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富春山居圖》探析黃公望的藝術(shù)風格

張騰文

〔摘 要〕《富春山居圖》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也是公認的中國山水畫的巔峰之作?！陡淮荷骄訄D》描繪了一種煙波飄渺的意境，包含了不同時間的景象變化，蘊藏著回環(huán)往復的哲學思想，這幅畫同時也影射了黃公望跌宕起伏的人生經(jīng)歷。繪畫最重要的就是筆墨運用和詩畫意境，黃公望的美學思想對后世的繪畫風格影響頗深，具有高度的研究價值和藝術(shù)價值，對進一步研究元代山水畫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guān)鍵詞〕黃公望；《富春山居圖》；藝術(shù)風格

黃公望，字子久，號大癡道人，又號一峰道人，與吳鎮(zhèn)、倪瓚、王蒙并稱“元四家”，師承趙孟頫、巨然，代表作有《九峰雪霽》和《富春山居圖》。黃公望幼年聰慧過人，后因家境貧窮過繼永嘉黃氏為嗣，黃公望一生曲折重重，中年因牽涉張閭案件入獄，出獄后隨趙孟頫學畫，這一遭遇不僅使他改變?nèi)松鷳B(tài)度，也因此為契機開創(chuàng)了他的繪畫道路。庶使知其成就之難也，藝術(shù)創(chuàng)作是件困難的事情，這幅畫可能畫了很長時間，《富春山居》長卷是他最后的杰作。跋尾的文字自述對理解這幅畫有著不可磨滅的作用。跋尾中說到“閱三四載未得完備”，意思是畫了三四年還是沒有畫完，表明了在落款之后會繼續(xù)畫，直到黃公望八十六歲去世，還有四年時間可以畫。這是一幅七百公分長卷，如此之長，仿佛是對漫漫人生路的回顧，審視在歷史長廊中的自己，流露出一種“也無風雨也無晴，回首向來蕭瑟處”的情感。此卷是應(yīng)師弟鄭無用之請，因為無用覺得此畫一定是傳世名作，要求在跋尾中注明是贈予無用的，若不注明，必會讓人巧取豪奪了去?？梢钥闯鳇S公望的師弟對這幅作品的喜愛。下面說到“興之所至”，意思就是高興了就拿出來畫一畫，并不是刻意的逼自己畫，而是開開心心地去畫?！陡淮荷骄訄D》給人一種云淡風輕，水天一色的感覺，而這種煙波縹緲的意境，一種墨色全都畫出來了，特別是用墨色濃淡營造虛實變化，體現(xiàn)其功力深厚。

一、《富春山居圖》長卷式構(gòu)圖特點

（一）角度的多樣？首先縱觀全畫，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幅橫向的具有動感的長卷式的構(gòu)圖，山巒高低起伏，流動的線條給人一種輕松自在的感覺，仿佛看到黃公望置身于富春江回首人生中的起起落落，淡然釋懷的情景。黃公望山水訣中的“三遠”極具個人特色，尤其是在此畫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三遠”與馬一角、夏半邊有著質(zhì)的不同，或許與當時他們所生活的社會背景有關(guān)聯(lián)，南宋處于社會動蕩時期，這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只能借繪畫來排解愁緒，尋求些許安慰。生活在南宋的馬遠、夏圭的繪畫風格仿佛就像鏡頭般刻意的放大，截取一邊一角來刻畫，意境不免蒼涼凄楚，所以只能把希望憧憬寄托在遙遠的天邊吧！而黃公望重視觀察方法的多樣，認為不同的視角會有不一樣的風景，就像他81歲所作《九峰雪霽》這幅畫，是他人生中所畫的最后一幅雪景，突出地表現(xiàn)出山水訣中的“三遠”視角，具有不一般的情懷，山巒交錯，層疊中仿佛很有秩序，畫面由近及遠慢慢往后推，這樣由繁到簡的過渡卻十分和諧。

（二）空間的秩序？《富春山居圖》整幅畫山重水復，各不相同，近看氣勢逼人，遠看墨色渺渺，運用墨色濃淡深淺營造虛實變化。山巒曲折的形態(tài)極其有趣，像極了歌曲的節(jié)奏，而這種節(jié)奏不是一成不變的“拉長音”，而是有強音有弱音，遠山用淡墨畫出形，加之淺墨進行填充，讓朦朧透亮的遠山線條變得隱隱約約，具有流動性的起起伏伏。全畫開始是平坦的坡岸，然后是慢慢高起的平坡，之后就是山巒頻起，高低起伏，像這樣前、中、后景都安排得很妥當，雖然這樣的構(gòu)圖編排的很復雜，但又是有章可循，使得布景自然靈脫。畫中有一個隱匿于山中的樵夫，這一個人物是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此時我們從畫中能觀察到草木旺盛，夏樹翠蒼的景象。之后出現(xiàn)了漁夫，天氣轉(zhuǎn)涼進入初秋，再之后就是茅亭中的書生及漁夫等等。從這幾個人物形象就反映了所謂的漁樵傳統(tǒng)，黃公望已然將這種漁樵僧道的高隱狀態(tài)內(nèi)化成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漁夫形象出現(xiàn)在畫的起始和結(jié)束，這就暗示了時間周而復始，斗轉(zhuǎn)乾坤，春即是秋，模糊了時間與朝代，《易經(jīng)》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虛實結(jié)合明暗相交之法”。

二、《富春山居圖》中的筆墨意境

（一）《富春山居》的筆情墨趣？黃公望的《富春山居》所營造的簡逸透亮的意境，用一種墨色全都畫出來了。用墨色濃淡干濕變化制造虛實相生的意象，筆觸清清楚楚，每一筆都用在了它應(yīng)該在的地方，不僅下筆自信準確，筆墨運用也易如反掌，用筆深淺得當。山峰層巒擅用長披麻皴，一邊皴一邊勾，這種技法用墨比較干，線條較為明顯，看上去稍微蓬松些，這是什么緣由呢？由于富春江一代屬于典型的江南山水，江南山水氣候濕潤，因此用水墨作畫的時候，這種技法最為合適。淡墨著筆，淺淺的墨色營造山嵐迷蒙的景象，使畫面具有空間感和延展性，墨色淺淡相宜，每一筆都是有所思考。用筆蒼勁有力，以中鋒為主，側(cè)筆為輔，在和諧的共處中漸漸交融在一起，緩筆體現(xiàn)了對畫作的冥想，急筆仿佛急于描繪出意境似的，一筆下去會留出若隱若現(xiàn)的白。線條曲折但具有力度，每一筆都兼顧到了各種元素的結(jié)合，墨色的深淺，下筆的輕重都一一在畫面中體現(xiàn)出來。秋天的山巒給人一種空靈寂靜的感受，秋葉在蕭瑟的秋風中飄落，這里用了些直直的皴法，里面有光的透明度，有些地方較為特殊，點一些尖尖的點，也會讓人有孤獨寂寥的心情。再之，有茅亭中的讀書人，水面上垂釣的漁夫，他們似乎在對望……在對望中貌似能互換身份，在富春家一代居住就會過著漁夫般閑適的生活，而從富春江離去回到世俗生活中就會成為讀書人，黃公望在暗喻二者角色在那個年代里可互換，都隨著當下的心境變化進行角色的轉(zhuǎn)變。遠處的山和小船用淡墨渲染，而近景的山川樹木描繪的較為細致些。整幅畫面筆墨和構(gòu)圖運用得相得益彰。黃公望遵循古法，在此基礎(chǔ)上加以自己的感觸，造就了一幅傳世名作。

（二）《富春山居圖》的詩畫意境？在中國文人畫里面，除了技法之外，其實最要緊的就是那個意境，元代是文人畫活躍的最為頻繁的朝代，使繪畫變得趣味橫生，繪畫的形式變得多樣，更善于融匯情感在畫作中，寄情山水，體現(xiàn)追求自然風景與自我道德修養(yǎng)的結(jié)合。所謂意境，是來源于內(nèi)心的，從心而發(fā)，畫畫并不是單純地把自然中的山川湖水照搬到紙面上，而是以畫畫為契機取得與大自然的聯(lián)系，使自然與心境自然而然地結(jié)合到一起。不再像唐宋時期的繪畫注重形式感，側(cè)重繪畫場景宏大輝煌，雄渾壯闊的山水。例如宋代王希孟所畫的《千里江山圖》，景物繁多復雜，充分反映了宋代的繪畫特征。若是說宋代繪畫雄偉壯闊，那元代文人畫更偏向于雅致隱逸，淡泊名利的詩意。元代文人士大夫階級都特別向往漁樵僧道般的生活，但是他們內(nèi)心特別掙扎，每個人都想入仕為官，黃公望因中年牽涉張閭案件潦倒入獄，看透了官場險惡，決定放下塵世中的不得志來到富春江一帶隱居，在與自我對話的過程中一邊排解愁緒一邊領(lǐng)略了富春江沿岸的秀麗景色，見識到了富春江沿岸春夏秋冬的季節(jié)變化，生發(fā)與消亡，繁茂與蕭條，各種變化沒在其他的畫作中見過。畫中的山巒平坡沒有被刻意地刻畫，而是非常地樸實無華，純?nèi)粺o雕琢，山巒的跌宕起伏，樹木有的繁密有的稀疏，書生，漁夫，樵夫，各種人物形象用毛筆簡單地勾了勾線，就使得人物形象呼之欲出，筆法簡逸，寥寥幾筆就將人物形象深入人心。就如同宋炳的“以形媚道”，意思就是美的最高表現(xiàn)形式是與“道”豁然貫通，讓人心領(lǐng)神會，隱秘高深的山水是道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淺淡的水墨用筆不意味著任何現(xiàn)象。所謂的“象外之象”“味外之旨”講的就是這個意思吧，意境的精髓需要我們用心地看并放松身心，放空一切，將自己置于天地間，體味自然精神的真諦，在感悟天地間瞬息變化的過程中達到提升自我道德修養(yǎng)的目的。黃公望信奉道教思想，譬如“道法自然”，就可以理解為自然謂之大美。雖然黃公望在仕途上不盡人意，但卻成就了畫壇上千古留名的“大癡道人”，在塵世間并不是缺少美妙絕倫的景色，只是我們沒有用心去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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