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游輪一夜

■華南師范大學附屬中學/曾子博

船頭周圍有個兩人高的擋風玻璃，透過玻璃看大海和岸上密密麻麻的彩色小屋，都像加了天然濾鏡似的，像在眼前蒙了一層綠藍色的膜。相比之下，船尾給了我們極大的慰藉，好在沒有擋風玻璃，我們可以倚靠在欄桿上，觀賞天然未修飾的海景，俯瞰地面上像模型一樣小的汽車和集裝箱。這讓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巨人，這來往繁忙的海港如樂高玩具一般渺小。甲板上空曠極了，地面上的標識讓人不由得聯(lián)想到直升機升降時掀起的氣浪，是只有在電影里才能看到的場面。

自助餐是坐在窗邊吃的。沿著海岸線不遠處航行的游輪又一次令我們大失所望，想象里的我們應該是大海里面一個渺小的點，四周望去就是茫茫的深藍。但現(xiàn)在這種被大陸牽絆住一樣的航行，讓我們頓覺無聊。巨輪像鯨似的，沿著船尾拉出兩道深藍色的波紋，下面似乎有張牙舞爪的水怪。船行過之處是盛開的白色泡沫，后面拖著長長的白色尾巴一點點消逝，像冒泡的啤酒慢慢沉靜下來。外面下雨了，水滴打在窗戶玻璃上，水面上是蜂窩蛋糕一樣的紋路。

不論是表演場還是咖啡廳，都擠滿亮麗的現(xiàn)代化的裝潢，一點印象中游輪的年代感都沒有。沒有交際舞廳，沒有管弦樂隊，只有左右都是房間的長條走廊。走在紅色的地毯上，就像走進了電影里。

不過后面才是重頭戲，樂隊出來了！昏黃燈光下，又唱又跳的主唱抱著吉他“上躥下跳”，不能更活潑陽光了。就算聽不懂他們的語言里的饒舌、卷音，也會陶醉其中。人們在各種妖艷顏色的雞尾酒中微醺，在熱烈的互動和口哨歡呼聲里沉醉，在游輪忽然劇烈的晃動中眩暈，在熟悉的搖滾樂聲里搖擺。在外國友人有節(jié)奏的拍桌聲里，我寫著日記，努力坐直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要跟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晃動。等到樂隊散場，再次猛然抬起頭來，不知道是在微抿一口的雞尾酒里醉了，還是突然從埋頭已久的密密麻麻文字叢里抬頭過猛，總之我頭重腳輕，胃里翻江倒海，惡心得不行。

這是我第一次暈船，覺得既新奇又不幸。搖搖擺擺，企鵝一樣回房間套上羽絨服，我又晃上甲板，想要好好清醒一下。而那些長長的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像迷宮一樣，七拐八繞，四處都是一樣的艙門，一樣的扶手，讓我越來越暈。

空無一人的甲板上彌漫著繁華散盡的冷清，拖沓的水跡里混雜著離開的人們的腳印。我們沿這些腳印走下去，走到直升機起降的平臺。海風在咆哮，直吹得人要跌倒。我上身裹得嚴嚴實實，才發(fā)現(xiàn)校褲形同虛設(shè)，風灌進來，把兩條褲管撐成風帆，我像是穿著燈籠褲的阿凡提。怎么形容這海風呢？正像魯迅那一句感嘆：“無法可想！”身上被寒冷裹挾了一切感覺，腦袋都凍住了，思考不得。

我愛慕甲板的凌晨，卻也不能停留多時。被海風驅(qū)散的反胃感，一進入溫暖的空間又可恨地蘇醒！罷了，只得進入房間，快快爬上梯子，躺到床上，掛好床簾。人平躺下來，頭重腳輕便攤平了，左右晃動變成了嬰兒時母親輕推的搖籃。海浪聲傳得很遠，慢慢遠離了我的夢境。

（本文獲首屆“時代杯”中小學生研學創(chuàng)作大賽高中組初賽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