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居民》中的馬蒂?蘇斯
——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傳統(tǒng)女性形象

胡小瑜

哈代在他的很多作品中塑造了不少形象生動、與傳統(tǒng)和維多利亞時代要求不一樣的女性人物，如《遠離塵囂》中輕浮虛榮的巴絲謝芭，《綠蔭下》中違背婚姻道德的芳茜?黛，《還鄉(xiāng)》中虛榮自私、對愛情婚姻朝秦暮楚的游苔莎，《無名的裘德》中自由不羈、敢于蔑視維多利亞保守的倫理規(guī)范的淑等等，但同時哈代也刻畫了一些天真無邪、一心按照社會習(xí)俗和維多利亞時期道德標(biāo)準(zhǔn)生活的女性形象，如《林地居民》中的馬蒂?蘇斯。

啟蒙運動的重要人物盧梭盡管承認男女的能力正在逐漸平衡，但又斷言：“一個女人應(yīng)當(dāng)具備的第一個重要的品質(zhì)是溫柔。”哈代在這一點上與盧梭一致。他本人性格內(nèi)向，優(yōu)柔多情，羞于直接表達情感；他最親密的女性，無論是母親還是妻子，都柔順多情，屬于維多利亞時代所認同的女性。受傳統(tǒng)西方文化的影響，哈代筆下理想的女性大都是勤勞善良、溫柔克制。《林地居民》中的馬蒂?蘇斯就是這樣一位女性，她善良淳樸、溫柔能干，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父親病重以后，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dān)?！坝捎趶男樯钏取⒉傩膭谏瘢齼和瘯r代的曲線在臉上只保持了很短的時間，便過早地定型為成年人的模樣”。她有一頭漂亮的頭發(fā)，作為一個女孩子，馬蒂?蘇斯與其他女性一樣，對自己的頭發(fā)非常在意，但為了生活，她不得不賣掉自己心愛的頭發(fā)。

馬蒂?蘇斯癡情、善良并富于自我犧牲精神。她深愛著維恩特波恩，但當(dāng)她得知維恩特波恩與格蕾絲在談婚論嫁之后，便將這份愛情隱藏了起來，默默地關(guān)心和支持維恩特波恩。在仲夏節(jié)活動時，為了維恩特波恩能與格蕾絲結(jié)合，她告知格蕾絲可能從林中返回的地點；在維恩特波恩失去房屋和財產(chǎn)后，她利用墻上留言告訴維恩特波恩可能失去格蕾絲；在格蕾絲因查曼德夫人介入而痛苦之際，她寫信給菲茨比爾斯說明查曼德夫人并不可靠。在維恩特波恩死后，她與格蕾絲每周去他的墳前看望他。在格蕾絲后來又回到非茨比爾斯那里后，馬帯·蘇斯獨自去看望維恩特波恩墳?zāi)沟那榫案腥酥辽?

當(dāng)這位孤獨而又沉默的姑娘在月光下站在那里的時候，人們看見她那筆直、苗條的身影，穿著一件沒有折褶的長袍，她身上女性的曲線那么不成熟，似乎看不出來。在這薄霧升起的時刻，貧窮和苦難的痕跡都被抹去，她神態(tài)莊嚴(yán)崇高，心情冷漠，似乎為了更高尚的、凈化了的博愛精神，已經(jīng)拋棄了自己女子的屬性。她蹲下來，把格蕾絲和她在上個星期放在那里的、業(yè)已枯萎的花清理掉，把她自己帶來的新鮮花朵放在那個位置上。

“現(xiàn)在，我自己的、貼心的愛人呀，”她小聲說?！澳闶俏业牧?，而且僅僅屬于我了，因為她終于已經(jīng)把你忘了，雖然你是為她而死的。但是我——無論什么時候都會想到你，我起床的時候，會想到你；我躺下的時候，也會想到你。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我栽種小落葉松，我就會想到再沒有人像你那樣把這種樹種得這么好了；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我劈開一根木條，只要我轉(zhuǎn)動蘋果榨汁機，我就會說，這個活兒沒有人能干得像你一樣棒了。如果什么時候我忘掉了你的名字，那就讓我忘掉家和天國吧……但是，不，不，我的親愛的，我永遠不會忘掉你，因為你是一個好人，因為你做過許許多多的好事呀！”

馬蒂是如此的純潔、莊嚴(yán)、崇高，具有一種博大的情懷。她移走以前的花，富有象征意義，象征著維恩特波恩此時此刻才真正屬于她。馬蒂關(guān)于維恩特波恩的傾訴，表明她才是真正地、永遠地愛著維恩特波恩，而這一種在精神上、情感上達到最高境界的愛，正是哈代所贊賞的。

在傳統(tǒng)的西方文化中，女性的地位極其卑微，多以男性附屬品的身份出現(xiàn)。柏拉圖感謝上帝給他兩種恩惠:一是不出生為奴而生為自由民，二是不生為女而是男性。亞里士多德也認為，智慧和勇敢屬于男子，而屈從和溫順是女子的天性。在這樣一種文化背景下，女性被塑造為屈從并依附男性的形象，而溫柔、善良則是女性應(yīng)該具備的美德。哈代從小受古典文化的熏陶，自然也就受到了傳統(tǒng)的女性倫理思想的影響。因此對馬蒂這樣溫柔、淳樸、具有犧牲奉獻精神的女性的贊賞，也正體現(xiàn)出了他的女性倫理思想與傳統(tǒng)女性倫理思想和維多利亞女性倫理思想的一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