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紋與落花流水紋之考辨

賈璽增 趙 謙

“曲水”和“落花流水”是宋明時(shí)期的傳統(tǒng)紋樣。前者是直線組成的曲折連續(xù)的幾何形，后者是水波和花朵組合的寫實(shí)紋樣。雖然兩者造型迥異，但元代陶宗儀在《南村輟耕錄》中稱“紫曲水，俗稱“落花流水?！雹倌壳?，學(xué)界對“曲水”和“落花流水”有多篇研究，有學(xué)者稱“落花流水”紋產(chǎn)生于宋代②，也有學(xué)者稱產(chǎn)生于漢代③；有學(xué)者稱“曲水”與“落花流水”為一物④，甚至認(rèn)為曲水是由落花流水概括、簡化而來⑤，但也有學(xué)者認(rèn)為兩者有著不同的發(fā)展路徑和根本區(qū)別⑥。筆者試通過對相關(guān)文獻(xiàn)和實(shí)物資料的比較研究，就“曲水”與“落花流水”紋樣的源起、演變和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提出看法，以求教于方家。

一、曲水紋與曲水流觴

曲水紋是一種由兩組相互平行或垂直的直線構(gòu)成的直線正交幾何紋樣，有工字、王字、丁字、卐字、回字等多種，皆是曲折回轉(zhuǎn)，連續(xù)不斷的形式，既可作單獨(dú)紋樣，也可作底紋。⑦

唐代茶圣陸羽在《茶經(jīng)》中記載風(fēng)爐制作時(shí)稱：“風(fēng)爐以銅鐵鑄之，如古鼎形”，之后又說風(fēng)爐上的裝飾紋樣有“連葩、垂蔓、曲水、方文”。由此可知，最遲在唐代，“曲水”已成為中國傳統(tǒng)紋樣的專屬名稱。又，南宋周密《齊東野語》卷六《紹興御府書畫式》記載：“唐、五代畫橫卷皇朝名畫，同用曲水紫錦褾。碧鸞綾里。白鸞綾引首。玉軸?；颥旇лS?！雹辔闹杏涊d，紹興內(nèi)府所藏歷代書畫真跡的裝裱裁制范式，其中唐代、五代的畫橫卷以及宋朝名畫均用“曲水紫錦”裝裱。“曲水紫錦”應(yīng)是指織有曲水紋的紫色錦。周密為宋末元初人，該書記載了許多南宋舊事，由于資料來源主要為其曾祖及祖父的一些遺稿及親眼目睹的事情，故史料價(jià)值極高。此外，元代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二十三記載宋御府所藏名畫錦裱所用錦帛大多是紫色的，如“紫寶階地、紫大花、紫小滴珠方勝鸞鵲、紫鸞鵲、紫百花龍、紫龜紋、紫珠焰、紫曲水、紫湯荷花、紫滴珠龍團(tuán)”等。據(jù)兩條文獻(xiàn)均有“曲水”一詞推斷，“曲水”在宋代應(yīng)是比較流行的經(jīng)典宋錦紋樣。

宋代李誡《營造法式》卷十四“五彩遍裝”“瑣文有六品”中有關(guān)于“曲水紋”的文圖記錄：“一曰瑣子；聯(lián)環(huán)瑣、瑪瑙瑣、疊環(huán)之類同。二曰簟文；金鋌、文銀鋌、方環(huán)之類同。三曰羅地龜文；六出龜文，交腳龜文之類同。四曰四出；六出之類同。以上宜于橑檐方、榑柱頭及料內(nèi)；其四出、六出，亦宜于拱頭、椽頭、方、桁相間用之。五曰劍環(huán)；宜于料內(nèi)相間用之。六曰曲水。或作王字及萬字?；蜃髁系准拌€匙頭，宜于普柏方內(nèi)外用之?！雹釗?jù)此可知，曲水紋與流水紋、水波紋、漩渦紋等水紋紋樣不同，是以卍、工、王、天等曲折的幾何形連接而成的紋樣（圖1）。由于建筑與織錦紋樣大多相互借鑒，故 《營造法式》中的曲水紋樣可作為了解宋代紡織品曲水紋的研究依據(jù)。由此推斷，寧夏銀川市郊西夏陵區(qū)出土的工字紋綾(圖2)和江蘇金壇南宋周瑀墓出土的矩形紋紗應(yīng)屬曲水紋。

圖1：《營造法式》中的曲水紋

圖2：寧夏銀川市郊西夏陵工字紋綾

圖3：商代晚期青銅器上的云雷紋

圖4：西漢紅地幾何紋絨圈錦

圖5：故宮乾隆花園的禊賞亭

圖6：唐綠地花鳥獸紋錦

北宋沈括《夢溪筆談》中將古代銅彝上連續(xù)的回紋稱之為“回波曲水之文”⑩，又稱“禮書言罍畫云雷之象，然莫知雷作何狀。今祭器中畫雷，有作鬼神伐鼓之象，此甚不經(jīng)。予嘗得一古銅罍，環(huán)其腹皆有畫，正如人間屋梁所畫曲水，細(xì)觀之，乃是云、雷相間為飾?！庇纱丝芍?，宋代曲水紋與商周青銅器上的云雷紋（圖3）相似，是直線互相垂直交叉，如水般綿延不斷的幾何紋。從造型上看，西漢馬王堆墓出土絨圈錦上的幾何紋，也與曲水紋結(jié)構(gòu)相類似（圖4）。

“曲水”之名在 《晉書》里已有記載，“漢儀，季春上巳，官及百姓皆禊于東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而自魏以后，但用三日，不以上巳也。晉中朝公卿以下至于庶人，皆禊洛水之側(cè)……元帝又詔罷三日弄具。海西于鐘山立流杯曲水，延百僚，皆其事也。”?可見每年三月上巳修禊事，自兩漢開始就成了舉國通行的風(fēng)俗，晉朝開始，曲水流杯成為上巳節(jié)的重要活動之一。“曲水”紋的流行或與古代上巳節(jié)的習(xí)俗相關(guān)。自古以來，中國古人便擅長將自然景物和世俗生活轉(zhuǎn)化為紋樣裝飾題材。由此推斷，幾何形曲水紋是對上巳節(jié)“流杯曲水”活動場地，如故宮乾隆花園楔賞亭（圖5）、圓明園“坐石臨流”等，蜿蜒曲折、連綿不斷的渠漕的抽象表現(xiàn)。由此可見，華強(qiáng)、華沙學(xué)者《落花流水紋考》中稱：“抽象的曲水紋是由具象的落花流水紋概括、簡化而來”的觀點(diǎn)有誤。?

二、唐宋時(shí)期的“落花流水”

自唐代始，花卉紋取代鳥獸紋開始成為紡織上的裝飾主題。與此同時(shí)，“落花流水”也出現(xiàn)在唐詩中，如唐代大詩人李白《山中問答》：“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高駢《訪隱者不遇》：“落花流水認(rèn)天臺，半醉閑吟獨(dú)自來?！?貫休《偶作因懷山中道侶》：“是是非非竟不真，桃花流水送青春?！?雖然中國本土尚未見到與之對應(yīng)的紋樣資料，但日本正倉院藏中國唐代綠地花獸紋錦、綠地花鳥獸紋錦(圖6)卻可參考比對。該錦以水波作底紋，水波上有禽獸和花卉紋樣，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落花流水”的意境。?

到了宋代，詩詞中“落花”主題的詩詞數(shù)量激增，如宋代蘇軾《再用前韻賦》：“酒醒夢斷何所有，落花流水空青山?！敝x逸《如夢令》：“門外落花流水，日暖杜鵑聲碎?！钡?。還有《落花》《落花怨》《落花吟》《梅花落》等花飛、花謝、殘花、惜花等主題數(shù)不勝數(shù)，?經(jīng)過粗略統(tǒng)計(jì)，有關(guān)落花意向的詩詞共一千多首，如柳永筆下16首；歐陽修36首；晏殊33首；劉克莊34首；蘇軾40余首；秦觀21首，占了他所有詞作的四分之一；王沂孫34首；程垓落花詞作有47首，占其總體詞作的三分之一。?可見，落花在宋代文人的世界里成為了重要的抒情對象和精神寄托，“落花流水”的景色亦被文人反復(fù)吟詠。

此時(shí)，紋樣風(fēng)格也進(jìn)一步追求寫實(shí)和生活化，落花與流水圖案逐漸流行。宋《宣和畫譜》卷十八“花鳥四，宋崔白（御府所藏二百四十有一）”記有“落花流水圖四”。?《南村輟耕錄》中記錄的南宋紹興書畫包首所用的織物：“紫曲水，俗呼落花流水?！?宋代“落花流水”紋樣實(shí)物如宋代耀州窯青釉刻花瓷碗。在其碗心裝飾有花卉和刻線水紋（圖7）。又如，陜西歷史博物館也藏有一個北宋青釉落花流水紋碗，碗內(nèi)底部是一折枝花，花的四周是旋轉(zhuǎn)起伏的水紋，線條流暢，優(yōu)美生動。此外，宋代蘇漢臣作《貨郎圖》中貨車上斜插的旗桿上懸掛的白色紡織品上，有在起伏的水紋上綴梅花的“落花流水”紋（圖8）。其形式已與明代落花流水紋錦極其類似。

圖7：宋耀州窯落花流水紋碗

圖8：宋蘇漢臣《貨郎圖》軸局部

圖9：馬王堆漢墓出土之“隱花波紋孔雀紋錦”

圖10：宋宜春耐夏銀幡

圖11：蒙古汗國緙絲靴套

薛雁學(xué)者在《絲綢圖案中的曲水和流水》中稱“落花流水紋樣的源頭，似可追溯到西漢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水波鳧翁錦（圖9） ，這是一件以幾何狀水波紋與小花狀結(jié)合作地，再點(diǎn)綴一些鳥狀紋樣的織錦，其地部紋樣與后世的落花流水錦已非常接近。”?漢代《急就篇》中有“春草雞翹鳧翁濯”?，“濯”可理解為水鴨（野鴨）在水中回旋嬉戲的樣子，更貼近鳧的生活習(xí)性。據(jù)“春草雞翹鳧翁濯”可知，該紋樣在漢代應(yīng)稱為鳧紋錦?。由于“水波鳧翁錦”在中國紋樣史上并不常見，筆者認(rèn)為將其定為“落花流水”紋起源的觀點(diǎn)還有待進(jìn)一步商榷。

前述陶宗儀在《南村輟耕錄》中稱“曲水”俗稱“落花流水?！边@是因?yàn)榕e行曲水流觴活動的上巳節(jié)是在每年的三月三日，此時(shí)正值暮春時(shí)節(jié)，百花盛開，風(fēng)吹花落，流水與落花是上巳節(jié)常有的景色，如梁簡文帝蕭綱《曲水聯(lián)句》：“春色明上巳，桃花落繞溝?！彼未鷱?jiān)捎性~：“蕊香深處，逢上巳、生怕花飛紅雨?！睙o論是順?biāo)碌亩€是花朵，曲水流殤活動和落花流水景象的基本意象有異曲同工之處，人們將曲水紋與落花流水紋聯(lián)系起來是合理的。又，宋代楊萬里《秀州嘉興館拜賜春幡勝》詩云：“中使傳宣下紫宸，鏃頭濃染御香云。彩幡耐夏宜春字，寶勝連環(huán)曲水紋。癡似土牛鞭不動，老登金馬愧無聞。強(qiáng)簪華發(fā)知難稱，只有新詩頌萬分?！?“彩幡耐夏宜春字，寶勝連環(huán)曲水紋”是指“彩幡”上鏨刻“耐夏宜春”，以及兩環(huán)相套的勝?和曲水紋。在江蘇宜興法藏寺北宋地宮出土“宜春耐夏”鏤花銀幡上面的三角形幡頭上面正是流水和梅花的圖案，正與“曲水”對應(yīng)（圖10）。

圖12：木紅地落花流水紋棉錦

圖13：落花流水紋錦

三、元明時(shí)期落花流水紋

除了“落花流水”，與之相似的還有紫湯荷花，如元代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二十三記載宋御府所藏名畫錦裱中的“紫湯荷花”。?“湯”便是水，唐代華清池中便有芙蓉湯等名。中國絲綢博物館陳列有內(nèi)蒙古烏盟達(dá)茂旗明水鄉(xiāng)出土的一件緙絲紫湯荷花靴套，以紫水作地，綠色的荷葉好象飄浮在水面，又好象一層層水波，五朵荷花及許多花瓣落在其中（圖11）。還有一件北宋緙絲紫湯荷花就屬此類。

“落花流水”在明代廣泛流行，成為極具時(shí)代特色的紋樣，并呈現(xiàn)兩種形態(tài)：一種以水紋作地，花朵漂浮于水上（圖12）；另一種水紋以條狀形式將畫面分割，且伴有水花，花朵點(diǎn)綴其間（圖13）。水紋的表達(dá)有輕重緩急之分，有的起伏平緩，似小橋流水，涓涓細(xì)流；有的彎曲弧度更大，水勢湍急，動態(tài)十足。落花則有單獨(dú)花朵、折枝花、團(tuán)花，以四方連續(xù)、二方連續(xù)的形式展開，后來還演變出鯉魚、葫蘆、雜寶等紋樣（圖14），動靜結(jié)合，多樣統(tǒng)一，頗有趣味。這一時(shí)期落花流水紋出土實(shí)物以定陵出土落花流水紋改機(jī)繡龍鳳方補(bǔ)方領(lǐng)女夾衣和成都近郊明墓出土紫紅地落花流水紋錦為代表，傳世物中以明代大藏經(jīng)經(jīng)皮最有代表性。

明代文獻(xiàn)中也有較多的記載，如明人文震亨《長物志·裱錦》：“今所尚落花流水錦亦可用，惟不可用宋假及纻絹等物。帯用錦帯，亦有宋織者。被以五色氆毽為之……次用山東繭紬，最耐久，其落花流水、紫、白等錦，皆以美觀，不甚雅”?又如，《金瓶梅》中的“銀紅撮穗落花流水汗巾兒”、《妮古錄》中“又布紫白落花流水，充裝潢卷冊之用?！?此外，明代繪畫如《千秋絕艷圖》中的人物衣著和杜堇《古玩圖》中的琴囊上也可見到落花流水紋。由此可見，上至宮廷下至民間，落花流水紋的運(yùn)用不分貴賤，不論階級，廣泛使用于人們生活的裝飾中。除了紡織品外，漆器、瓷器、家具上也常使用落花流水紋，這一形式簡單又雅致清新的圖案是明代重要的裝飾圖案之一。

清代的落花流水紋基本延續(xù)了明代的風(fēng)格（圖15），同時(shí)也融入了時(shí)代特色，例如宮廷手卷裝裱用的織帶，流水上除了花以外，還添入了玉磬、艾葉、銀錠、古錢、犀角等雜寶紋樣，又稱為八寶帶，這種變化與清代裝飾崇尚祈福納祥的社會風(fēng)尚息息相關(guān)。落花流水紋的演變，從宋代追求清新雅致的詩歌意境，到清代祈福求吉的象征表達(dá)，恰好印證了從宋到清的時(shí)代潮流變化。

圖14：落花流水鯉魚紋

圖15：清乾隆落花流水紋雙面錦

圖16：明香色地織五彩團(tuán)龍?zhí)烊A錦

四、明代“曲水紋”

到了明代，曲水紋多用作天華錦的底紋，其上綴飾各類花卉、動物等紋樣。曲水紋中又以卐字形的曲水最有代表性（圖16），《說郛》中就有“曲水萬字”的記錄?。卐字在佛教中是“胸部的吉祥標(biāo)志”的意思，作為裝飾圖案使用的卐字常被賦予光明神圣、吉祥萬德、萬代興盛的含義?，因此在吉祥圖案興盛的明清，卐字紋特別受到歡迎，卐字曲水從卐字四周開始延伸，相互垂直的直線不斷彎折而不間斷，又稱為卐字不斷頭，寓意著延綿不斷的吉祥福氣。除了卐字以外還有工字、回字等形式。清代的曲水紋基本延續(xù)了明代的樣式，這種既有韻律感又有吉祥含義的紋樣，上到皇家下到民間都廣泛使用。

五、結(jié)論

綜上所述，本文可得出以下主要結(jié)論：

第一，“曲水紋”的出現(xiàn)與晉代盛行的上巳節(jié)“曲水流杯”活動相關(guān)。至遲在唐代，“曲水紋”已成為器物裝飾的紋樣名稱。發(fā)展到宋代，“曲水紋”已是比較流行的經(jīng)典宋錦紋樣。

第二，自唐代開始，花卉紋取代鳥獸紋成為絲綢紋樣的裝飾主題?！奥浠魉遍_始大量出現(xiàn)于唐代詩詞，同期的紡織品上出現(xiàn)了流水、花卉和禽鳥組合的紋樣形式，已逐步接近最終的基本紋樣范式。

第三，落花在宋代文人的世界里成為了重要的抒情對象和精神寄托，宋代詩詞中“落花”主題的詩詞數(shù)量激增。此時(shí)的紋樣風(fēng)格也進(jìn)一步追求寫實(shí)和生活化，這促成了落花流水紋和曲水紋的廣泛流行，而且“曲水紋”還可指代“落花流水紋”。

第四，“落花流水紋”在明代流行并呈現(xiàn)兩種形態(tài)：一種以水紋作地，花朵漂浮于水上，另一種水紋以條狀形式將畫面分割，且伴有水花，花朵點(diǎn)綴其間；水紋既有起伏平緩、涓涓細(xì)流，也有水勢湍急、動態(tài)十足的表現(xiàn)形式；落花在單獨(dú)花朵、折枝花的基礎(chǔ)上，還演變出鯉魚、葫蘆、雜寶等紋樣。

第五，明代曲水紋多以地紋形式存在，以卐字形的曲水最有代表性，“曲水”名稱的使用日趨式微。

注釋：

①[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二十三·書畫褾軸》：“克絲作樓閣，克絲作龍水，克絲作百花攢龍，克絲作龍鳳，紫寶階地紫大花，五色簟文俗呼山和尙。紫小滴珠方勝鸞鵲，靑綠簟文俗呼閣婆。又曰蛇皮。紫鸞鵲一等紫地紫鸞鵲。一等白地紫鸞鵲。紫百花龍，紫龜紋，紫珠焰，紫曲水，俗呼落花流水。”（[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76頁。）

②郭廉夫、丁清、諸葛鎧主編：《中國紋樣詞典》和吳山主編：《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詞典》：“落花流水紋最早產(chǎn)生于宋代，是成都蜀錦工匠根據(jù)唐人詩句‘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和宋人詞‘落花流水紅’等含意創(chuàng)作而成。這種宋代頗為流行的織錦裝飾紋樣又稱曲水紋、紫曲水，是以單朵或折枝形式的梅花或桃花等，與水波浪花紋組合裝飾的織錦，即稱為‘落花流水’錦。故宮博物院藏宋徽宗書《后赤壁賦畫卷》包首‘梅花曲水錦’就是這種錦的代表作。元明以來，‘落花流水’紋由一種發(fā)展演變?yōu)槭喾N，并為其他工藝品所廣泛采用，統(tǒng)稱‘落花流水’紋”。（郭廉夫、丁清、諸葛鎧主編：《中國紋樣詞典》，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1頁。吳山主編：《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詞典》，江蘇：江蘇美術(shù)出版社，2001年，第95頁）；曾鳳杰《蜀錦織造中落花流水錦的紋樣設(shè)計(jì)研究》一文也采用了此種說法（曾鳳杰：《蜀錦織造中落花流水錦的紋樣設(shè)計(jì)研究》，《美的時(shí)代（上）》，2017年第7期，第104-106頁）。

③薛雁：《絲綢圖案中的曲水和流水》，《絲綢》，1992年第11期，第36-39頁。

④余濤：《也談落花流水錦》，《絲綢》，1985年第5期，第12-13頁。華強(qiáng)、華沙：《落花流水紋考》，《中國美術(shù)研究》，2018年第1期，第130-135頁。

⑤華強(qiáng)、華沙：《落花流水紋考》，《中國美術(shù)研究》，2018年第1期，第132頁。

⑥薛雁：《絲綢圖案中的曲水和流水》，《絲綢》，1992年第11期，第36-39頁。

⑦趙豐：《中國絲綢通史》，蘇州：蘇州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第564頁。

⑧[宋]周密：《齊東野語》卷六《紹興御府書畫式》：“唐、五代畫橫卷皇朝名畫同。用曲水紫錦褾。碧鸞綾里。白鸞綾引首。玉軸。或瑪瑙軸?！保╗宋]周密：《齊東野語》，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97頁。）

⑨[宋]李誡：《營造法式》卷十四，合肥：中華科技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第205頁。

⑩[宋]沈括：《夢溪筆談》卷十九：“禮書所載黃彝，乃畫人目為飾，謂之‘黃目’。予游關(guān)中，得古銅黃彝，殊不然，其刻畫甚繁，大體似繆篆，又如欄盾間所畫回波曲水之文，中間有二目如大彈丸，突起煌煌然，所謂‘黃目’也。”（[宋]沈括：《夢溪筆談》，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319頁。）

?[唐]房玄齡等撰：《晉書》卷二十一《志第十一禮下》：“漢儀，季春上巳，官及百姓皆禊于東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而自魏以后，但用三日，不以上巳也。晉中朝公卿以下至于庶人，皆禊洛水之側(cè)。趙王倫篡位，三日會天泉池，誅張林。懷帝亦會天泉池，賦詩。陸機(jī)云：‘天泉池南石溝引御溝水，池西積石為禊堂?！舅鞅嚲?，亦不言曲水。元帝又詔罷三日弄具。海西于鐘山立流杯曲水，延百僚，皆其事也?！保╗唐]房玄齡等撰：《晉書》，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671頁。）

?華強(qiáng)、華沙：《落花流水紋考》，《中國美術(shù)研究》，2018年第1期，第13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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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二十三《書畫褾軸》：“克絲作樓閣，克絲作龍水，克絲作百花攢龍，克絲作龍鳳，紫寶階地紫大花，五色簟文俗呼山和尙。紫小滴珠方勝鸞鵲，靑綠簟文俗呼閣婆。又曰蛇皮。紫鸞鵲一等紫地紫鸞鵲。一等白地紫鸞鵲。紫百花龍，紫龜紋，紫珠焰，紫曲水，俗呼落花流水?！保╗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中華書局，1959年，第27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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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州嘉興館拜賜春幡勝》：“寶勝連環(huán)曲水紋”中的“勝”本是中國古代婦女戴的一種首飾，《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玉山，是西王母所居地也。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fā)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郭璞注：“勝，玉勝也?！薄稘h書·司馬相如傳下》：“（西王母）暠然白首戴勝而穴處兮?！碧祁亷煿抛ⅲ骸皠伲瑡D人首飾也，漢代謂之華勝?！彼未钟蟹絼伲且环N由兩個菱形壓角相疊而成的幾何紋樣，故也稱“疊勝”。古時(shí)于春日或其他節(jié)日，剪制勝形圖案作為裝飾。方勝紋有同心吉祥之意，象征無窮無盡的美好與吉祥。其實(shí)物如遼寧省阜新市紅帽子鄉(xiāng)遼塔地宮出土“疊勝”琥珀盒，高9.8、寬5.6厘米。盒為一蓋一底，有子母口可以扣合，蓋底同式，并同樣陰刻歐體楷書“疊勝”二字。此盒邊緣有綰彩狀紋飾，應(yīng)是節(jié)日懸掛或佩帶之用。

?[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二十三·書畫褾軸》，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276頁。

?[明]文震亨：《長物志·裱錦》：“古有樗蒲錦，樓閣錦，紫駝花，鸞章錦，朱雀錦，鳳皇錦，走龍錦，翻鴻錦，皆御府中物。有海馬錦，龜紋錦，粟地綾，皮球綾，皆宣和綾，及宋繡花鳥、山水，為裝池卷首，最古。今所尚落花流水錦，亦可用。惟不可用宋緞及紆絹等物。帯用錦帯，亦有宋織者?！保╗明]文震亨：《長物志·裱錦》，杭州：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6年，第44頁。）《長物志·被》：“被以五色氆毽為之，亦出西蕃，闊僅尺許，與瑣哈剌相類，但不緊厚。次用山東繭紬，最耐久，其落花流水、紫、白等錦，皆以美觀，不甚雅。”（[明]文震亨：《長物志·裱錦》，杭州：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6年，第83頁。）

?[明]陳繼儒：《妮古録·卷之一》，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第9頁。

?[元]陶宗儀：《說郛·八十六》：“健色名，六錠銀、虎掌、人月圓、古老錢、鎖子菊、葵花、不斷云、曲水萬字、云臺月、五角、六葉龍、旋羅虎掌、香煙篆、斗底、葉底桃?！保╗元]陶宗儀《說郛·八十六》，哈佛燕京圖書館掃描本，第125頁。）

?吳山：《中國歷代服裝、染織、刺繡辭典》，南京：江蘇美術(shù)出版社，2011年，第15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