,赤裸裸地成為別人的眼睛,自己的視角總是還在束縛著自己,曾經(jīng)看過的風(fēng)景也會留下殘影,和新眼睛所看到的景觀相融合。所有的寫作與閱讀都仿佛是帶著自己的全副身家來和他人碰撞,試圖撞開一道新的窗口。因此為了標記清楚每一雙眼睛,也為了最終找到我自己的眼睛,我就只好耐心尋找每一個蛛絲馬跡,看看每雙眼睛遇到過怎樣的他人,才有了他們獨一無二的視角。
這個過程于我就像是一場解密的游戲,我在不同的場景中穿梭,以求打開最后的大門,看到更美的世界。我把這個過程記錄下來,如果這可以被算作批評的話,那么我想批評就是我?guī)е业娜鄙砑遥臀议喿x的對象,也和讀我文字的人發(fā)生碰撞的瞬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